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日,劉敬宣收到劉裕發來的命令,讓其整軍攻打兗州。

劉敬宣召司馬司馬道賜、參軍闢閭道秀到大堂商議。闢閭道秀帶小將王猛子前來,聲稱有機要事稟報。劉敬宣不疑有他,命堂中侍立的屬僚和親衛都退出大堂。

闢閭道秀故意聲稱北冀州刺史楊孜敬命人暗中送信,讓他起兵反叛,劉敬宣大驚,連連追問細節。王猛子趁劉敬宣不注意,悄然轉至劉敬宣身後,奪取劉敬宣身佩腰刀,將劉敬宣刺殺。

闢閭道秀持劉敬宣人頭來到大堂外,宣稱奉旨殺劉敬宣討伐劉裕,堂外親隨見劉敬宣被殺,紛紛拔刀相向,司馬道賜、闢閭道秀以及王猛子當場被殺。

廣固城中群龍無首,暫由別駕垣苗統率,垣苗原是南燕京兆尹,逃降劉裕後被授行軍參軍,後任北冀州別駕,劉裕用他安撫原南燕降人之心。

劉敬宣身死,垣苗控制不住局面,讓人向朝廷和身在江陵的宋公報訊。信使剛走三天,胡藩帶著北青州的兵馬就打來了,一路勢如破竹。

當初劉穆之以謀反的罪名殺降臣韓範和封融,原南燕的官吏對劉裕並不歸心。劉道憐鎮北冀州時,貪財搜刮,境內士族敢怒不敢言;後來劉敬宣任北冀州刺史,注意撫民、調和與士族間的關係,原南燕之地才逐漸對中原有認同之心。

劉敬宣被刺,北青州兵馬到來,所過城池紛紛投降,九月十八日胡藩便率

八千兵馬來到廣固城下。別駕垣苗索性獻城投降,胡藩輕取廣固城。

濟南郡太守向靖聞北青州兵馬入侵,忙領三千郡軍來搶奪廣固城。

胡藩與向靖交戰,向靖不敵,帶著百餘騎南逃。朱齡石接到胡藩奪取廣固的訊息,從高平郡東向,過泰山郡取東莞郡,與胡藩合兵一萬八千人,繼續南下奪取琅琊郡。

彭城郡劉道憐與下邳太守檀韶正聚兵在彭城,準備攻打兗州,結果聽說北冀州丟了,忙以檀韶為先鋒,過東海郡爭奪琅琊郡。

向靖一路南逃至琅琊郡治所開陽城,透過琅琊郡太守江夷應變。江夷命臨沂、華縣、陽都等周連城池將糧草、百姓集中到開陽城,得五千兵馬,六千青壯,以向靖為統率。

朱齡石率先鋒抵達開陽城,向靖下令守城不戰。兩日後,檀韶率五千援軍趕至,與朱齡石在開陽城西激戰。

向靖從城中率軍衝襲雍軍,朱齡石率軍退走,駐於臨沂城,兩軍各守城池,雙方都沒有發動進攻。

胡藩沒有急著率軍南下,而是一路安撫佔領的北冀州諸城,毛修之奉楊安玄之命,從兗州派遣一批屯軍和官吏進駐北冀州,穩固政權。

竟陵城,劉裕率五千兵馬過華容到竟陵與到彥之殘軍會合,命人收斂徐逵之屍體運

往建康城。劉裕與妻子臧愛親僅有一女劉興弟,妻子已死,劉裕對這個長女越發疼愛,所以想大力培養女婿徐逵之,誰料徐逵之居然身死,這讓劉裕感覺愧對亡妻,無顏面對女兒。

兩日後,王仲德率一萬水師到達揚口,劉裕發動進攻。起初,沈慶之出城迎戰,劉裕親自披甲上陣,北府軍士氣大增。沈慶之抵敵不住,退守城中。劉裕下令日夜攻城,誓要抓住沈慶之為女婿報仇。

江夏太守劉虔之率六千兵馬南下增援,因天雨漲水道路不暢,屯於三連城,不得前行。

楊安玄得知江夏參戰,急命劉衷率水師趕至章山,接魯軌大軍渡過漢江,襲擊劉虔之。

魯軌率軍突然殺至,劉虔之毫無防備,下令將士嚴守營寨禦敵。江夏軍隨行帶著大量的糧草,是準備給朝廷兵馬的補給。參軍孫長庸見雍軍人數眾多,勸劉虔之在雍軍合圍之前棄寨而逃,劉虔之置之不理。

半個時辰後,魯軌破寨,斬殺劉虔之,盡得江夏軍的糧草輜重,得降兵四千餘人。

楊安玄得知劉裕親自率軍來攻竟陵,生恐沈慶之有失,乘戰艦率水師沿江趕赴揚口,命魯軌迅速率軍南下匯合。

江陵城,劉鍾率師猛攻荊州城,司馬休之得知雍州援軍已經東向攻打江夏郡,深感沮喪,心知被楊安玄所誤。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朝廷兵馬暫時退去,司馬叔璠滿面塵土地過

來道:“十五哥,這江陵城怕是守不住了,前次劉裕攻江陵留下的殘損又顯露出來了,朝廷兵馬知道虛實,今天幾次差點讓他們突了進來。”

司馬休之看著身邊疲憊不堪的將士,道:“琅琊王將宗室兄弟託付於愚,愚不能讓他們喪於朝廷兵馬之手,保全實力為上,今夜便出北門前往當陽城。當陽不能守就逃奔襄陽,劉裕若是敢派兵攻打襄陽,就讓楊安玄與他相鬥。”

在荊州的司馬宗室有司馬休之、司馬叔璠、司馬文思、司馬楚之,司馬叔璠之子司馬靈壽、司馬道壽,司馬準、司馬景之兄弟,新蔡王司馬道賜,司馬順明、司馬道恭、司馬愛之、司馬秀之、司馬天助、司馬楚之之子司馬寶胤)等十五人,若是他們被殺司馬氏大部分宗嗣都要斷絕了。

當夜,司馬休之率六千兵馬離開江陵城,帶著宗親前往當陽城。劉鍾生恐中伏,夜間不敢追擊,及至天明,留守江陵的將領開城投降。

劉鍾奪取江陵城後沒有追擊司馬休之,一面派人前往竟陵給劉裕報捷,一面疏通江道引水師到江陵城外駐紮。

對於荊州潰逃的殘兵敗將劉鐘沒有放在心上,前次平定劉毅他也參加了戰鬥,劉毅麾下的潰兵數以千計,太尉一紙公文相赦,潰兵盡皆望風來降。

江陵城刺史府內燈火輝煌,美酒佳餚歌舞麗人,歡聲笑語酒菜飄香。城中門閥

士族前來犒軍,城頭變幻大王旗,身為門閥當然要緊跟步伐,昨天跟司馬休之稱兄道弟,今天便能與劉鍾杯酒交歡。

水師營寨同樣在歡慶,戰事已定劉將軍特許可飲酒慶賀,將士們一年難得有幾次喝酒吃肉的機會,一個個興奮地議論著此次會得到什麼獎賞。

劉鐘沒有留意到,有一隻雍州水軍就潛伏在江陵西的枝江中。楊安玄命劉衷派一隻水師前往江陵,這隻雍州水師百艘船、三千人悄然由揚口入公安,駐紮在荊州水寨中,江陵城中知道的人很少。

這隻雍州水師的統領是五品振武將軍周由。說起來周由也是命運多舛,他本是左衛軍桓修的手下,受人排擠來到楊安玄的巡江營;巡江營中周由與劉衷官階相同,俞飛、孟龍符、陳漁、錢磊等人都在其下,更不用說丁全、黃富這些小兵了。

楊安玄率軍前往援救洛陽,俞飛、孟龍符隨行,劉衷留下成了巡江營統領;接著王恭作亂,巡江營解散併入豫州水寨,譙王司馬敬之對原巡江營的將士還算不錯,周由總算由校尉熬到了掃虜將軍。

可是好景不長,桓玄等人作亂,司馬尚之身死,劉衷帶著水師逃出海,周由找原來的關係回了京口北府水師,後來沒有跟劉衷前往襄陽。

人生的際遇就是這樣,一步錯步步錯,等到劉裕在京口起兵討桓,周由因為是桓修的舊將,並不受信任,只能在水師

中苦苦熬資歷,劉毅攻江陵他也隨水師前去,功勞沒輪上,卻劃歸在劉毅麾下。

劉毅轉任荊州刺史,他也隨同前來荊州赴任,不久劉裕攻打江陵,這一次周由算是開了竅,混在潰軍中投奔了襄陽。好在楊安玄還念舊情,讓他重回水師任職,周由再看當年袍澤,不說孟龍符、蒯思、劉衷等人,便是錢磊、陳漁也是五品的定遠將軍。

雖然楊安玄也任他為五品定遠將軍,但他初來乍到,麾下沒有親信,在軍中比起錢磊、陳漁來差得太遠。此次救援江陵,錢磊、陳漁等人皆不在寨中,劉衷將他派出,周由憋著一口氣要立大功,不能像劉衷那樣封侯,至少也撈個縣子的爵位吧。周由自知年過半百,領軍出戰的機會不多了,若不抓住這次機會,恐怕自己再難有出頭之日。

江陵城陷,周由得到訊息立即帶了水師過江陵拐入枝江,等候戰機。斥侯回稟朝廷水師在江陵城南駐紮,來不及立水寨,船艦綁縛在一起,周由大喜,天送功勞於己,今夜便偷襲焚船。

周由的底氣在他手中的三百斤火藥,他聽劉衷、錢磊等參加滅秦之戰的將士說起火藥在伐秦戰場上立下的奇功,羨慕不已。此次劉衷派他援救江陵時正好有一批火藥運至水寨,周由軟磨硬泡從劉衷手中要走三百斤,順便帶上十位匠師。

這三百斤火藥若真有錢磊所說的那樣神奇,這場大功

勞是跑不了了。

今夜颳著西風,子時周由帶著船艦從枝江溜出,兩刻鐘便來到了江陵城西。

隨行匠師告訴他,三百斤火藥太少,若是裝在陶罐中扔出作用面太小,朝廷水師只要與燃著的船隔離開便可。

周由聽從匠師的建議,先用二十餘條小船裝了蘆葦、稻草和硫磺,再將火藥撒在上面。

富貴險中求,周由親自駕了縱火船朝朝廷水師靠近,相隔還有十餘丈,被朝廷水師發現,高喝“停船”,有箭只射來。

行蹤已洩,不過離著朝廷船隻已近,藉著水流只需數個呼吸便可到達。周由從懷中掏出火折晃著,湊近火藥,“呼”的一聲火苗竄起,燎焦了鬚髮。

周由嚇得將手中火折扔在稻草之上,只見火勢騰地一下燃起,眨眼間便將整條小船燃著。因為要下水,周由光著膀子穿著牛犢褲,褲角已經燃起火苗。

果然厲害,周由心中暗贊,扭頭便躍入水中。小船藉著風勢朝朝廷的船隻撞去,船頭有尖釘,紮在艦隻上,火苗迅速地朝船隻裹去。

周由從水中探出頭來張望,入眼皆是火光,二十多條小船分成二十餘處,將百餘條朝廷船隻罩在火中。

雍州船隻駛來,將周由搭上船,站在船頭再看,火海已經綿延數里,至少有二三百條船隻被火燃著,其他未燃火的船驚惶逃竄。

接過親衛遞過來的刀,周由豪氣萬狀地吼道:“弟兄們,殺敵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