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州城中。

聽從杭州逃出來的官吏豪紳貴胄說,李存準備親率二十萬虎賁軍北上,知州宋昭年嚇得趕緊找淮南發運使陳遘、統軍王子武等人商量對策。

陳遘一聽,也是面帶沉重之色:“若蟻賊皆來秀州,不可力敵,當用我等之前所議之計,堅壁清野,固守秀州城,以待朝廷大軍。”

王子武贊成道:“譚制置即刻便要到達鎮江,少則五七日,多則十五七日,援軍必至,恁地時,末將率部出城與援軍裡應外合,蟻賊必敗矣。”

陳遘和王子武的話,給宋昭年吃了一粒定心丸。

秀州進一步實施堅壁清野政策,繼續加固城牆和繼續清除郊野的糧食房舍……

正月初四。

虎賁軍的先頭部隊到達秀州城下,接著越聚越多。

等到虎賁軍聚集了大概八千人左右,突然有一員將領來到秀州城下對著城上一眾嚴陣以待的秀州官兵喊道:“我乃虎賁軍下屬金吾左軍統制孫和,哪個是陳發運,出來答話。”

陳遘聽言,就是一皺眉,朗聲道:“我乃陳遘,你找我何事?”

孫和道:“我家大都督有言,陳亨伯,我敬你英雄,願與你公平一戰,你且出城來,我只一軍,隨你部多少人馬,你若勝,我虎賁軍自此退出秀州一年不入,你若敗,只需一人入我營即可,你可敢應戰?”

說完李存交代的話,孫和又道:“陳發運,我家大都督將你誇到天上,言名師大將莫自牢、千兵萬馬避白袍,將你比作陳慶之,你不會連我孫和一無名之輩亦不敢一戰罷?!”

宋昭年一聽,趕緊對陳遘說:“不可中他計也,此乃誘敵之計。”

王子武則道:“若只此萬餘蟻賊,我或可戰而勝之,怕只怕蟻賊還藏有大軍。”

陳遘則一臉狐疑,他覺得事有蹊蹺:“蟻賊大軍在何處?李存那賊廝又怎會單單點我之名?”

需知,身為灘南發運使,陳遘其實本不應該在秀州的,他是因為主持南糧北運的工作,才暫時停留在秀州的。

這倒也不是說,陳遘驚訝李存知道他在秀州,而是他驚訝李存對他的重視。

“亦或……此乃離間之計?”

不管這是不是計,陳遘都不可能現在就冒然派兵出城與不知底細的虎賁軍決戰。

再者說,雖然從級別上來說,陳遘和宋昭年差不多,但這畢竟是秀州,宋昭年才是主官,陳遘怎麼可能輕易去奪宋昭年的權?

所以陳遘沒去回應孫和的挑釁。

一連三天,每天孫和都會派人來挑釁秀州城中的陳遘等人。

到了第三天,陳遘指著城下已經紮起連營的虎賁軍,對宋昭年、王子武等人說:“諸位來看,此軍看似精銳,實則只有身披紙甲那三二千堪戰,其餘皆不堪一擊,實則外強中乾也,我若傾全城之兵出城與其決戰,可使弓弩手盡射其左翼,再以馬軍破之,此軍必敗。”

宋昭年忙道:“不可,萬一此乃蟻賊誘敵之計……”

陳遘篤定道:“宋相公,你還未看出,此乃李存那賊廝鎖城之計也?”

“鎖城?!”

宋昭年、王子武等人一聽,臉上全都是難以置信之色。

要知道,二十萬大軍每日消耗的糧食差不多得有三千石,還有無數的草料、武器等物。

況且打仗也不是三兩天就能打完的,隨便打上兩三個月,消耗的物資就是個天文數字。

這麼多東西,如果全部都從大本營運輸顯然是不現實的,這個時代交通又不發達,運輸成本實在是太高了。

所以呢,就需要攻打線路上一些重要的城池,攻下來了之後,糧草物資就有了來源,軍隊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繼續往前挺進。

而秀州城中有北運的秋糧兩百多萬石。

這麼多糧食足夠二十萬大軍吃兩年的了。

反過來,如果等宋軍難下,這兩百多萬石糧食,就足夠宋軍打兩年用的了。

不衝別的,只衝這兩百多萬石糧食,虎賁軍也應該對秀州城勢在必得才是。

更何況,如果繞開秀州直接攻打蘇州,可能虎賁軍剛到蘇州,秀州城中的守軍就得到訊息迅速趕過去支援,這樣虎賁軍就腹背受敵,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

就算秀州城中的守軍實力弱,派出的援軍打不贏虎賁軍,他們也可以切斷虎賁軍後勤運輸的通道,給虎賁軍造成很大的麻煩。

所以,宋昭年、王子武等人實在是很難相信,李存會不打秀州城,選擇繞開秀州城,直接攻打蘇州。

陳遘言之鑿鑿:“必是李存那賊廝已知朝廷不日便會發下大軍,而搶先去攻佔大江沿線,恁地時,我等必出城與城下蟻賊決戰,後切斷蟻賊糧道,逼蟻賊回援。”

宋昭年一聽,就面帶不願之色。

——守住秀州城,作為秀州主官的他,就已經是大功一件了,又何必去幹那畫蛇添足之事?萬一陳遘判斷錯誤,這就是虎賁軍的誘敵出城之計,那他不就贏轉輸了嘛?

可宋昭年又知道陳遘之才,指望著陳遘幫他守住秀州城,所以他又不太好直接拒絕陳遘的提議。

就在宋昭年左右為難之際,遠處突然塵土飛揚。

陳遘等人定睛一看,不禁全都色變。

來得竟然是一營馬軍。

而這營馬軍所打得那面黑色虎頭旗,已經清楚的告訴陳遘等人這是虎賁軍的馬軍。

這營馬軍直接狂奔到城下。

接著,領頭的代指揮使戚方,就破口大罵:“陳遘小兒,老爺等你三日,你卻當了三日縮頭烏龜,現今老爺不藏了,小兒可敢率軍出城與老爺公平一戰?!”

王子武大聲道:“我城在此,若戰,儘管來也!”

戚方冷笑道:“當老爺沒學過兵法麼,十則圍之,五則攻之,今我部只有不到一萬人馬,如何能攻你這堅城?!”

說完,戚方就繼續罵戰。

可秀州城中的人,卻高掛免戰牌,就是不出來應戰。

沒辦法,城下的虎賁軍本就比秀州守軍多,現在又多了五百馬軍,如果是野戰,秀州守軍已經敗面佔多了。

之後,一連幾天,每天戚方都會率領一營馬軍來罵戰,從早到晚的罵。

——戚方罵累了,就會找幾個嗓門大的罵。

似乎,虎賁軍就是想將秀州城中的守軍罵出來跟虎賁軍決戰。

到了戚方出現的第五日,也就是虎賁軍鎖秀州城的第八日,王子武突然對陳遘、宋昭年等人說:“諸位相公可曾留意,雖每日來罵戰之人皆是戚方惡賊,然其每日所統領人馬皆不同,末將懷疑,蟻賊必藏大軍也!”

王子武說出他的發現之後,立即就引起了宋昭年等人的警覺。

果然!

接下來的兩天,戚方所帶來的馬軍,全都與之前不同。

這下秀州城中的人全都意識到,虎賁軍肯定是在附近藏了一支數量不少的軍隊,而且這支軍隊還擁有大量的馬軍,他們只要挺不住羞辱,出城迎戰,肯定就會被虎賁軍全殲,然後虎賁軍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打下秀州城。

到了虎賁軍鎖城的第十日,戚方再罵完陣,也不去遠處了,而是直接率領人馬進入金吾左軍的營地裡休息。

接下來,戚方也懶得再親自出來罵陣了,而是隻派幾個人去罵戰。

而被戚方派去的人,也都不像之前那麼有激情了,他們只是敷衍了事的罵幾句,然後就歇息去了。

似乎也許好像是虎賁軍已經懈怠,秀州城中的守軍可以發起反攻了。

可早已看破了虎賁軍的誘敵之計的秀州城中之人,哪裡會中虎賁軍的詭計,他們已經下定決心,不論虎賁軍怎麼演,他們都打死不出城,固守待援到底。

除了一人——陳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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