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楚州江岸線,此時,一支衝岸的水師,並沒有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穩穩踏上了江岸。

踏。

徐牧停下腳步,重新系了一遍身上的披風。雖然帶領的人馬不多,但整個東陵的防禦線,已經慢慢崩塌。頂多是一些郡兵領了死令,守住城關。

“長弓,可有情報?”

弓狗點了點頭,“主公放心。先前派出去的人,已經有回。楚州前方的七座大鎮,只有三座有郡兵死守。我估摸著,是集合了兵力,想守住要地。”

“幾人?”

“以營旗來看,這三鎮,每鎮不到三千人。但主公只需攻取其中一鎮,便能長驅直入。”

“長弓,很不錯。”徐牧露出笑容。自家的小族弟,已經有幾分將軍的模樣了。

“小弓狗,這都是你自個想的?”旁邊的司虎湊過頭,一臉的羨慕。

“虎哥兒想饅頭就成。”弓狗白了一眼。旁邊的小狗福,以及李逍遙二人,也跟著笑起來。

徐牧揉了揉額頭,抬頭看向遠方。戰事緊急,長驅直入有利有弊。換句話說,他的小軍師能守住蓮城,則是大善。反之,守不住的話,他們這支不過萬數的人馬,在不久後,將陷入東陵的圍剿。

徐牧選擇了相信。

“長弓,去傳令,大軍休整半個時辰,便攻取離得最近的一鎮!”

弓狗拱手領命,末了又想到什麼。

“對了主公,還有一個情報……東陵的許多百姓,不知為何,突然十分憎恨我西蜀之軍。聽說,在楚州南面一帶,聚了不少義軍。”

徐牧皺了皺眉。

不比滄州,作為外敵,陵人有憎恨也屬於正常。但一般是逃難避禍,為何突然要聚起義軍了?

徐牧隱隱覺得,極可能又是那個凌蘇的奸計。但這些,還不足以阻擋西蜀的前進腳步。

“無需太過理會,按原來計劃行動。”

別看左師仁南征北戰,但實際上,東陵三州久離戰火,這一次,算是被西蜀抄了老家。再者,左師仁和常四郎一樣,除了山越人外,很大的程度上,都是倚靠江南計程車族門閥,所以才會迅速崛起。

西蜀入陵,定然不被這些士族門閥所喜。

……

“算著時間,主公那邊,應當已經入陵了。”蓮城上的城頭,東方敬平靜開口。只要形成圍勢,那麼左師仁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繼續救援李度城,另一個則是馬上折返,回救東陵三州。

康燭率領的水師,沒能突破西蜀的防線,隱約之中,便已經註定東陵的敗局了。

當然,以東方敬的目光來看,那位凌蘇凌齊德,肯定要苦勸左師仁,孤注一擲,打破蓮城的。

“小軍師,東陵人又開始攻城了。”

東方敬抬起頭,看了一眼頭頂的陽光之色,臉龐之間,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這幾日,東陵人一向如此,總感覺是在等著什麼。

呼嘯而過的投石,在投石營裨將指揮下,往城外的敵軍方陣,不斷拋投過去。

“填石,速速填石!”

不同於東陵三州,在蓮城內的百姓,原本對於左師仁就沒有太多的歸屬,反而是西蜀徐王,更能讓他們嚮往。

一時間,不少青壯的民夫,幫著守城計程車卒,將一顆顆的巨石,填入獸皮兜裡。

……

“傳令投石營,以獸皮兜填屍。”凌蘇立在高地上,目光如同餓狼,“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軍師,莫不是說錯了,填屍?”傳令的裨將驚了驚。

“正是,在投石車的獸皮兜裡,填上屍體。另外,立即派人去取金汁,無需燒沸,直接澆到屍體上,一起拋入蓮城。”

“吾聽聞,跛人在河州之時,用了瘟疫之計,那麼便在這裡,我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說著說著,凌蘇淡淡笑了起來。

“一想起跛人疲於應付的模樣,總是忍不住歡喜。”

“去吧,獸皮兜裡半成石頭,半成屍體,或能拋得更遠。”

裨將沉默點頭。這一回,他沒有再問左師仁。自家的主公,好像是徹底放權,給了這位糧王的軍師。

“軍師有令,半成石頭,半成屍體……取金汁澆淋,拋入蓮城!讓蓮城的守軍,自亂陣腳!”

偌大的蓮城之外,哪裡會有蜀人的屍體。唯有的,不過是戰死的同僚。當然,更多的是民夫營的人。

雖然不解凌蘇的意思,但軍令之下,不少的東陵營軍,將一具具的屍體,放入了獸皮兜裡。等到澆了金汁,惡臭的氣味,瞬間四處蔓延。

“投石營——”

呼呼呼。

無數扭曲的黑影,從天而落,僵硬的屍體,剛落到蓮城之上,便立即四分五裂,斷肢和發白的血腸,濺得哪裡都是。

指揮的馬毅臉色大驚,“快,吳字營的人收攏碎屍,堆到一起立即燒了。該死的東陵狗,要用瘟計了!”

“馬將軍,攻城的方陣越來越近,敵人的衝城車,也推過來了!”

馬毅咬著牙,“聽我軍令,除了吳字營外,其餘人等無需理會投屍,給老子守住城關!”

“滾檑木,吊下去!”

城牆下,掛著鐵索的滾檑終於出動。隨著轟隆隆的滾落聲音,不多時,便往越來越前的東陵方陣,碾撞了過去。

“竹幔,竹幔!”一個東陵裨將怒吼。

架起來的竹幔,看似牢固,但隱約要擋不住滾檑。衝撞之下,竹幔層層破裂。驚得架竹幔的東陵軍,不斷往後退去。

兩架推到前線的衝城車,守備的數百人士卒,更是頭都不回,棄了衝城車便逃跑。

轟隆。

兩架衝城車,還沒來得及完成使命,便被滾檑碾成了木屑。

城頭上,馬毅驀的冷笑。

“這些東陵人,再借他十萬大軍,也攻不下小軍師鎮守的城!”

“且來!”

“來!”

城頭上,這一波鼓舞計程車氣,讓無數的西蜀守軍,紛紛提刀怒吼。

唯有在不遠處的東方敬,一直沉默沒有說話。凌蘇要是這麼簡單,自家的主公,根本不會來信提醒。

乍看之下,是攻城不利。但其中的意味,可沒有這麼簡單。

不管是左師仁還是糧王,孤注一擲的廝殺,應當是像康燭一樣,自知沒有退路,便只能殺出一條血路。

凌蘇真正的佈局,可能要開始了。

東方敬目光沉著,藏在袖子裡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