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殘餘

“隊長，我和他們進行過交流了。”

三十分鐘後，鐵眉的通訊傳了過來，聽得出情緒有些低沉。隊內頻道的每個人都聽得見這個聲音，黑桃最先說話了：“鐵眉，他們怎麼回事？”

“先說一下狀況吧，四個人身上的衣服都有著不同程度的破損，可以判斷為失去防護效能。在幻星的疾病尚未確定已經清除之前，我覺得他們可能已經感染了。”

“有判斷依據嗎？”陸凝接過了對話。

“這個倒是沒有。我讓他們坐在車後，正在返回。他們的隊伍遭到了B級生物的偷襲，隊長和副隊長皆已犧牲，現在剩下的四個人……一個偵察，一個突擊，一個醫療和一個技術。”

“B級生物的襲擊？”裘恕有點驚訝。

鐵眉稍微頓了頓，才回答：“他們是這麼說的，具體是什麼情況我們還沒商量，也不好商量……現在這四個人中兩個的情緒有點激動，另外兩個則好像嚇壞了。”

“正常，他們，包括你們在內，很多都不是士兵。”陸凝並不意外，“遇到這種情況出現極端情緒十分正常，不過既然願意跟你回來，應該是被安撫下來了？”

“這點事我還是能辦到的。但隊長，我們真的能讓他們進入前哨站嗎？”

“既然還沒發現感染跡象，帶回來也無妨，我們正缺人手呢。”

=

鐵眉將人帶回來之後，除了龍脈以外的所有人都過來“迎接”這些人了，這樣的陣勢也讓來的四個人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當然，陸凝實際上是為了驗傷。

突擊兵身上的是最明顯的，宇航服從左肩到右側肋下一道斜向撕裂傷，除了最裡面一層超彈性纖維還有些許連著以外，外面的多層防護全部被切碎，而這自然也起不到任何生化防護效果了。同樣的還有偵察兵，在腹部和胸口的位置有上百個指甲蓋大小的小洞，要不是這層衣服擋住恐怕早就變成蜂窩了。

至於另外兩個倒是好一點，醫療兵只是右手的手套上被撕開了一個三道的傷疤，技術兵的腿上有個菱形的切割洞。

除此之外身上的髒汙痕跡也就不用說了，四個人的頭盔都是透明化的，陸凝可以輕易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出情緒來——都很年輕，換句話說隊伍裡經驗豐富的那些大概全都死了。

“現在……你們先進行服裝更換，然後我需要一個足夠冷靜的人向我說明發生了什麼。我是這支隊伍的隊長，稍後我會詢問你們的意願。”

陸凝說完，抬了抬手，裘恕馬上將四個人領向了前哨站的隔離式更衣間。

“鐵眉，跟我們過來，講講對這四個人的印象，我想我們的隊伍也需要了解一下這幾個未來可能和我們一同工作的人。”

鐵眉沉思了一下，說：“我只是一介武夫，所以我的觀感上不免有些偏頗。這四個人中很明顯是兩名戰鬥人員尚處於激動之中。如果您想要詢問的話，我建議問那位突擊兵空谷，他應該是有一些戰鬥經驗，沒有失去年輕人的銳氣同時也稍微成熟一些，他應該不會給你過於偏激的觀點。至於偵察兵青鳥，她有些……過於年輕了，我能理解她對於戰友死亡產生的憤怒和悲傷，可是情緒化會讓人死在這種地方，不是這次，就是下次。”

“我們有個足夠冷靜的同齡人，我想她們可以好好交流。”陸凝看了一眼旁邊的刺刀，而刺刀也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

鐵眉笑了兩聲，然後繼續道：“至於另外兩位，我無法從專業領域判斷，但至少戰鬥方面他們已經不太行了。技術兵雷網，已經明顯表現出厭戰情緒，幸好還能進行正常的交談，不過之前的遭遇很顯然讓他邏輯發生了一些混亂，我不太能理解他的話。醫療兵針脈，表現很像是第一次遭遇戰場的那種人，遲鈍，情緒混雜，沒有偶爾出現嘔吐狀況已經算是不錯了。”

“醫療兵可不應該有這種問題。”羊毫哼了一聲，“死亡是他們最常接觸的東西，千奇百怪的屍體也是總能看到的。”

“需要我提醒你嗎？我們可不是軍事學院畢業的醫療兵。”蛛絲毫不客氣地反駁道，“對我們來說，治療疾病和安撫傷痛才是日常經歷，我們從來沒有面對過怪物和戰場。”

“然而你自己站在這裡就是個活生生的反例，探查前哨站的時候你對那些怪物可沒有任何不適感。”羊毫冷笑，“除非你本身就是那種見多識廣的傢伙。”他故意將“見多識廣”幾個字咬得很重。

“爭論這個沒有意義，個體差異可不能忽略。這樣的話，我去和空谷交談，刺刀負責青鳥，蛛絲負責針脈，讓雷網去協助龍脈的工作，裘恕準備無人機，以及衛星通訊訊號，我們瞭解了他們隊伍的遭遇後會立即對該地點進行調查。豎笛、鐵眉，即刻前往生產線，製造重力核束縛彈和裂解穿甲彈，羊毫、蟲餌準備生物誘劑和霧雲填充劑，黑桃你馬上出去對我們的整個偵查系統進行調整。”

“是！”

安排好了所有人的任務後，陸凝就走進了一間會議室裡，大約十分鐘後，空谷就推門走了進來。

“DU-003隊長，感謝您對我們的幫助。”他向陸凝鄭重地鞠了一躬。

“坐，同僚之間互相幫助是正常的，另外我也需要知道你們身上發生了什麼。你們出現的位置距離我們可不算太遠。”

“您會選擇我，大概也是因為我比較合適。”空谷並不自謙，他也瞭解自己隊友的情況，“總體來說，我們遇到了兩隻B級幻獸，它們都擅長偷襲，而這兩隻B級幻獸還帶著很多屬下。”

“屬下？”

“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因為那些幻獸會配合B級幻獸的攻擊進行有序進攻，簡直就像是軍隊一樣。”

陸凝挑了挑眉毛，然後示意他繼續。

“不過那些幾乎都是D級的幻獸無法對我們造成太多威脅，最主要的還是兩隻幻獸的突然攻擊。請問能給我一個畫板嗎？”

陸凝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平板電腦給他，空谷接過來很快就畫出了兩張速寫。

“襲擊我們的兩隻幻獸，一隻是身體的左右兩邊分別呈黑色和白色的魚，很像是金魚的樣子，從最中間位置很清晰地分開了顏色，它可以在空氣中游動，靈活程度極高，可以從口中或鰓部噴出大片的水珠，青鳥身上的傷痕就是正面接下了那個攻擊才形成的。”

“正面接下攻擊？”

“是的，她保護了針脈。我很驚訝她居然活著……哦，請不要誤會，因為副隊就是死在了這種攻擊上，他的防護服沒能擋住攻擊，整個人被上百枚水珠擊穿，可是青鳥卻僅僅損壞了宇航服……”

“不解的事情放在之後討論，第二隻幻獸呢？”陸凝目光移動向下一張圖片，這是一隻灰色的，有著三角形頭顱，身上有三對螳螂狀鐮刀足的生物。

“另外這一隻有著和變色龍一樣的效果，而且它的隱形能力更強，我們的探測器根本沒有對它有任何反應，隊長就是被它瞬間砍掉了腦袋。”

“如果只是隱形，還不至於吧？”

“它能夠透過彈射進行無損變向，這是最致命的地方，我們遭遇的地方是一片森林山地，到處都是樹木和石頭，它只彈射了四五次我們就完全反應不過來它的動作了，幸虧距離山腳下的曠野地帶不遠，我們最後跑到了那裡才沒有被繼續追殺，只是我被砍了一刀。對了，它身上有很多硬刺，所以被刮到也會受傷。”

“謝謝。”

陸凝看著兩張圖片，思索了起來。光憑空谷的描述她大概能猜測出這兩隻生物攻擊時會是什麼樣子，硬要說是B級的話大概也足夠，畢竟擁有殲滅小隊能力的生物危險度怎麼說都不算低了。

可是和此前見到的那隻高空放電的生物相比的話，卻總讓人覺得差了一點。

“空谷，我知道你很憤怒。”

沒過多久，陸凝就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空谷。這個年輕人確實能夠按捺住自己的情緒，但是他的語氣和神態卻依然忠實地反映了他的內心。他同樣希望藉助陸凝這支隊伍的力量去進行“復仇”，只是他清楚想要成功就一定要先付出什麼。

很正常的情緒。

“但是我必須告訴你的是，目前我們並不具備對上兩隻B級幻獸的實力。”

“我們可以準備。”空谷按在桌子上的手微微顫抖著，“我是突擊兵，我知道我們擁有什麼樣的武器模型儲備。一座前哨站很容易就可以變成一座兵工廠，如果我們需要，甚至不用過去就可以將那座山移平。”

“你說的沒錯，可是能夠摧毀一座山的攻擊，未必殺得死B級幻獸。”陸凝隨手開啟了會議室裡的螢幕，“你是否瞭解聯盟的分級制度呢？”

“……抱歉，請您解釋一下。”

“C級警告，意味著需要一批具有強戰鬥力並且配合默契的小隊去處理，這是軍部的定義。而這樣的小隊已經足以進行城市滲透，斬首刺殺，乃至攪亂一個小國的正常秩序。軍用和民用的差距大約就是在這裡。”

空谷臉色一變：“那麼B級呢？”

“B級生物，能夠輕易對周邊的生態環境造成影響，它們能夠輕易踏平軍隊佈置的星球級防禦陣線。如果這沒有給你實感的話，軍部曾經記錄過一隻B級生物的殲滅記錄，在海軍沒有動手的狀況下，地面部隊用導彈、鐳射炮、燃燒、磁暴等武器對它進行了長達五天的不間斷攻擊，在這種情況下依然被它衝過了將近五公里的陣地。”

空谷沉默了。

“儘管我們的武器和個人素質提升了，但軍方的危險等級也並不是一成不變，會同步提升。我僅僅是給你一個很多年前的例子，如果是現在，就像你們遭遇的那樣——我們的偵查手段大部分對它們毫無意義，我們的攻擊也基本都是白費。哪怕兩顆核彈下去也不一定能炸死它們，反而會驚動這些兇殘的怪獸。”

“……沒有殺死它們的辦法嗎？”

“有，但我們做不到，我們是常規編制的部隊，如果是精英聚集的隊伍成員，那就可以做到對B級的圍剿。”陸凝在螢幕上投影出了地圖，“不過雖然還無法做到為你們報仇，我們還有些別的工作可以做，首先，你能為我指出方位嗎？”

空谷點了點頭，很快在地圖上做下了標註。距離不到一百公里，已經可以算是危險了。

“好，空谷，現在我要告訴你，我們此前在這附近同樣看到了一隻B級生物，並不是你們遇到的兩隻，它就在上空經過，我們還取得了它的兩粒卵。”

“還有B級？”空谷驚訝道。

“是的，現在你是不是意識到了什麼？這顆星球上B級生物的出沒數量遠比我們認為的要高，至少多年前先遣隊調查中可沒有這麼多存在。”

“我們該怎麼辦？”空谷的表情終於真正重視起這件事來，看起來理智多了。

“我們有些對策，但我們缺乏人手。我知道雷網和針脈受到了一些刺激，可沒關係，我不需要他們去戰場上，他們可以留在這裡，從另一個角度提升我們的力量。至於你和青鳥，你們是否願意留下，幫助我們將實力發展到足以討伐B級生物？”

“我沒問題……可是我有個疑問。”空谷猶豫了一下，“我聽說過，那個關於幻星病毒的說法。先遣隊可能就是感染了那個，而我們之前的服裝防護層幾乎全都失效了，或許已經……”

“那麼，至少在你們真正發病之前，我們是同伴。”陸凝伸出手，“至今在這種病毒方面我們依然沒有任何進展，甚至都不確定它的存在，如果只是為了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拒絕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這不符合聯盟的軍人精神。”

“你們……都很會說這種漂亮話。”空谷苦笑著握住了陸凝的手，“隊長和副隊也是這樣，很抱歉我現在還不能稱呼你為隊長……長官如何？”

“稱呼隨意，我們去看看青鳥的狀態如何了吧？我為她安排了一個合適的交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