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載徑直走到了椅子旁,伸手捏了捏蕭靈兒的臉頰。

“放肆!竟敢辱罵本相,小心本相收拾你!”

蕭靈兒心裡想著有求於人,今日倒也沒有發怒,而是起身讓出了座位。

“喲呵,今日倒是懂事許多,昨日讓你備的普洱可曾備下?”

少女眉頭緊鎖,就算心裡不情願,也還是走到一旁燒水煮茶。

不會兒,便端著茶水來到桌案前。

卻是發現少年竟是拿著那本讓自己頭疼的奏章在翻閱。

李載便是故意拿的這本奏章。

此為淮水侯姬南天所奏,為其弟姬文運求情的奏摺。

“這淮水侯,一邊打著感情牌,一邊說著弟弟一時糊塗,言辭之間還有威脅之意,嘖,到底是手握三十萬淮水軍的重臣啊。”

蕭靈兒見到李載主動提起這件事兒,心下一喜。

“李相如何看待此事?”

“你問我怎麼看啊?我用眼睛看唄。”

李載隨手將奏摺扔到一旁,端起茶盞,隨後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蕭靈兒明白了他的意思,忍著怒意走到李載身後開始為他捏肩。

隨後又說起了好話。

“之前是下官無禮,我瞧著陛下最近為這事兒挺頭疼的,不如李相國教下官兩句,若是能為陛下分憂,說不定下官在宮中的地位能高些。”

李載心想,這傲嬌的蕭靈兒還真是不恥下問啊,她若是發現自己一早就知道這所謂的林尚儀便是大梁皇帝,也不知會是什麼表情?

“你這是在求教本相嗎?”

蕭靈兒咬了咬牙,強擠出一個笑容。

“下官也是想為陛下分憂,還請李相莫要計較下官之前的無禮之處,不吝賜教!”

“可以,不過憑什麼呢?你要是願意跟本相回府做相國夫人,那也不用費盡心思往上爬。”

這渾蛋!簡直就是個登徒子!

“承蒙李相抬愛,下官可不敢妄想高攀。”

李載自然知道她不會答應,所以也是見好就收。

“既然不願,那不如給本相跳支舞吧,就在這兒,本相親自撫琴為你奏樂!”

說著,李載看向了不遠處書案上擺放的那把瑤琴。

此琴名為寒山幽月,乃是蕭靈兒最喜之物。

聽到李載居然要自己為他跳舞,蕭靈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攥緊雙拳,一臉不滿地盯著李載。

咬咬牙,惡狠狠說道:

“哼!我更擅劍舞,不知李相是否有這個福氣消受呢?”

她的雙眼閃過一抹殺意,隨即將目光落到了不遠處掛著的寶劍之上。

此時,她真的很想立刻拔劍宰了這個渾蛋。

可理智告訴她,不能這麼做。

蕭靈兒雖然在政務上經驗欠缺,可這一身功夫倒是不差。

自小就拜在天道院修行,如今已是九品高手。

十六歲的九品,放眼天下也算是鳳毛麟角。

蕭靈兒正生悶氣時,只見李載已經擺好了架勢,將瑤琴放到了桌案上。

“你……你不準動那把琴!”

李載沒有回應,撫動琴絃,悅耳的琴音響徹御書房內外。

蕭靈兒當即楞在了原地。

這渾蛋的琴藝居然不輸於自己?

李載哪兒會撫琴?這都是原身的肌肉記憶。

腦子想什麼曲調,自然而然就彈奏出來了。

不知不覺,蕭靈兒居然聽得入神。

“你彈的這是什麼曲調?”

“高山流水,沒聽過嗎?”

“名字倒是不錯,不過確實從未曾聽聞,何方名家所作?”

“磨磨唧唧,你管誰作的曲呢?還不趕緊為本相起舞?”

蕭靈兒又急又氣,可想到最近困擾自己的問題,一時又沒了頭緒。

但若是為這渾蛋舞,實在是難以嚥下這口氣。

不知不覺間,蕭靈兒也顧不得許多。

伴隨著那高山流水的曲調翩然起舞。

李載一邊撫琴,一邊欣賞著這婀娜輾轉的妙曼舞姿。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果真不愧是大梁第一美人。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㸌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此刻蕭靈兒舞劍的身姿越發入神,宛若劍仙臨凡,每一個動作都那般輕快靈動。

聽到李載所念之詩,她更是驚訝不已。

隨口一出,便是這等文章,這渾蛋還真是不負那三元及第狀元郎之名。

此時的御書房外,宮女太監駐足停步,都在探索著絕妙的琴音從何而來。

直到曲落,蕭靈兒久久無法回過神。

“此曲名為高山流水對嗎?”

“此為知音之曲。”

“知音嗎……那你剛才所作之詩。”

“並非我所作。”

“哼!得了便宜賣乖,不就是想顯示你多有才情嗎?裝什麼裝?又不是什麼驚豔世間的絕世詩句!你號稱是大梁百年難得一遇的才子,本應有這水準。”

看來這丫頭是誤會了什麼,以為自己在假謙虛,真賣弄呢。

自己怎麼可能寫得出這等詩句?又怎麼可能作得出如此曲調?

不過無所謂,李載並未解釋。

“好了,既然林尚儀為本相舞,那今日本相便指點你一二。”

此時蕭靈兒的臉色才緩和了幾分,隨後自己拿了個小板凳坐到桌案前。

“快說!”

“姬文運剋扣將士撫卹?你覺得他該殺嗎?”

“自然該殺!將士征戰沙場,馬革裹屍,最後連買命錢都要被人剋扣,就算姬文遠是……是陛下的親舅舅,想來陛下也不會容忍他如此混賬之舉!”

沒想到這丫頭還是挺善良的,就是傻了點兒。

“但你可知,這種事情並不罕見,幾乎朝廷每年的撫卹、賑災銀兩,都會經過層層剋扣才能達到百姓手裡。”

“什麼?這怎麼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白花花的銀子從兜裡過一遍,你才知道它的魅力。”

“可我大梁總有清廉之人。”

“清廉之人,是不是人?”

“你這不是廢話嗎?”

“是人就有弱點,貪官為了拉人下水,必會黨同伐異,你說是貪官多還是清官多?”

蕭靈兒沉默,突然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難道這種事情就沒辦法杜絕嗎?”

“有啊,就像咱們那位陛下想的那樣,殺人,但殺一個姬文運不夠,滿朝文武,起碼七成的官員都要殺。”

“那怎麼可能?人殺絕了,誰來做事?”

“對咯,當官的也是人,想讓人做事,就得餵飽他們,只有餵飽他們,底下人才能吃得飽。”

蕭靈兒很是失望。

“人的慾望能喂得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