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時間無始終

李修元笑道：“你也可以把我看成是土匪。”

慕容芷蘭流露出大吃一吃驚的情緒，問道：“為什麼？難不成你喜歡做土匪嗎？”

“我也是普通人，但是土匪遇到我的時候，我會比土匪更土匪。”想著自己的種種過往，李修元伸手拿起煮好的水，開始洗壺、溫杯、煮茶。

慕容芷蘭看著他這一舉一動，不解問道：“看上去，你不像是一個壞人啊。”

李修元看著眼前這個像瓷娃娃一樣的少女，忍不住想起了小龍兒，說道：“人說江湖無好壞，只有死人跟活人。”

聞到茶香，風雲也坐了過來，看著他笑道：“茶不錯。”

慕容芷蘭喊了一聲：“二師姐，過來喝茶。”

正招呼幾個男子準備煮飯的百里雲煙一聽，扭過頭來笑道：“等會，就來了。”

李修元靜靜地倒了二杯靈茶分給二人，看著慕容芷蘭說道：“遇到土匪要麼你就跑遠一點，要麼你就要比他們更狠，活著才最要緊。”

慕容芷蘭點了點頭，捧著手裡的靈茶淺淺地喝了一口。

一口靈茶入肚，當即忍不住喊道：“二師姐，趕緊過來......這茶也太好喝了......”

百里雲煙一聽，忍不住走了過來，從李修元手裡接過一杯靈茶，帶著懷疑的眼神放在唇邊輕輕地嗅了一下。

“這茶......哪買的？”百里雲煙沒有讚歎李修元煮茶的手藝，而是問道茶的來處。

“這茶？”李修元一愣，隨後笑道：“樓蘭城裡到處都有賣的，早春剛出來一枚靈石一包。”

百里雲煙沒有說話，只是捧著一杯靈茶，挨著慕容芷蘭坐了下來，然後一口一口喝了起來。

夜風吹拂惹人醉，二個女子捧著一杯靈茶安靜地享受起來。

......

待到風雲等四男子煮了一鍋肉湯，烤了一些肉食之後，隨著濃濃和香氣在山間飄散開來，一直呆在上游洗漱的女子下緩緩往山坡下走來。

只見一身白裙，兩眼含煙，黑髮如瀑，年約十八的女子出現在火堆的邊上，看著慕容芷蘭說道：“吃飯吧。”

慕容芷蘭哦了一聲，招呼風雲等人過來準備開飯。

李修元沒想到來人如此冷漠，當下頭也未抬，伸手又給自己添上靈茶。對他來說，出門在外從來不會缺少吃食。

他既不會讓自己捱餓，更不願意刻意去結交某人。

百里雲煙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面，拍拍手掌，看著風雲等人說道：“大家都來幫忙，吃完早些歇息，明日還要接著趕路。”

喝完杯裡的靈茶，李修元隨手收起面前的一應茶具，靜靜地讓開了位置，然後去小溪邊將之清洗乾淨收了起來。

聽著四男三女有一句沒有一句的聊天，李修元吃了一塊烤肉，喝了二碗湯之後，去山坡上找尋了一處乾淨的樹下。

抬頭望著一輪上弦月，心裡卻在想著慕容芷蘭說的那番話，忍不住喃喃自語道：“土匪？我看應該是殺手吧......”

雖然無極聖地有七個修為不錯的修士，李修元還是拿出二塊陣盤在自己的四周佈下了一道法陣。

既然對方不想跟自己多言，他也不是一個喜歡扎堆的人，想著去白雪城裡見過師妹之後，便獨自前往雪山深處。

危險自己一人承擔，同樣遇上的機緣也不用跟他人分享了。

依舊坐在火堆邊的慕容芷蘭，沉默片刻後，看著白裙女子說道：“那傢伙煮的靈茶真心不錯，大師姐你可不要嚇壞他了。”

“他只是一個凡人，便是煮的茶再好，也不過如此。但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她畢竟是無極聖地的天驕弟子，實力境界現在雖然還有些弱，但要不了多她就能再破一境。

無論眼前的少年煮得茶有多好，在她眼裡終究只是一個凡人。

仙凡兩重天，她註定有日要踏上修仙之路，哪裡會在意腳下經過的凡人？

慕容芷蘭看了一眼山坡上的李修元，湊到她耳旁說道：“大師姐你可沒口福哦，樓蘭城的靈茶我在們隨園也喝過，卻比不上那傢伙......”

“喝茶重要還是修行重要？”白裙女子盯著她問道。

“哎呀，師傅不是說喝茶跟吃飯和修行是一個道理麼？”慕容芷蘭皺起了眉頭，看著大師姐嫌棄的眼神，終於忍不住懟了一句。

看著眼前閃爍的火花，沉默了一會之後，白裙女子開口說道：“那是師傅，不是你。”

慕容芷蘭一愣，撇了一下小嘴道：“大師姐，你真沒情趣。”

白裙女子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淡淡地說道：“好好想想，我們這回只怕會遇到麻煩，畢竟那裡可是上古遺蹟。”

慕容芷蘭老實回道：“我哪知道，我跟著師姐就行了。”

雖然她吵著跟來，但是對於大雪山裡的上古遺蹟可不感興趣。

對於她說來，能夠宗門出來遊山玩水，才是最開心的事情。遇到危險有師姐、師兄們解決。

白裙女子眉梢微微，強行壓抑住罵人的情緒，說道：“我能護著你一輩子，你以後長大嫁人了怎麼辦？”

慕容芷蘭搖搖頭，嘻嘻笑道:“大師姐也不害羞，怎麼突然說這話了？”

然後她指了指山坡上的李修元，說道：“看看人家，便是一個凡人又如何？還不是出來闖蕩江湖了。”

白裙女子嘆了一口氣，皺眉說道：“記住......到了白雪城就讓那傢伙離開。”

慕容芷蘭氣捏著自己的辮子說道：“大師姐，你不講道理。”

白裙女子怒道：“什麼不講道理？等你能打得過我了，再來跟我講道理！”

慕容芷蘭一怔，心想自己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像你這般厲害，你也不用成天在我面前擺出大師姐的威風。

在師傅面對，你可不是這樣對我的.

......

山上有風，樹下有少年，少年已入夢。

枕著淡淡的青草和花香，李修元做了一個夢，只是這回他沒有夢見自己的師傅老道士。

而是夢見了在修羅戰場上遇見的那個老僧。

夢裡的李修元一愣，看著老僧問道：“前輩可曾見過我師父，眼下他去了何處？”

老僧一怔，看著他笑道：“他是他，我是我......我又不是他的影子。”

李修元想了想，雙手合什行了一禮，然後問道:“前輩你把記錄了時間法則的玉碟給了我，卻沒有給修練的法門，晚輩要如何領悟？”

老僧想了想，伸手點向了他的額頭，靜靜地說道：“你在天雲山跟人比試之時，不是讓時間停留了一剎那麼？”

李修元一愣，看著他問道:“那一剎那的停頓，是晩輩造成的麼？”

老僧笑道：“我們相隔了不止千山萬水，我又如何能影響到你的空間跟時間？”

靜靜地嘆了一口氣，李修元笑道：“那麼請問，到底何為時間，又何為空間？”

老人拈花微笑，看著他說道：“天道法則是到達第二宇宙空間，需要你的修為具有神的境界，空間法則是到達第二宇宙空間，需要你超越神人的境界。”

“而時間境界是到達第三宇宙空間，需要你化凡之後方能感悟，我這麼說，你能明白麼？”

老僧看著他微笑著說道，眼裡的神情跟老道士一樣，滿是慈愛之意。

李修元搖搖頭，表示不甚理解。

老僧搖搖頭，輕聲說道：“我來跟你講個故事吧......”

話說有一日佛陀的弟子阿難於城中化緣，走了許久都沒有化到吃食，陽光高照讓他疲累交加，心裡想著要討一口水喝。

這時阿難剛好遇到了一個打水的姑娘，於是阿難上前跟姑娘討水。

姑娘嚇得一愣，趕緊說道自己身份卑微，不配給阿難這樣的僧人供養一碗水。

口渴難當的阿難說自己不過一佛門弟子，眾生皆平等，還請姑娘給他端一碗水喝。

忐忑不安的姑娘給了他一碗水，阿難終於暫緩的飢渴之意。只是他在姑娘端水的過程中，不少心碰到了姑娘的手。

於是阿難尊者動了凡心，回來稟告佛陀。

阿難對佛陀說:“世尊，我喜歡上了一女子。”

佛陀問他:“你有多喜歡那女子？”

阿難伏在地上，靜靜地回道:“弟子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只求她從橋上經過......”

佛陀嘆了一口氣，悠悠說道：“一回眸便是一世鍾傾情......就算你化身石橋，就算那女子從橋上走過，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即便你化身石橋，與風雨廝守。只是你能明白遇見而甘受造化之苦，甘受情劫之苦？”

“這個故事我是不是經歷過？”

李修元打斷了老僧的故事，怔怔地說道：“只是，我忘記那是我的三生三生，還是無心師侄的三生三世......”

方寸山上般若寺，於蓮池苦坐數日不得其道的無心......李修元身入輪迴替無心尋找一個答案，沒想到差一些就迷失了自己。

“便是五百年過去又如何？最後小白不是一樣離開了那女孩？化身石橋苦等了千年，最後相守又如何？”

於這剎那之間，李修元想起了無心跟修羅天域白衣女子的三生三世。

便是今生相遇，共結連理生了南宮如玉又如何？

最後還不是一樣，天上地下，天各一方......害得失了魂的無心再入般若寺？

若不是自己的苦苦勸說，以南宮如玉來感化那塊石頭，只怕那傢伙還在般若寺裡青燈伴著古佛。

“時間如長河，渡人如渡己......心懷慈悲，身當磐石......前輩，這時間的法則果然好難，看來晚輩的修為遠遠不夠感悟......”

曾幾何時，李修元差一些便將自己比做無心，差一些入了魔症。

“誰的輪迴？誰的三生三世？”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心道自己在忘川橋上淋了百年的風雨，竟然也沒能將情之一事看破。

老僧伸手在他頭上輕輕地敲打了一下，喝道：“那是因為你還未入世，等你經歷了情之一事，才有可能看破......”

“我曾在橋上站了百年！”李修地喃喃說道。

“百年啊，百年不過一眨眼，你能感悟到什麼？”老僧看著他微笑著說道：“這些道理，那老道士沒跟你說過麼？”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他苦笑道：“百年很苦。”

老僧嘆了一口氣，喃喃說道：“痴兒，你且將那忘川橋看成一條船，可以助你渡河，

但渡過河後，還要把它一直頂在頭上嗎？”

李修元聞言如當頭棒喝，想了想看著老僧笑道：“時間無始終，剎那成永恆。”

老僧一聽讚道：“時間一道於他人怕是千年萬年難得明悟，於你卻跟吃飯喝水一般，我等著你明悟的那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