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身暗紅色赤金繡著牡丹雲錦的成安侯夫人,一巴掌重重落在六神無主的大女兒身上。

“你這個孽障,剋死了你祖父不說,今日,你妹妹大喜的日子,不成想,你竟存了這等心思。”

“我這一生,最大的錯處,就是生了你這個孽障!”

臉上火辣辣疼,可比起身上同精神上巨大的折磨,反倒顯得無足輕重。

只是母親的話,狠狠刺入她心尖。

仰頭望著從未曾照拂她一日的生母,眸中滿是絕望和痛苦。

“原來,在母親心中,我竟是這般不齒的存在?”

唇角滿是苦澀自嘲。

“是!”

看著面前對她無半分憐憫的生母,宋雲初最後一絲希望,也在此刻徹底傾覆瓦解。

她明白,今日,無論她如何解釋,她都逃不掉。

床榻上現下還昏死的男子,以及那一地凌亂的衣衫,還有她脖頸露出的青紫。

無一不再同世人訴說著赤裸的現實。

從母親出現那一刻,她試圖解釋。

可那一巴掌接著那些斥責惡毒的言語一出來。

她就明白,今日無論如何,她如何解釋,都不會有人相信。

“那母親打算如何處置女兒?”

宋夫人瞧見面前這個她最為不喜的女兒,此刻正用一雙滿是嘲諷輕蔑的眸子盯著她。

心底無名的怒火一下子就躥騰昇起。

說出口的話,也沒有半點遮掩的意思。

“你今日若是以死還能換取個清白的名聲。”

“呵。”宋雲初嘲諷笑著,眸底滿是失望。

出了這樣的醜事,她的生母對她沒有一句關心的話語,反倒是第一個希望她死的人。

今日是她胞妹宋雲皎大喜之日。

嫁的又是三朝勳貴的永安侯府世子。

“親家莫要在氣頭上說這樣的重話,那到底都是親家的骨肉。”

聽說了這頭的醜事,永安侯王夫人才趕來,就聽見了這樣的狠話。

雖說心中也憋著火,可到底今日是兒子大喜之日,此等醜事,先遮掩下來才是正理。

來的路上,她只聽說宋大小姐同她家那位一慣風流在外的庶子在一處。

王夫人拉著宋夫人走到一旁坐下。

一面勸著宋氏,一面朝著宋雲初走了過去,伸手欲要將她攙扶起來。

“親家,都是我家這個混賬的錯,親家莫要再責怪雲初才是。”

“雲初,地上涼,先起來好不好。”

宋雲初遲疑望向伸到面前的手,侯府上下,她不信任何人。

她微微搖頭,自顧從地上爬了起來。

“先帶你家大小姐回去歇著,切記,今日的事情,莫要多嘴,不然,小心性命!”

王夫人朝著宋家的丫鬟吩咐道。

宋家丫鬟見自家主母並未阻攔,各個垂下頭應是。

“今日暫且委屈宋大小姐走後門。”

見人正要走,王夫人連忙吩咐道。

宋雲初身子微微僵住,她並不想再生事,出了房門,就任由丫鬟們在前帶路。

只等馬車停在成安侯府,宋雲初回了自己的小院。

“你同我進來。”

行至房門口,宋雲初一把扯過一個丫鬟進了屋內。

那丫鬟一臉驚慌錯愕,欲要掙扎,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掙扎都沒用。

隨著房門被宋雲初一腳揣著關上,外頭的丫鬟不敢上前。

宋雲初這位正經的成安侯府大小姐,從出生那一日,剋死了祖父,生母為了討好祖母,將才出生不過一日的她送去了外祖家。

生母未曾想過,才出生弱小的她,是否能經得起這一路的舟車勞頓。

或許,她的生母就是希望她死了吧。

這些事情,還是偶然聽抱著她去外祖家的奶孃說起的。

她同生母一別,就是十六年。

這些年,成安侯府並無人去信隻言片語的關心。

直至一月前,宋夫人去信,讓她回京參加胞妹的親事。

宋雲初不想來,可心中到底對父母有些期盼,猶豫不決間,她最終還是選擇來了。

她是兩日前回府的。

雖只待了兩日,胞妹待她極為親暱。

直至今日,她陪著胞妹出閣,喜房之內,胞妹端來的茶水,她並未多心。

如今細細回想起來,那茶水有問題,這才叫她同永安侯府那位庶出的公子有了關係。

“宋雲皎為什麼要害我,你說!”

她怒目質問著今日隨她一道兒出府的丫鬟,這丫鬟先前是跟在胞妹身邊伺候。

生母不肯聽她解釋,即便她說此事是宋雲皎所為,生母也不會相信。

她同宋雲皎並無恩怨,她為何要如此設計陷害於她。

“大小姐,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丫鬟眼神躲閃,不敢去看。

“不說?”宋雲初一把捏住丫鬟那柔嫩的脖頸,眸中滿是殺意。

丫鬟身子顫顫巍巍,心中懼意漸起。

窒息的絕望,讓她試圖掙扎,可她卻發現,無論怎麼掙扎,都掙扎不開。

“你說,我要是殺了你,想來,母親也不會說什麼吧?”

唇角溢位一抹冷笑,幽幽再度開口,“即便母親再不喜我,說到底,我都是成安侯府正兒八經嫡出的大小姐——”

“而你,不過是個簽了賣身契的丫鬟罷了。”

“你若不肯說,那今日,我就拿你的性命,給我在這成安侯府好好立個威。”

她一點點收緊手中力道。

那丫鬟掙扎反抗,直至眼前漸漸黑影重疊。

她沙啞哽咽求道,“大小姐、奴婢、奴婢說。”

宋雲皎自幼眾星捧月,本有望入宮謀皇后之位。

可欽天監預言,中宮皇后出自世家嫡長女,最終她同後位錯失,便將此事歸結於她。

宋雲初揮揮手,將丫鬟支了出去。

她無力癱軟在床榻上,只覺得,自己對於這個自幼幻想的家極為可笑。

天色漸暗,宋雲初渾渾噩噩,一睜開眼,就瞧見生母守在榻邊。

眸色有一瞬遲疑,只當是在做夢。

直至母親聲音傳來,方才如夢初醒,“雲初,聽說你還未曾用飯,母親擔心你,所以特意給你端來了吃食。”

“母親?”

宋雲初不可置信,還未回過神來,宋夫人舀了一勺雞湯送到了她唇邊。

她只當這一切都是一場夢,這樣的夢,她足足等了十六年,終於等來了。

眼眶一熱,今日的委屈化作大顆淚珠緩緩砸下。

直至半碗雞湯用罷,她卻覺得腦袋沉重,意識模糊。

耳畔是生母厭煩的聲音。

“快,將她吊死在屋中,對外就說,大小姐以死保住侯府清白。”

“若真叫你嫁給那庶子,豈不是叫皎皎白白成了京都的笑話。”

“我生你一場,你這性命,是我給你的,如今享受了十六載榮華富貴,也是時候報答我這生母了。”

“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偏偏要這般糟踐自己連累我們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