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興吐血昏迷倒地,眾臣慌亂不堪,姚泓忙下令將姚弼等人重新收押,護送姚興回寢宮。

城外姚洸不知城內情形,還在叫嚷開啟城門放他們進去。午時,東平公姚紹帶了聖旨和一批糧草出城犒軍,安撫姚洸大軍。

姚洸方知姚弼等人不但沒殺掉太子姚泓,反而自己被關在牢中。姚洸有些不知所措,當初與姚弼約定裡應外合謀取儲位,如今姚弼失手,自己當何去何從。

依詔入京,恐怕落得姚弼一樣下場;率軍攻城,先別說能不能攻克長安,麾下將士是否會聽命都兩說;重回定城,只怕定城已被晉軍所奪。

姚禹勸說姚洸聽從安排迴歸定城,只要能保住麾下兵馬,屆時無論朝局如何發展都能進退自如,以太子姚泓寬宏的個性,應該不會怪罪於他。

二月十日,姚洸回師定城,尚未行至鄭縣,就收到定城守將安鸞投降晉軍的訊息,趕緊加快行軍進駐鄭城。

二月二日,姚洸率軍離開定城;二月三日,王鎮惡便對定城發動攻擊。

蒯恩、魯軌身先士卒,親自率軍攀城,定城岌岌可危。二月七日,王鎮惡投書城中勸降,稱定城無險可守、無兵可援,已成死地,長安城皇子爭儲,無心戰事、亡國在即,識時務者為俊傑,不如歸降晉國,可保榮華。

安鸞思之再三,於二月八日獻城歸降。身處敵境,這五千戰俘的處置不可不慎,王鎮惡命劉衷運送降兵走水路返還孟津關交給司州刺史魯宗之安置。

晉軍在定城休整兩天,王鎮惡留下楊安遠守潼關,周超守定城,自己率蒯恩、魯軌帶著一萬兵馬前往鄭縣。

嶢關,楊安玄得知王鎮惡兵進鄭城的訊息。同時,收到司州刺史魯宗之、兗州別駕習闢疆的告急文書,聲稱魏國兵馬在野王城聚集,有南下之意。

寇謙之送來的私信證實了魏主拓跋嗣命南平公長孫嵩聚兵四萬,攻秦、攻晉可相機行事。

楊安玄最擔心的變數出現了,雍兗司三州精銳大多被抽調攻秦,若是魏國趁機奪取成皋關,兵發滎陽,那麼自己即便奪取長安也可能失去洛陽以及兗州大片疆域。

魏軍南下路徑是奪取成皋關,往西取洛陽,向東奪滎陽,若是胡藩在滎陽鎮守,自己尚可放心,王慧龍畢竟年輕,未經戰事,不知能否抵禦住魏軍的進攻。

劉衷派陳漁運送定城降兵回孟津關,魯宗之是宿將應該會將這些秦國降兵用於守禦孟津關,魏軍突破孟津的可能性不大。

魏師強在輕騎,可命陳漁在孟津關和成皋關之間遊弋,尋找戰機,陳漁為人機敏,應該能牽制魏師南下。

有水師在,長孫嵩不敢冒進,不然糧道和後路危險。數年前穆崇率軍攻打兗州失敗而回,楊安玄命胡藩在成皋關、汜水入黃河口一帶建起十數里城牆,立烽火臺,架設有數十床萬鈞神弩守護,魏軍若要強攻,定要傷筋動骨。

兗州別駕習闢疆來信告知,王慧龍得知魏軍有意南下的訊息,發動役夫加固了城牆,新樹起不少箭樓,每日率領屯軍在黃河南岸操練,聲威浩大,百姓安定。

習闢疆的信中流露出替故主之子邀功之意,楊安玄卻露出一絲苦笑,王慧龍還是經驗不足,這番舉動恐怕適得其反,長孫嵩是沙場宿將,不會被迷惑,反不如外鬆內緊不動聲色,長孫嵩分不清兗州虛實,反而不敢輕舉妄動。

楊安玄命暗衛收集過秦、魏等國的重臣資料,北魏南平公長孫嵩今年五十五歲,十四歲時便接替父親成為南部大人,統領兵馬。

後來苻堅滅代分東西兩部,分由劉庫仁和劉衛辰掌管,長孫嵩歸附劉庫仁,後歸附拓跋珪。

追隨拓跋珪東征西戰,重建代國,魏登國元年拓跋珪稱魏王,任長孫嵩為南部大人。

長孫嵩不負拓跋珪重任,討柔然斬別部師屋擊,平叛逆茂鮮,徵中山城滅燕,立下赫赫戰功。

長孫嵩征戰四十餘年,王慧龍的那些舉動怎瞞得過他,但願陳漁率水師能及時趕到,讓長孫嵩有所顧忌。

楊安玄親筆寫信,以商討的語氣分析了魏軍可能的動向以及應變之策,讓王慧龍與成皋城裴強互為犄角,嚴守關隘不要出擊,配合陳漁水師騷擾魏軍,阻攔魏軍南下。

只要將魏軍擋在黃河之北,其來去如風的特點就無法發揮,等到自己奪取長安回師,就不用再怕魏師了。

寇謙之的信給了楊安玄靈感,魏主讓長孫嵩便宜行事,攻秦、攻晉甚至攻夏皆可,既如此,何妨將長孫嵩的目光吸引到大夏和秦國上來。

大夏赫連勃勃並沒有建都城,帶著輕騎四處劫掠,保持著遊牧習性,赫連勃勃正率領軍隊攻打安定城,估計長孫嵩不會把精力放在他身上。

秦國現在四面楚歌,長孫嵩駐軍河內郡,往西便是秦國的河東郡。河東郡現歸秦太原公、姚興次子姚懿管轄,重兵駐於治所蒲坂,其他城池兵力空虛。

楊安玄轉動眼珠,若是能引長孫嵩襲擊河東郡,可謂一舉三得,既解兗州之圍,又牽制姚懿兵力,還讓秦軍抽調不出援軍。

楊安玄提筆接著補充道:“長孫嵩多半會渡河試探,只要慧龍能堅守月餘,魏軍多半要引軍別向,屆時兗州之圍可解。”送往兗州的書信剛送出,朝廷兵馬奪取江陵的訊息便送至,得知劉裕駐軍在江陵,積極調運糧草輜重,楊安玄心中一沉,劉毅居然這麼快就滅亡了。

平滅劉毅後,朝廷大軍沒有返師,不用問下一步不是打算伐譙蜀就是進攻襄陽,楊安玄猜測劉裕進攻襄陽的可能性極大。

襄陽城留守的精銳不足萬人,加上雍州各郡郡軍以及屯軍也不過四萬人左右,戰力弱於朝廷兵馬。

劉裕可能水陸並進,陸路出江陵過當陽攻打那口城,水路從夏口逆漢水而上,可以直取襄陽城,水師被自己調往黃河伐秦,剩下的船艦無力阻擋朝廷水師進攻。

當初發動攻秦時,本以為年底前能結束戰事,看來自己有些眼高手低了,秦軍的抵禦十分頑強,即便有火藥相助也難以在短時間內奪取長安。

五路攻秦,自己受阻於藍田,王鎮惡進軍鄭縣,劉衷率水師激戰於涇上,離長安城都尚有一步之遙;楊思平出子午峪受阻於安康城,秦恢武將軍姚難固守城池不戰;孟龍符過儻洛道,破姚諶於周至城,西秦乞伏熾磐率軍救援秦軍,攻勢陷入僵局。

眼見離成功並不遠,可是北魏駐馬野王城,劉裕屯軍在江陵,虎視眈眈前來攪局,若是南北一同發動攻擊,自己屆時只能從秦國撤軍了。

楊安玄擲筆於案,心中憤懣,自己耗費無數心血和財力,絕不能功虧一簣,不破長安誓不回師。

手撫眉頭,楊安玄細思,北魏南下多為搶掠,只要洛陽、滎陽等重鎮不失,便有些損失也能承受,至多等平滅後秦之後,自己再尋機討回。

朝廷兵馬才是心腹大患,劉裕有篡晉之心,如今劉毅已平,只剩下自己攔在他身前,雍兗兵馬遠征後秦,內部空虛,以劉裕的眼光怎可能錯失良機。

江陵初定,人心尚不穩,劉毅又將城內儲存的糧草、輜重燒得一乾二淨,劉裕即使要興軍北上也要先行儲備好糧餉,要一個月的時間,差不多也能安撫好荊州人心。

自己若能在一個月的時間攻破長安,劉裕必不敢輕舉妄動,多半順勢伐蜀,若一個月後自己仍無法攻克長安,劉裕必取襄陽城。

黃富傳出情報,長安城內秦太子姚泓逐漸掌控了局面,將姚弼、姚愔等人及其黨羽囚禁,姚洸也退回鄭城,一場內亂被姚泓平息。

看來自己估計得沒錯,這位秦太子扮豬吃老虎,是個狠角色。自己要儘快發動攻勢,不然讓姚泓掌控了局面,攻秦會越發艱難。

姚弼離開藍田關,讓親信輔國將軍尹宏掌管兵馬,而姚泓借姚弼留在長安侍疾為由下令撫軍將軍姚贊接掌藍田兵權,雖然長安城內的爭鬥暫時落下帷幕,藍田軍中的爭奪卻剛剛開始,這給了自己可趁之機。

凡事豫則立,除了儘快發動攻勢奪取長安外,還要解決掉劉裕的威脅。

對於建康的局勢,楊安玄每五日會收到諜報,劉裕徵江陵,派諸葛長民監太尉留府事,以他掌管後方,又以丹揚尹劉穆之為建威將軍,名義上輔助諸葛長民,實際上暗中鉗制。

諸葛長民縱容兄弟多行不法,京中怨言沸騰,楊安玄估計諸葛長民心中不安,自己何妨添上一把火,鼓動諸葛長民做亂,看看劉裕是否還能安坐江陵。

藍田城,正如楊安玄所料,撫軍將軍姚贊前去接管兵權,遭到尹宏的堅決反對,城外將士多聽從姚弼的指揮,對太子的令諭不以為是。

姚贊無奈,只得帶了支援自己的兵馬進駐藍田城內,秦軍一分為二,城外大營原本三萬兵馬,被姚弼帶往京中五千,如今歸了東平公姚紹統領。

剩下的兩萬餘人,約有五千左右聽從太子令諭隨姚贊進了藍田城,而城前大營中只剩下不到兩萬人,聽從尹宏指揮。

二月十五日開始,晉軍開始大舉進攻,以戰車為屏障,徐徐推進,尹宏固守營寨不出。

工曹掾張綱將馬鈞改進的投石車重新研發了出來,這些天隨軍的工匠製造出八十架新型投石機。

改進的投石車主體是一個豎直繞軸轉動的大木輪,木輪邊緣用繩拴上數十塊石頭,以機械帶動木輪旋轉,懸石隨之而轉;等轉速足夠,斬斷繩索,石塊投出,連綿不斷。

新制的八十輛投石車並排而立,飛石真正如雨,射向三四百步外的秦軍營寨。

砸得營寨柵欄木屑崩飛、箭樓倒塌、帳篷砸毀,秦軍將士狼突豕奔,紛紛往後躲避飛石。

尹宏無奈,只得出動重騎、輕騎衝鋒,想要摧毀投石畫,結果被強弩、狼筅逼回,鬱悶不已。

苦思無計,只能將大半兵馬退進藍田城,將營寨移至藍田城後,暫避其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