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楊漓說她的廚藝尚不如楊安玄,董氏大感驚異,要知道她從小便教女兒烹飪,漓兒的手藝已有自己七八分。

一早精心做了幾樣糕點,董氏決定帶著楊漓親自前去道謝。

隔著院門尚遠,就聞到一股香味,董氏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問道:“漓兒,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香?”

楊漓笑道:“是包子。這麼香,應該是大蔥肉餡的,菜包雖然也好吃,但沒有這麼香。”

情不自禁加快腳步,董氏來到楊安玄的院門前,楊漓入院呼道:“三哥,我娘來了。”

董氏來了,楊安玄忙從屋中出來,接出門上前見禮。

“安玄,難為你替漓兒著想,姨娘親手做了些糕點以示謝意,不要嫌棄。”董氏笑吟吟地道。

接過糕點,楊安玄笑道:“董姨有心了,裡面請。”

來到院中,香味愈濃,董氏抽抽鼻子,矜持地笑道:“安玄在做什麼好吃的,隔著老遠便能聞到香味了。”

“是包子,正要起籠,娘常說董姨的廚藝好,請董姨指點一二。”楊安玄笑著道。

董氏道:“昨夜嘗過漓兒所做的陽春麵,董姨才知道安玄有伊尹的手段,你父近來胃口不好,董姨正要向安玄你學學手藝。”

舉步朝廚房走去,廚房內熱氣騰騰,馬氏正從釜上端起籠笹,熱氣和香味撲面而來。

剛出鍋的包子又白又香又鬆軟,看上去便食慾大增。董氏小口地咬著,不時地用絲巾抹去嘴角濺出的油水,真香、真好吃。

楊湫起得晚,應她的要求,楊安玄早上命人用食盒裝了八個包子送到袁氏的住處,這樣楊佺期、袁氏也能吃到剛出籠的包子了。

吃完一個包子,董氏沒有再伸手,看到廚房中馬娘子和慧兒抓著包子吃得滿嘴流油,暗皺眉頭,這些人怎麼和主家一樣吃食,楊安玄太慣縱她們了。

稍坐片刻,董氏起身告辭,楊漓陪著娘回去。

走在甬道上,董氏想起一事,問道:“漓兒,這包子是何人所做?”

“馬娘子和慧兒。”

“什麼?楊安玄把做包子的技藝教給了她們嗎?這種傳家手藝怎能輕傳外人。”董氏急聲道。

楊漓想起昨夜自己做陽春麵時,娘喝斥看到的侍女不準外傳,笑道:“沒事,有些秘技三哥讓漓兒抄錄下來,馬娘子她們不知。沒有秘技做出的包子、麵條沒有那種滋味。”

董氏柳眉豎起,尖聲道:“那也不行,萬一她們傳出去被人學樣豈不要壞了麵館的生意。”

楊漓笑道:“娘,三哥已有打算,準備年後先在堂邑開兩間麵館,就讓馬娘子和慧兒到店中管事。她們都是族人的妻女,將來店鋪開起來總要熟手打理。”

“三哥說將來還要到建康、江州、京口、荊州等地開鋪,還要靠她們教會後來人,總不能讓女兒面前去開店吧。”楊漓挽著董氏的胳膊,一臉憧憬地笑著。

送走董氏,楊安玄思忖著找尋兩家鋪面,若是時間來得及初四便把麵館開起來,趁自己在堂邑看看營銷的情況。

辰末,楊湫、楊漓相繼到來,楊安玄把找店鋪的事跟她們提了提,兩人都興奮地表示想同去看看。

楊安玄做陽春麵、饅頭、包子的時候沒有避忌馬娘子和慧兒,兩人都知機會難得,偷師學習。

聽到楊安玄準備開面館讓她們做掌櫃、月俸二千錢,兩人感激得落淚,要知道二千錢可是族中管事的薪俸,是她們平日所得的五六倍。

兩人都是族人的妻女,楊安玄不用怕她們背叛,叛族可是大過,到哪也無容身之地。

套上兩輛牛車,帶上馬娘子和慧兒,張鋒騎馬跟隨。

楊安玄想起胡原來,有他在身邊這些事哪用自己去做,也不知他跟在苗蘭身邊,能不能贏得美人心。

身邊只有張鋒,人手不夠用,楊安玄決定過完年向父親要幾個信得過的族人在身邊,奔走的事可以讓他們去做。

先找到駔會(牙行),道明來意,有質人領著他們前往西門。

臨近過年,街兩旁的店鋪生意興隆,夥計賣力地攬客。

楊湫東張西望地打量著,不時叫住挎籃挑擔的小販。糖葫蘆、小糖人,不一會就和楊漓兩人手上拿滿了吃食。

“鋪面要選人流往來多的地方,城門處是首選。”楊安玄把自己的經驗告訴給兩個妹子。

姓樸的質人笑著奉承道:“公子爺是行家,說到關鍵處,僕介紹的這處鋪面原是雜貨鋪,東家借債賭燕代勝負,結果輸了還不起債,只得將鋪子抵出去。”

楊安玄暗自苦笑,自己推動的這場燕代賭不知讓多少人家家破人亡了,不過主要原因還在這些人自身,總不是自己逼著他們前去賭博的,這鍋自己不能背,也背不動。

鋪面離西城門較遠,而且鋪子要賣,店主開口便要二十金,還不還價,楊安玄沒有看中。

從楊湫的嘴中得知眼前這位公子是楊太守的三少爺,樸輝收起多撈好處的心思,帶著眾人在南門和北門各找到一處合適的鋪面。

鋪面前店後宅,中間圍個小院,鋪面長約五丈,寬有二丈,大小還算合適。

楊安玄想著既然要做連鎖店,便要統一的風格,讓人一看便知。

腦中閃過麵館的樣式,店鋪用布幔隔成兩斷,前半部賣饅頭包子之類的東西,布幔後是吃麵的地方。

不用案几坐席,沿著牆做一排靠牆的長桌,配以胡凳,一定讓人感覺新奇。人多的時候,小院中擺上胡桌胡椅,也能坐下三四十人。

廚房設在後院,這樣比較隱秘,外人想要偷學有難度。

看中後便租了下來,三月一租,租金每月千錢。

馬娘子走進走出地看著,笑容滿面,將來她成為管事,這裡便是家了。後宅五間凹形的房屋,拿出兩間的做廚房,其餘便是自家的住處。

一家五口租住在民宅,三間破屋每月要二百錢的租錢,哪裡這麵館舒服。要不是鋪面要過完年才交付,她都想立時搬來。

自家那口子在族中辦差,兩個兒子一個在族軍,一個還未成年,女兒嫁了族人,在族中幹些零碎活,一個月五百錢可比她現在掙得多。

正思忖間,聽到楊安玄問張鋒道:“那個黃黑子品性如何?”

張鋒花了二千一百錢替黃黑子還債,黃黑子總不能拔腿走人吧。

“黃黑子是個販菜的,他家就住在南門巷中。”張鋒的臉有點泛紅,想到黃黑子說要把巧兒許給自己。

巧兒娘錢嬸得知自己是楊太守三公子的親隨,求自己給找個差使,公子這樣問莫不是想僱黃黑子做事?

不過張鋒知道公子討厭黃黑子,他也不喜歡這個抵押女兒的人,只是錢嬸、巧兒和翠兒可憐,讓他想起自己的娘和妹子。

“公子,黃黑子好吃懶做,但是錢嬸做事勤快,巧兒和翠兒也會幫著做事。”張鋒滿懷期待地道。

楊安玄轉頭問馬娘子,道:“麵館開起來要幾個人手?”

“前鋪賣包子、饅頭要兩人,後廚要兩人,跑堂最好也要兩個。”馬娘子笑道。她現在對面館充滿信心,這鋪子至少能容納二十多人吃麵,若在小院擺上桌椅,至少能容下三十多人。

楊漓在心中划算著,馬娘子月俸二千,店租一千,僱六個人每人五百錢,一個月的費用就要六千錢左右。三哥算過賬,如果生意順當,除去成本、稅賦約有萬錢的收益,一家鋪子一個月自家便能得一千錢了。

十家便是萬錢,若是能開上百家,那自己一個月便有十萬錢的收益了。這樣想著,楊漓眼前直冒金星,感覺有些氣短,不敢往下繼續暢想。

楊安玄見張鋒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笑道:“就僱下錢娘子,五百的月錢,巧兒和翠兒也讓她們到鋪中幫忙,到時候讓馬娘子籌情給些便是。”

張鋒咧開嘴謝過楊安玄。楊安玄又道:“招募人手的事,馬娘子自行負責,月錢按市面僱人的價格。”

馬娘子笑道:“公子,族中有許多人閒著,不如就僱他們出來做事吧,自家人知根知底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奴家想把女兒也招來做事。”

楊安玄沒有做聲,說實話他真不願意用族中之人,可以預見將來一定會出現倚老賣老、爭搶說情、拈輕怕重、抱怨錢少、眼紅利潤等事發生。

但要建立這樣數十、上百家的連鎖店,他只能先倚仗族中的勢力。

馬娘子開口,楊安玄樂得順水推舟,自己想著統率族軍,沒有族人的擁護哪能成事。

不過,楊安玄覺得有些話要先提個醒,委婉地道:“馬娘子,月俸五百,族人會不會讓人覺得愚薄待他們?到時候生出事來如何是好?”

馬娘子興沖沖地道:“哪能呢,三少。族裡不少人沒有正式的差事,只能像老身一樣在族裡幫附做點家事,一個月能有三四百錢的收入就不錯了。三少給五百錢的月俸,這些人求之不得,哪會說閒話。”

楊安玄把僱人的權利給了她,馬娘子覺得自己在族裡要高人一等了,要僱誰還不得看自己的心意,想到平日與自己相處不錯的妯娌,先把她們招進鋪中做事。

楊安玄交待道:“愚既然委了馬娘子,就不再多說,只是有言在先,若是族人鬧事,愚可要責怪於你。”

馬娘子忙不迭地答應道:“三少爺放心,奴家在族中也算有頭有臉的人,誰要是不服管,讓她走人便是。”

楊安玄沉聲叮囑道:“馬娘子,你還是用點心挑人,別到時讓人擠了你,到時沒處哭去。”

這話有如涼水澆頭,馬娘子的興頭降了下來,訥訥地道:“三少放心,奴家理會得。”

腦中想著洪嬸是個精明人,就算與自家關係好也不能用她了,要不然真像三少說的那樣,被她擠了管事的差事,自己哭都找不到地方。

楊安玄轉頭又對慧兒道:“你的店鋪招人便由你負責,有一點,不能都僱族人,要有一個外人在。”

鯰魚效應,但願有個外人在能刺激到族人,讓他們少生點是非。

回到宅中,楊安玄把楊漓、楊湫叫到自己書房,先是把麵館的佈置在紙上畫了畫,想起日式麵館高高懸掛的“麵”字招牌很醒目,不妨借來一用。

拿過一張紙,簡單地畫了式樣,在旁邊標上尺寸,長五尺寬三尺,紅底黑字,麵字要二尺大小。

楊湫在腦中想像了一下,笑道:“哥,這招簾一掛,老遠都能看見。”

“這是布簾,你們買塊紅帛,找人繡上黑字,初四開張,別耽誤了。”楊安玄交待道。

楊湫大包大攬道:“三哥放心,這點小事湫兒肯定做好。”

楊漓微皺起眉頭,道:“三哥,僱傭族人經營麵館,漓兒怕生是非。”

有一句在楊漓的嘴邊沒有說出口,她是妾室所生,若是檢視賬目發現不對,族人不把她放在眼中該如何?難道次次鬧到族裡去嗎?

楊安玄點點頭,四妹行事穩重有遠見,看到了關鍵處。笑應道:“你不用事事躬親,用些親信人辦事,黑臉讓他們出面便是。”

楊漓眼一亮,娘身邊有幾個侍女可用,自己身邊有兩個丫頭,以後也可將她們培養出來。

“誰敢惹事,湫兒告訴爹去。”楊湫瞪起眼睛,滿不在乎地道。

楊安玄懶得理她,把後世控制公司的辦法說了說,最後道:“愚會跟父親商議,族中派人管事,要簽訂保密協議,否則寧可不用。這些人若是違約,按違背族約處置。”

看到楊漓臉上透著興奮、緊張和不安,楊安玄笑著安慰道:“只管放手去做,堂邑的兩個麵館試試水,賺不賺錢不重要,積些經驗,族人鬧出事來正好藉機整頓,屆時愚會與他們理論。”

楊漓鬆了口氣,用手拍拍胸口,笑道:“漓兒生怕誤了三哥的大事,三哥這樣說漓兒便知道怎樣做了。”

笑容在楊漓的臉上泛起,讓她煥發出青春少女的氣息,楊安玄暗自嘆息,自己這個四妹心思太沉,要多加開導才是。

“只要不將秘技洩露,便是麵館關停,亦可重新再起。”楊安玄輕輕地一拍案几,替兩人鼓勁道。

等兩個妹子說說笑笑地離開,楊安玄的臉色沉寂了下來,開設麵館是一時興起,設想是好實行起來的問題肯定不少,單靠兩個未經世事的妹子管理恐怕不行,自己要替她們物色點可用的人手。

一直以來,自己把精力花在安玄軍上,軍中有趙田、陳華等原族軍,後來有陰績、徐孝重和剻恩等人,可以說初具規模。

可是身邊聽用的人只有胡原和張鋒,胡原前往京口,張鋒尚小有些事不好讓他去做,看來自己要留意培養些“忠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