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馬在長安城外,楊安玄抬頭打量著長安城,從外表看長安比起洛陽還要雄偉壯觀,城高四丈,修葺一新,五里多長的牆體看不見一根雜草,要想硬行攻克長安城,不知有多少將士要魂斷城下。

晉軍每日例行攻擊,給守城的兵丁增加心理壓力,其實楊安玄在等待百丈山下的火藥到來,有了足夠數量的火藥,自己就能以儘量少的傷亡奪取長安城。

此次出征後秦,朱齡石所部一千五百斤火藥耗在嶢關;王鎮惡手中的火藥大部用在鴻門一戰;劉衷水師在定城、涇上兩次大戰中將火藥消耗殆盡。

楊安玄來嶢關將軍械司最後的千斤存貨全都帶上,如今加上王鎮惡手中剩下的三百斤火藥也不足一千五百斤,要用在長安城不過是杯水車薪。

已經去信讓軍械司加緊生產,可是硝石有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楊安玄亦無可奈何。

仟千仦哾昨日長安城北門開啟,讓城中老弱婦幼出城就食,黃富派人送來了諜報,楊安玄知道長安城內一片混亂,糧食也不夠了,再過段時日長安城或許能不攻自破了。

黃富送來的諜報中說城內傳言姚興已死,太子姚泓秘不發喪,試圖安定人心。

不管訊息真假,有這樣的流言出來,說明姚泓對朝堂的掌控不力,楊安玄指示黃富讓流言先飛上一陣。

諮議堂中,大殿內空空蕩蕩,侍臣都站在大殿之外,殿中只有姚泓、姚裕、姚紹以及梁喜、任謙五人在密議。

“長安勢如累卵,孤不能坐以待斃,決定向大夏求救。”姚泓雙眼佈滿血絲,艱難地道。

話音剛落,梁喜便道:“萬萬不可。赫連勃勃狼子野心,讓召他前來,恐怕前驅狼後入虎,萬萬不可。”姚泓咬牙切齒地道:“正要驅虎吞狼,讓赫連勃勃的大夏軍與晉軍相爭,我等方有解圍之機。”

“赫連勃勃是頭惡狼,殿下準備如何說動他?”任謙問道。姚泓看了一眼姚紹,他事先與姚紹商量過。

姚紹知道,賣國的條約只有他出面開口,反正自己年歲已大,吐血之後估計也活不太久了,索性替太子背下罪責,將來蔭護後人。

“臣建議割讓雍州、涼州給赫連勃勃,承認大夏國,給黃金五萬兩,以後每年給糧二十萬石、布帛千匹。”姚紹邊咳邊道。

梁喜驚叫起來,道:“東平公,這個條件若被國人所知,恐怕要被戳脊梁骨,我等皆無立身之地。”姚泓苦澀地道:“總好過被晉軍攻破長安成為階下囚好。”梁喜臉上的表情凝住,嘴角緩緩下彎,老淚縱橫地道:“臣等無能,讓天子受辱,死有餘辜。”姚裕道:“事情已然無法挽回,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赫連勃勃正在攻打安定城,可讓齊公為欽差,與赫連勃勃商談。”四月十二日,姚恢接到姚泓的密信以及詔書,命其與赫連勃勃和談,引大夏軍前往馳援長安城。

看到和談條件割讓雍州、涼州給大夏國,還要送五萬兩黃金,歲給粟米二十萬石、布帛千匹,這條件簡直是在大秦帝國身上割肉吸血,姚恢怒斥道:“喪權辱國,奇恥大辱,本公絕不會前去和談。”不過,姚恢也從姚泓的私信中得知,長安已經危在旦夕,若再無援軍到來,恐怕難以支撐月餘。

思之再三,姚恢命人請來安定太守呂超,讓他前去大夏軍營議和。呂超是後涼開國皇帝呂光之侄,後主呂隆之弟,後涼被南涼和北涼連番攻擊,呂超勸呂隆投降後秦。

於是呂隆派呂超向後秦請降。後涼滅亡,呂隆被封為安定公,散騎常侍,呂超則被姚興任命為安定太守。

得知姚恢命他前去大夏營中和談,呂超領命,帶了十名美女和數車糧草,趕了二十隻牛羊出城求見大夏王赫連勃勃。

赫連勃勃趁晉國進攻後秦之機,率輕騎三萬向西伏擊了打算救援長安的姚恢,姚恢退守安定城。

赫連勃勃將兵馬分成三部,輪番外出搶掠,把搶來的百姓和輜重送往無定河北岸。

得知安定城中派出使者,赫連勃勃對身邊的大臣笑道:“晉國打到了長安城下,秦國不行了,估計是派人來求和。來人,召秦使進帳覲見。”呂超帶著兩名親隨從大夏排成長列的隊仗中走過,心中暗哂,這點小陣仗想嚇住自己,真是可笑。

兄長呂隆從長安來信告訴自己,想借晉軍圍長安之機謀求復國,如同乞伏乾歸復立秦國那樣。

呂隆歸降後秦之後,依附陳留公姚愔,姚弼、姚愔與太子姚泓爭儲,後秦朝堂紛亂,呂隆也生出復國之心。

姚泓準備向大夏請和,呂隆感覺機會已到,寫信給呂超讓他暗中向赫連勃勃求助。

姚恢讓呂超出使向赫連勃勃求和正中呂超下懷,昂首走進大帳,見正中坐著個英俊漢子,兩旁侍立著許多將領,呂超拱手道:“外臣呂超見過陛下。”赫連勃勃哈哈笑道:“你便是涼安定公呂超,如今換做秦安定太守滋味如何?”呂超朗聲應道:“通塞有時,艱泰相襲,孫權屈身於魏,譙周勸主迎降,豈非大丈夫哉?勢屈故也。”赫連勃勃點點頭,道:“說得倒也不錯,你前來何意?”呂超道:“我主不願兩國相爭,百姓受難,故派僕前來求和。”赫連勃勃環顧左右,笑道:“秦國被晉人逼到了亡國的地步,還大言不慚說什麼百姓受難,令人發笑。也罷,你且說說秦主給出什麼條件讓朕退兵。”呂超道:“陛下若肯退兵,我主願歲給粟米十萬石,布帛五百匹。”赫連勃勃逼視著呂超的眼睛,冷聲道:“長安被晉軍圍困,城破就在旦夕,呂太守若想玩什麼故擒欲縱的計謀,朕倒願意與你慢慢商談,就怕你家天子等不及。”呂超臉色一凝,道:“陛下明鑑,外臣便實話實說,割雍州、涼州,獻黃金五萬兩,歲給粟米二十萬石,布帛千匹。”帳內一片吸氣聲,這條件著實豐厚,赫連勃勃的眼中也閃過一絲貪婪,笑道:“秦皇這條件朕答應了,你去通知姚恢讓出安定城吧。”呂超道:“陛下,這是請夏軍出兵長安逐走晉軍的代價。”赫連勃勃臉色一沉,道:“你主想讓大夏與晉軍兩敗俱傷,好從中漁利嗎?真是好夢。”呂超不慌不忙地道:“不說黃金、粟米等物,我主割讓雍、涼兩州的代價不謂不重,若陛下想不勞而獲取兩州,那還不如拼個魚死網破。退一萬步說晉人得到長安,陛下又有何益。”赫連勃勃冷森森地看著呂超,半晌無語,呂超神情自若,笑意不變。

赫連勃勃突然縱起大笑起來,道:“呂太守好靜氣,且坐下來細談。”呂超暗鬆口氣,在一旁落坐,心知和談的事成了大半。

赫連勃勃道:“要朕救援長安,秦國需先表誠意,將安定城讓出。朕率軍與晉軍交戰一次,無論勝負,答應的那些條件都需照付。”呂超滿口答應,只要大夏軍肯去長安城,自己這趟就沒有白走,至於大夏軍到了長安有何變化,就不是自己所考慮的事了。

赫連勃勃命人送上酒菜,招待呂超。呂超想著兄長呂隆的暗中囑託,舉杯頻頻以目示意左右,赫連勃勃會意,道:“左右退下,朕有幾句私話問呂太守。”等帳中只剩下兩人,呂超起身拜倒在赫連勃勃面前,道:“陛下可取秦而代之?”赫連勃勃微笑,以手示意道:“呂太守,起身說話。帳中無人,有什麼話儘管直言。”呂超起身,道:“陛下可知,秦皇姚興已死。”赫連勃勃一驚,隨即喜道:“當真?”

“僕的兄長從陳留公姚愔處得知真情,國主姚興已於四月二日駕崩了,太子姚泓秘不發喪。”呂超道。

赫連勃勃馬上意識到呂超的話語中對姚興並無多少敬意,他暗示朕屏退左右,有何不可告人的話說。

想到呂超原本的身份,赫連勃勃心中已然有了幾分明悟,笑道:“涼王莫不是有什麼話託呂太守轉告朕?”呂超伏地再拜,道:“家兄託僕向陛下稟報,若陛下能兵臨長安城,他會想辦法開啟長安西門,迎陛下進長安。”赫連勃勃不冷不熱地道:“據朕所知,令兄歸順秦朝之後,只不過是個閒散的公爵,富貴閒人而已,他有何能力替朕開啟長安西門?”呂超道:“陛下有所不知,臣兄長歸降秦國後,曲意逢迎陳留公姚愔,被他視為心腹。姚愔勾結姚弼欲奪儲君之位,國主死後姚泓怕影響軍心秘不發喪,這讓姚弼感覺尚有一線之機。”

“姚弼以東平公姚紹和廣平公姚弼為帥守護長安城,姚紹體力不支,城防實際上掌握在姚弼手中,姚愔被姚弼委任防守西面的章城門。姚愔不肯日夜守在城下,便讓僕的兄長替他守城。”赫連勃勃仰天大笑道:“天助我也。若朕能取長安,必將涼州之地轉賜令兄,祝其重新復國。”呂超大喜,拜伏在地,恭聲道:“多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