二月底,平規率軍擊敗餘嵩大軍,餘嵩戰敗而死。慕容垂大怒,率軍親征。

剛到魯口,平規畏懼慕容垂之威,拋棄部眾帶著妻子兒女以及平喜等幾十個人向南逃走。

稍作休整,慕容垂率軍秘密西進,鑿開太行山道,突然逼近平城。平城,拓跋珪派其弟拓跋虔率三萬兵馬駐守於此。

慕容垂派慕容農和慕容隆領龍城精兵為先鋒,突襲平城。

代軍沒有防備,倉促就戰,主將拓跋虔戰死,殘部被後燕收編。

拓跋珪聽聞弟弟戰死的訊息大驚失色,有心逃離都城盛樂,以避其鋒。各部落畏慕容垂之威,各懷二心,代國國內風雨飄搖。

燕軍追擊前到參合陂,萬人坑上泥土猶新。慕容垂設壇作祭,三軍慟哭,聲徹山谷。

面對此景,慕容垂慚恨交加,吐血倒地,舊疾復發。

國主重病,大軍只得後撤,行至平城休整,修燕昌城後回返,慕容垂於歸途病逝上谷沮陽。一代雄主,終年七十。

訊息傳至建康,舉城歡慶,天子司馬曜在西堂連續三天歡宴,將《梁祝》從頭至尾演了一遍。

飲至酣處,司馬曜命人奏《送別》曲,滿堂和著歌女齊唱“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

建康城中多了四家麵館,有人在堂邑嘗過滋味,欣然再來品嚐。

同樣的東西,同樣的滋味,同樣的價格,同樣的裝飾,連麵館的招牌大小都一樣,讓人一見便有熟悉感。

麵館很怪,每天只賣百碗麵,面的種類也只有兩種,陽春麵和辣油麵;肉包、菜包、饅頭僅賣百個,生意好也不多做,賣完了店鋪就關門歇業。

這與其他店鋪一天到晚費力叫賣不同,反而引得食客紛紛上門,唯恐晚來吃不上。

楊東幾個專程找楊安玄商議多做些東西售賣,被楊安玄拒絕。

想瞞著楊安玄多做些售賣,可是包子、饅頭要發過的面,每天送來的辣油也僅在一罐,這些配料都是楊安玄每日派護衛送到鋪中。

為防著楊東這些人,楊安玄做了百枚竹牌,上面標著順序,每個吃麵的人發塊竹牌,憑牌吃麵。

楊安玄警告楊東等人,會暗中派人巡視,若是有人暗中不守規矩,那就按章程辦事。

麵館的生意火爆價格不菲,自然引人跟風學樣,為搶生意價錢比麵館便宜了許多。

不過老饕們嘗過後就知道,別家麵館的陽春麵沒有面館的筋道,更不用說少了辣油的辣油麵如同少了靈魂一般。想要好吃,認準這家以麵為招牌的麵館才是。

麵館限量銷售對小商販的衝擊不大,相反地帶紅了那些跟風的麵食攤。麵食在建康城中風行起來,麵館的口碑也透過眾口相傳地樹立起來。

甚至有遠道而來的商人,專程找到紅底黑字的“麵”館,吃上一碗陽春麵或辣油麵,嘗一嘗肉餡香蔥的大肉包。

…………

四月二十九日,陰友齊把楊安玄叫到家中,告訴他一個訊息,天子有意選任四名東宮侍讀。

東宮侍讀,六品官,官位並不高,然而卻在太子身邊,太子登基,這些人肯定受到重用。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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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想像,像王謝這樣的頂級門閥絕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陰友齊看出楊安玄的心思,笑道:“安玄你定品為上下,對應的起家官為六品,是有資格角逐這個東宮侍讀的。當年傅世道(傅暢字)年未弱冠入選東宮侍讀,成為佳話,安玄才學不下於他,大有可為。”

陰敦羨慕地道:“可惜,愚的品階、聲名遠不及安玄,要不然也要試上一試。”

楊安玄苦笑道:“侍讀之職,清貴至極,王謝庾桓袁郗等高族怎會讓他旁落。”

陰友齊輕搖手中羽扇,笑道:“愚自三月任給事黃門侍郎以來,隨侍在天子身旁,對天子的喜好略有了解。”

楊安玄知道陰友齊城府深沉、看事透徹,估計這番話若是楊安玄沒有跟陰敦結為兄弟是絕計不可能提起的,拱手笑道:“請伯父賜教。”

“自謝太尉叔侄逝後,天子收回皇權,重用會稽王的同時,利用外戚太原王氏制衡太原王氏和陳郡謝氏,又派心腹王恭坐鎮京口、郗恢鎮守襄陽、殷仲堪扼守荊州,將天下大勢操諸於手。”

陰友齊揮動著手中羽扇,指點河山。

楊安玄微微一笑,道:“棋是好棋,可是下棋的人耽於遊樂,落子後便不管不顧,以至於好棋變成了爛棋。”

陰友齊一拍手中羽扇,激賞地道:“安玄一針見血,切中要害。”

陰敦嘆道:“難怪父親說愚年歲雖大,見識卻在安玄之下。這番話,若不是父親事先解說過,愚恐怕要莫明所以。”

陰友齊笑道:“像安玄這樣的天縱之才世間少有,敦兒何須自尋煩惱。”

楊安玄心知,自己所謂的天縱之資是站在後世的肩膀上,不過說來也是上天所賜。天予自己,當善自珍惜。

“天子對門閥既有倚重又有忌憚,所以四位東宮侍讀不可能都出自王謝等頂級門閥。”陰友齊把玩著羽扇,輕聲言道。

楊安玄心中一動,他對東宮侍讀的清貴並不在意,也沒有興趣在那個傻子太子身邊熬資歷。他看重的六品官身,有朝庭的官位在手,將來才能呼風喚雨,舞動風雲。

看到楊安玄眼中閃過光芒,陰友齊笑道:“此次天子選用東宮侍讀,令師車公是天子信重之人,若他能開口替安玄美言幾句,入選的機會將大增。”

東宮侍讀爭奪者肯定眾多,因為車胤的緣故,陰友齊才認為楊安玄有被選中的機會。

楊安玄暗自苦笑,雖然車胤沒有明言將自己逐出門牆,但後來數次登門求見車胤都託事不見,師徒的情義怕是已淡。

車胤起家是時任荊州刺史桓溫的從事,說起來桓溫對車師有知遇之恩,那日自己在府中明言想效仿桓溫北伐,卻惹得車師不快。

事後思之,車師為人方正,肯定是對桓溫晚年廢帝、逼朝庭加九錫的行徑不滿,自己欲效仿桓溫,難怪車師不喜。

陰友齊見楊安玄默不作聲,勸說道:“車公為人方正世人皆知,舉賢不避親,以安玄之才足以盛任東宮侍讀之位。”

楊安玄含糊地應道:“愚因事得罪車師,恐怕車師不會替愚說話。”

“啊”,陰友齊驚歎出聲,惋惜地道:“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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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宮選侍讀的訊息很快成為妓樓酒肆談論的話題,王謝庾郗袁等世家選拔族中良材,準備舉薦給天子。

盧荀劉周應郭等次一等的大族也不甘錯失機會,合縱連橫準備從頂級門閥嘴中分一杯羹。

京中風雲跌宕起伏,暗流洶湧,無數人為謀求東宮侍讀絞盡腦汁。

機會難得,楊安玄不願放棄,苦思多日,決定劍走偏鋒,搏上一搏。

南市祥雲閣,是建康有名的珠寶店。楊安玄步入店中,被珠光寶氣耀得眼花。

店中有綺年麗娘,笑吟吟地迎上前,嬌聲道:“公子萬安。一樓陳設巧匠精心研製的首飾、雕琢的玉佩,還有燕代地的鏤空金飾,二樓擺放西域的金銅器皿和南國的珠寶,三樓是珍玩玉石。”

楊安玄徑直問道:“可有獅子國(1)的玉佛?”

京中信佛計程車族很多,金銀珠寶店中多有佛像出售,又以從獅子國傳來的佛像為上。佛像有木、銅、金等多種材質,以玉質為最佳。

侍女聽到楊安玄欲購玉佛,笑容愈盛,道:“公子請上三樓,樓上會有管事與公子商談。”

一尊尊玉佛從香龕中請出,小心地擺放在案几上,大的二尺多,小的只有寸許,無不莊嚴慈和,讓人禁不住要頂禮膜拜。

楊安玄挑中了一尊尺許長的玉佛,佛像由無暇美麗琢成,用金線描出衣飾,面相圓潤豐滿,敦厚溫和,慈祥而不失威嚴,栩栩如生。

一百二十金購下,裝進檀木龕盒中,楊安玄捧著前往簡靜寺。

簡靜寺是太元十年會稽王司馬道子為支妙音所立,寺中徒眾百餘人。寺主支妙音,“幼而志道居處京華,博學內外善為文章”,與會稽王司馬道子,會稽太守孟顗等王公大臣交好,更是深得天子寵信。

司馬曜時常召她入宮講經說法,與之討論文學,支妙音廣收徒眾,聚攏財物,甚至干預政事,權傾一時,最有名的便是殷仲堪就任荊州刺史一事,桓玄賄賂她向天子進言達成。

正途無路,便唯有劍走偏鋒,楊安玄將關於支妙音的傳言歸納為兩點:貪財、有才。

貪財便用財帛動其心,有才可以以才學打動。楊安玄決定買尊玉佛作為見面禮,求見這位炙手可熱的尼僧,尋機行事。

簡靜寺西明門外,從寺外的圍牆來看,規模不及瓦棺寺的一半,但寺門外的牛車將廣場塞得滿滿當當,沿著寺牆兩邊排出裡許長。

楊安玄讓張鋒牽了馬找地暫歇,自己捧了龕盒入寺。燒香拜佛,佈施萬錢,果然驚動寺中知客出來相見。

客堂待茶,楊安玄委婉地道出求見寺主支妙音的來意。對於這樣的請求明心不知聽過多少,便是方才也有數人提出,若是個個答應,寺主除了接見來客不用做其他事了。

明心應對有方,合十道:“寺主清修,不便見外客,請楊檀越見諒。”

楊安玄開啟龕盒,將玉佛抱了出來放在案上,笑道:“愚想把這尊獅子國產的玉佛奉於寺內,還望能見妙音大師一面。”

明心眼神一亮,豎掌立於面前,道:“楊檀越有此誠心,貧尼便向寺主通稟一聲,請檀越稍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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