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一行人在南雲城沒呆多久就離開了。

期間跟著李夜去城外開墾的荒地轉一圈,又跟他來到南雲城南門外的荒原,仔細檢查了李夜去年挖的那些坑,連先生都深深地震懾住了。

這得是多大的坑呀。

要埋多少人呀。

大皇子和楊開義得到訊息,買了一堆禮品來看望先生和李家的家人,一大幫人守在一起過了正月十五。

葉知秋臨走的時候拉著李夜的手說:“把事情解決完了,回家住上幾年,你從生下來就沒好好在家呆過。”

李夜笑著點頭:“我也想回家,啥事都不操心,就好好呆幾年。”

反倒是月影捨不得跟沐沐和李夜分開。

無奈之定李夜只好跟她解釋:“沐沐比你大,能上戰場了,你還小,乖乖回家跟先生修行,等長大了再跟哥哥闖蕩江湖。”

在李夜再三的勸說之下,月影終於答應跟先生去風雲城,跟著烏那氏一起,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南雲城。

李夜知道先生是不願面對皇城裡的那一堆汙泥,這才帶著自己的家人迴風雲城去。

否則他們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來南疆跟自己見面。

他們是要斷了李夜的後顧之憂,讓他放手去做。

雖然先生和李紅袖都沒有明說。

李夜很不滿意皇主這種不負責任的做法,但卻又無可奈何,就如當年的白素素一樣,時間一到,便是再疼愛沐沐,也不得不去山頂渡劫飛昇。

俗話說愛美人更愛江山,眼下這個皇主連大好的江山都不要了,只是為了追尋那虛無飄渺的長生之道,李夜便是再為難,為得咬咬牙。

連自家的先生都能理解皇主的苦衷,為什麼自己不可以。

拍馬出門,一路往北門、東門的荒原而去。

在楊開義和大皇子的督促之下,城外的三千多畝土地早已完成了春耕,大軍又開墾了一千多畝。

用大皇子的話說便上熬到明年夏天,也不用為糧草發愁。

穿行在田埂之間,李夜找到了正跟著將士們一起播種的納蘭雨,看著他問道:“這兩日有沒有去南門檢查過,驛站方向有沒有訊息傳回。”

納蘭雨點點頭道:“今天早上才去檢查過,好得很。驛站方向暫時沒有訊息,不過換崗的人馬今天出發,後天便會有人回來,到時就知道情況了。”

“王天化怎麼樣?”李夜突然想到了那個皇家來的富家公子,這可是一個有抱負的才子。

納蘭雨一聽,指著遠方的軍士笑道:“那傢伙不錯,不管是種地和訓練都能吃苦,估計上了戰場也是一員猛將。”

李夜順著他的指向望去,看見了在遠處播種的王天化,輕輕了皺了一下眉頭,拉著納蘭雨到一邊私語。

“那傢伙到底是朝中大臣的兒子,你可別把他玩死了,回去不好交待。”李夜輕聲說道。

“放心,最多衝鋒的時候把他放在第二、第三梯隊。”納蘭雨對這一些道道比李夜有經驗。

李夜點點頭:“也不要管得太狠,他畢竟是想來南疆求些戰功的。”

納蘭雨一怔,隨後笑道:“要不過些日子給他提個小隊長,畢竟他是元嬰境的修為,提了也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按他的修行沒問題,這事你看著辦吧,我去前面逛逛。”李夜牽著馬,往前面走去。

......

李夜在數著手指頭熬日子。

大皇子跟楊開義也一樣。

自從在楊開義府上定下迎敵之計之後,在珍便很少見面,除了在城外檢視大軍春耕的進度時遇上會打聲招呼,說上幾句沒有油鹽的對白以外。

大家都在熬。

從驛站換崗回來的將士們並沒有帶來三鎮草原諸部的動靜,這越是讓李夜感到不安。

不怕敵動,就是怕敵不到。

不動,便沒有破綻,沒有破綻便無法定計。

轉眼來到一四月,將見清明臨近。

清明時節明紛紛,只是不知道今年要魂誰人的魂。

就在清明到來的前二天,草原諸部的汗王,終是率領著十八萬大軍,衝破數百里的春雨,將大營擺到了離南雲城二十里的地方。

驕傲的草原汗王們,絲毫不在意用自己子女的生命,去跟五域這個最強大的國度,刀兵相向。

“你說耶律齊和耶律燕兩人,全不全來南雲城?”沐沐和衛青玉站在李夜的身後,望著城下的數萬大軍,輕輕地說道。

“不知道,今天不是打仗的天氣。”李夜抬頭望著天空。

纏綿的春雨裡,有一絲杏花的味道,這是李夜喜歡的味道。

因為有雨,草原鐵騎不會攻城。

正說話間,只見草原鐵騎的列隊往兩邊分開,有一隊和馬往護城河方向走來,這是一隊沒有參騎馬計程車兵,手裡搬著一堆物品。

李夜伸手阻止了欲彎弓射箭的納蘭雨。“看看再說。”

只在片刻之間,南雲城的護城河處搭起了一個簡單的帳篷,裡面支起了一張小方桌,邊上擱著兩張軟椅。

“耶律齊來找我喝茶了。”李夜笑道。

自己曾在惜春城外請他喝了一道茶,想不到這傢伙現在要回請自己,李夜看著那一隊忙碌的人馬,不由得笑了起來。

“去跟大皇子和楊城主說,今天沒有仗打。”扭過頭,李夜看著衛青玉說道。

衛青玉往城下看了一眼,跟李夜抱拳行禮,往城樓下走去。

“要不要我陪你去?”納蘭雨皺起了眉頭。

“你沒見人家只放了二張凳子嗎?你是我大哥,難道讓你站在我身後?”李夜忍不住笑了起來。

正自暗笑,只見護城河邊擺弄帳篷的將士紛紛撤離,從分開的鐵騎後面走出身著青色長袍,手裡捏著一把紙扇的青年。

一步一步,如同去年的李夜,慢慢地往護城河方向走來。

李夜靜靜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更濃。

走到護城河邊,耶律齊跟城樓上的李夜拱手:“在下耶律齊,還請國師屈駕一談。”

當他說完這番話,身後的數萬大軍彷彿是為了助威,發出了震大的大吼:“殿下威武!”

“殿下必勝!”

李夜望著一身書生打扮的耶律齊,笑道:“歡迎耶律公子來南雲城作客,我這就出城。”

說完看了納蘭雨一眼,意思是你就在這看著。

......

將城的將士看著國師親至,領命開啟了沉重的城門,又搖下了護城河的上棧橋。

李夜一步一步走出南雲城,又一步一步踏上護城河上的棧橋,站在橋上回頭望了一眼城寺上的納蘭雨,比劃了一個手勢。

納蘭雨一看,忍不住笑道:“這傢伙氣勢也不想輸人呀!”

當即看著身後的守城將士,大呵道:“兄弟們,都精神點,給國師助威!”

“國師威武!”

“國師必勝!”

南雲城牆上,響起了守城將士震天動地的喊聲,絲毫不弱於南疆的鐵騎。

得到訊息的大皇子和楊開義正騎馬往南門趕,聽到這震天動地的吼聲,大皇子看了一眼楊開義,問道:“這就打上了?”

還未近城樓,卻遇上前來報信的衛青玉,衛青玉在馬上跟兩人抱拳知禮:“草原諸部的將軍要請國師喝茶,他這會估計已經出城了。”

“這個時候喝茶,這不亂來嗎?”楊開義急著直跳。

“行別急,我們趕去看看再說。”大皇子揚起馬鞭,往城樓方向奔去。

大軍吼聲止住,李夜正好走進帳篷外面。

“耶律大哥一向可好?”李夜先跟耶律齊行了禮。

“託你的福,我這每天晚上都失眠。”耶律齊毫不隱瞞自己內心的想法。

耶律齊請李夜晚落坐,兩人各自坐在自身陣營的一方。

耶律齊從地上搬起一甕酒,輕輕拍開,一陣濃烈的馬奶的味道飄了出來。

“這是我們部落自己釀的馬奶酒,雖然比不上五域皇朝的美酒,但也是我們招待貴客的美酒。”耶律齊拎起酒甕,往碗裡倒去。

“耶律大哥你忘了,我可不善飲。”李夜聞著酒香,卻並不太想喝。

耶律齊端起碗,淡淡地笑道:“這酒走心,不會傷人,多少喝點,為了這一頓我可是費了些神的。”

聽耶律齊這麼一說,李夜只好端起面前的碗,兩人舉過頭頂。

“我乾杯,你隨意!”耶律齊一仰頭,喝光了碗裡的馬奶酒。

李夜看著他無可奈何地苦笑道:“這又不是打伏,何必喝得這麼兇猛!”頭一低,將碗裡的馬奶酒看淺。

“好!夠意思,你算得上是一條好漢了!”耶律齊大喝了一聲。

“別給我戴高帽,我就喝這一碗,有話快說,我妹妹還等著我回家吃飯呢?”想著沐沐一人在家,李夜有些不放心,怕她得到訊息會衝出城來。

耶律齊眼睛一亮,看著李夜笑道:“你有個妹妹,我也有個妹妹,當真是有趣。若不是這場戰爭,我願意跟你結拜兄弟!”

李夜搖搖頭,看著他淡淡地說道:“你不恨死我,我就已經非常開心了。”

三鎮一場突如其來的襲擊,說到底還是李夜坑殺了草原諸部一萬多將士,即便是他自己,也會時而夢裡驚醒。

納蘭雨抬頭看了一眼南雲城樓,喃喃地說道:“打仗,哪會不死人?”

李夜看著面前一雙佈滿了血絲的雙眼,輕輕地說道:“第一,我不想打仗,第二,更不想死人,不論是你方,還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