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大宅。

謝景山站在院中,心不在焉的練習劍招,眼神時不時望向天邊。

今日是天衍宗的元嬰真君們,帶所有弟子坐傳送陣回奉仙域的日子,而他,決定繼續留在家裡。

“景山,進來喝湯。”

丁蘭芷的聲音傳來,謝景山心中一暖。

偌大的廳堂裡,沒有旁人,只有謝景山和他爹謝歸鴻面對面坐著,他娘丁蘭芷站在旁邊盛湯。

謝歸鴻眼巴巴的望著,湯還沒盛好就抬手欲接。

“蘭芷真是辛苦了,這麼忙還不忘煲湯給我喝,為夫真是受寵若驚啊。”

“滾一邊去,這是給你兒子的。”

丁蘭芷拍開謝歸鴻的手,把甜湯放到謝景山面前。

“孃的手藝不好,你湊合喝。”

“謝謝娘。”

此情此景,正是謝景山從小渴望的,一家人簡簡單單的坐在一起,吃一頓簡單的飯。

謝景山驀地鼻頭酸澀,端起甜湯喝了一口。

一口下肚,好險沒噴出來,他爹在桌下踢他一腳,謝景山面色如常將其嚥下。

他娘是把鹽當糖了嗎?好難喝!

“蘭芷,你這湯煲得甚好,比近水樓靈廚的手藝好多了,好喝,真好喝。”

丁蘭芷撇了謝歸鴻一眼,“你的舌頭還是別要了,我把鹽當糖放,你竟然還能覺得好喝?”

謝歸鴻一本正經道,“你放黃連我都覺得好喝。”

聞言,謝景山和丁蘭芷一齊白眼,神態一模一樣,親母子無疑。

丁蘭芷坐下來,看著謝景山道,“知道娘為什麼給你煲這碗湯嗎?”

謝景山搖頭。

丁蘭芷道:“娘就是想要你知道,你自己想象的,未必就會跟現實一致,你一直想要一家團聚,腦子裡盡是母慈子孝的溫馨,但娘也不怕告訴你,不出三天我就會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還能打得你上躥下跳。”

謝景山:…………

“所以你還是把美好留在心裡,別給自己找不痛快。娘知道這些年虧欠你許多,你做夢都想著一家團聚,但是景山,你要知道你從呱呱墜地那一刻起,就是一個獨立的人,不再是娘身上一團肉。”

“一個人不可能事事周全,你想做劍仙,又想當孝子,兩件事不能同時做到的時候,你就必須放棄一邊。眼下我們手腳俱全根本不需要你的照顧和陪伴,你應該先想著你自己,問問你自己最想要什麼。”

謝景山眼眸低垂,手指收起握拳,腦中閃過天衍宗那些回憶。

丁蘭芷伸手揉了揉謝景山的頭,“傻兒子,我知道你捨不得娘,但說句不好聽的,你現在要是不回去好好修煉,等你死的時候,娘跟你爹還能活個幾百年,等我們都結嬰,你墳頭長出森林,我們都還精神抖擻。”

“娘!哪有你這樣咒自己兒子的!”

謝景山簡直要哭了,但……這也是事實啊!

謝歸鴻點頭,“沒錯,我們除了是一家人,還是獨立的自己,爹跟娘都有各自要追尋的道,我們也不能時時刻刻在一起,不能為了一己私慾就綁住對方。”

“真正的愛,是把蒼鷹還給天空,把魚兒還給海洋,把樹木還給大地,把別人還給別人,把自己還給自己,讓花成花,讓樹成樹。”

謝景山皺眉,“道理我都懂,可是我擔心你們……”

丁蘭芷和謝歸鴻相視一笑。

丁蘭芷道:“你這孩子,有什麼想問的你為什麼不直接問?把什麼都藏在心裡不憋得慌嗎?我們是一家人,娘這裡沒有什麼是不能告訴你的,你是不是想知道,秘境出事那天,你看到的是不是我?”

謝景山悄悄看了眼丁蘭芷,“我知道就是您,而且我也知道,方家的事背後是非煙閣主在掌控大局,我還知道……”

謝景山慢慢說著,基本將整個事情還原,謝歸鴻逐漸露出滿意的笑容。

“嗯,此時看,你的確是我和你孃的兒沒錯了。”

謝景山和丁蘭芷又齊齊白了謝歸鴻一眼。

丁蘭芷道,“所以你是擔心白水域和平江域打起來,會連累到我們,這才一定要留下來?”

謝景山沒有否認,他確實擔心這一點,祖父已經去準備化神的事情,爹跟娘都還只是金丹後期未曾結嬰。

“放心吧,打不起來!”

丁蘭芷看著謝景山道,“閣主要的不是生靈塗炭,她只是想要改革如今的方氏,還有陸南枝你也不必擔心,閣主為她做了最好的安排。”

謝景山道:“可如今的局勢,分明就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就算方氏不開戰,其他家族也不會放過陸氏,除非……”

電光火石間,謝景山想到一種可能,雙眼驀地大睜。

丁蘭芷點頭預設,“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娘接下來哪都不會去,就在孔方城裡待著,你想回來隨時可以回來。”

“家是你的後盾不是負累,我跟你爹正值壯年,這個家有我們兩人操持就夠了,你可以放心出去闖蕩,活出你自己的天地,你再好好想想,你是要留下來,還是……”

孔方城外深山遺蹟。

江月白站在人群中,看師父和其他元嬰真君將大量上品靈石嵌入古傳送陣各處,之後安排天衍宗弟子十人一組,依次傳送。

“謝師弟還是沒來嗎?”何忘塵走過來問。

江月白搖頭,“沒來,他跟他娘分別二十年重聚,估計一時半刻捨不得離開。”

“月白,到你們了。”

黎九川站在遠處喊了聲,江月白收回目光,跟何忘塵,雲裳,葛玉嬋他們幾人一起走上傳送陣。

他們是最後一批築基期的弟子,只有九人。

“等一等!等一等我!”

就在趙拂衣準備啟動傳送陣時,一道遁光從遠處疾馳而來,踏著飛劍風馳電掣,意氣風發,正是謝景山。

“謝師弟!”

何忘塵,宋知昂等人不由笑起來,總覺得沒有他,氣氛都不熱鬧了。

謝景山從飛劍上下來,看到這些跟自己同齡,又是從小相處到大的夥伴們,他心中的歡愉比起待在家裡,確實更多些。

“各位真君實在對不住,我來晚了。”

謝景山麻利的跑到傳送陣上,故意把江月白撞開,站在最中間位置。

趙拂衣失笑搖頭,開始啟動傳送陣。

腳下光芒迸發,江月白沒好氣的瞥了眼傻笑的謝景山。

“你在家也能修煉,為啥一定要回天衍宗?”

謝景山忽然愣住,“對哦~”

電光火石間,謝景山恍然大悟。

傳送陣上光芒大作,頃刻間將所有人捲入漩渦之中,扔向遙遠的奉仙域,只留下謝景山氣急敗壞的罵聲。

“謝歸鴻,你個老混蛋!!”

謝氏大宅中,謝歸鴻掏了掏耳朵,攬著丁蘭芷坐在院中秋千椅中,看鳥語花香,心情舒暢。

“總算把那傻小子忽悠走了,我爹也去了海外,這家中就只剩你我二人,再無人打擾,妙哉哈哈,妙哉~”

丁蘭芷在他腰上擰了一把,“別妙哉了,方氏已經許了閣主方氏族長之位,咱們山海樓和鴻雁樓也該行動了!”

“早點讓這一切平息,景山也能安心修煉,還有,你爹安排在景山身邊那些人都給我撤回來,不讓他見見血與磨難,怎能成材?”

“遵命,我的家主大人!”

與此同時,平江域,陸氏祠堂。

年邁的陸氏族長看著陸氏先祖的排位,痛心疾首,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陸氏會毀在陸南枝手裡。

他吸了口氣,親手開啟祠堂機關,從陸氏先祖排位下取出三根古舊發黃的長條形玉圭,轉身看著跪在祠堂外的三個陸氏弟子。

“此乃陸氏傳承玉圭,今日交託於你三人,你三人便是陸氏最後的希望。從今日起,你三人便捨棄陸姓,隱姓埋名離開此地,潛心修煉,有朝一日重振陸氏,誅殺陸南枝!!”

“是!”

“重振陸氏,誅殺陸南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