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修元的聲音,老道士沒有回頭,看著夜空深外閃爍著漫天清光的繁星,靜靜地說道:“你看懂了那首神曲?”

李修元沉默片刻後,輕輕地搖搖頭:“那首琴曲於我跟天書一樣難懂,雖然弟子還沒見過天書。”

“你看不懂也很正常,既然叫鎮魂曲,便是要你用心去感悟,就像你當初用心看世界一樣......”

老道士皺著眉頭說道:“你想的那個家?五域的風雲城還是須彌山下有杏花谷?在我看來,杏花谷離你太遠了......”

李修元沉默不語。

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我也在思念洪荒中的姜靈兒和龍破天......既然弟子已經離開了,師父可以說說姜靈兒的來歷了吧?”

想著姜靈兒追在自己身後叫大哥哥的模樣,讓他想起了當年在天山上遇到沐沐的光景。

那年的沐沐更小,才三歲跟自己一起在天山上生活了。

老道士指著桌前的火爐說道:“在說他們的事之前,先煮一壺茶。”

李修元一愣,趕緊生火加水煮茶。

老道士看著滿天的繁星,沉默片刻後說道:“她的身世跟你無關,如果你拼了命地修行,或許能追得上她的腳步......”

李修元一愣,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想了想說道:“難不成以弟子眼下的修為,還追不上姜靈兒的腳步麼,難不成她真的是天上的神仙轉世不成?”

老道士收回望向夜穹的目光,看著他說道:“因為你的路跟她不同,說穿了你是後知後覺的人,而她卻是一個先知先覺的人。”

看著李修元吃驚發呆的模樣,老道士繼續說道:“於你來說修行需要付出很多汗水和心血,於她來說修行只是一個覺醒的過程......”

“難不成,跟鳳凰城的小公主一樣,她煉化了鸞鳥的神魂之後,以後的修行也只需要覺醒便可以了?”

就算在洪荒的時候,李修元已經預料到宇文琉璃有一天會變成上古鸞鳥。

但是倘若宇文琉璃真的如鸞鳥一樣強大,不知道對她究竟是禍還是福了。

老道士說道:“那也是她的機緣,也是你的因果,如果那日你不帶著她同去見那老龜的話,便沒有接下來因果。”

李修元伸手給老道士倒上靈茶,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說來說去,宇文琉璃確實因為自己,才會鸞鳥入體,然後有了之後的故事。

只不過,在他看來只要不是奪舍,便是覺醒了鸞鳥的記憶,那又如何?

想到這裡,李修元只好說道:“既然洪荒的少女能去九天之上,那麼鳳凰城的鸞鳥想必比她也差不了幾分吧?”

他無法解釋自己對姜靈兒、龍破天以及宇文琉璃的感情,但是他希望她們都能好好地。

老道士看著他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靈茶喝了一口,笑道:“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

聽到這裡,李修元一時愣住了。

抬起頭來望著天空中閃爍的星光,感覺到冷冷的清輝灑在自己身上有一種舒服的感覺,禁不住想人伸手去觸控心裡想要溝通的那顆星星。

“難不成弟子會有麻煩嗎?”

李修元有些發呆了,眼下的他可是鳳凰涅槃五轉的修為,只要他願意,眼下便能開爐鑄劍了。

於樓蘭城裡,難不成還會有大乘境修為的尊者來難為自己不成?

老道士放下手裡的茶杯,淡淡地說道:“你門外坐著挑戰者,你總不成一直不去理會吧?”

李修元搖搖頭,輕聲回道:“弟子這幾天便要釀酒,在靈酒釀好之前,我不想讓自己的雙手沾上血腥。”在此之前,李修元便是劍斬三千大軍,也照樣在落霞山上釀下自己喜歡的杏花酒。

而今年的樓蘭,他突然有些厭倦與人爭鋒一論長短了。

這裡不是須彌山,沒有他值得為之拼搏的理由,他是來此修心、修身的,不是來玄武大陸打打殺殺的。

“我這小院大陣已起,他們想要找我的麻煩怕是不太容易。”

看著自己的師傅,李修元淡淡地說道:“就讓他在門外慢慢等著吧,且待自己看盡這滿園的繁花,釀完準備好的靈酒,再說。”

打架他沒怕過誰,但也得看自己心情好不好。

老道士看著他搖搖頭,笑道:“你能想到在院牆刻下法陣,這想法不錯,只是力量還是弱了一些,遇上厲害的人物便不管用了。”

李修元一愣,無可奈何地說道:“弟子能力有限,只能如此......這院子總有一天會還給我師妹,總不成讓地一夜滅門的慘案再重演一回吧?”

說到這裡,李修元嘿嘿一笑:“要不,師父幫幫忙?”

“也罷,看在天雲山那可憐的一家人份上,為師父破例幫你一回吧。”

說完沒完,老道士彈指揮出數道金光往四下飛去......只是片刻之間,夜霧籠罩的杏園四周有一道淡淡的金光升起。

其強度超過了李修元之前佈下的大陣,合著院牆上的淡淡金光,兩道金光只是瞬間的功夫便融合為一體。

老道士自言自語說道:“這人靈酒的多釀些,我要帶走幾缸。”

李修元笑了起來,靈酒對他來說便是水嘛,只要師父你喜歡就好。

想到這裡,他不禁抬頭望著天雲山的方向。

皺著眉頭說道:“弟子有天雲山的竹峰還釀了一些靈酒,不知道二個師尊喝光了沒有?”

在他看來,自己雖然教會了陳小燕釀酒,那也只是跟梅山的雲紫衣以及不離和尚一樣。

這些傢伙最後能釀出什麼樣的靈酒,並不由他來掌控。

自己和老道士都不屬於這個世界。

或許要不了幾年,自己就要離開這方天地,回到曾經出生、生活過的五域去了。

“你在天雲山上竹峰上的山洞被我封住了,眼下誰也進不去。”

老道士指著天間中的繁星點點,說道:“等你回去再說。”

李修元順著老道士的目光望向夜空,搖搖頭道:“弟子跟天雲山已經斷了關係,短時間應該不會回去了,麻煩師傅將那禁制去掉吧......”

靈酒是他給孟神通和納蘭若玉兩個師尊釀的,他不能做言而無信的徒弟。

“沒想到你竟然想做一個老好人。”

老道士淡淡地說道:“天雲山對於你來說,似乎並沒有什麼恩情,不值得去牽掛。”

李修元知道正天雲山的執法長老惹得師父生氣,只是兩個師尊卻不一樣,這也是他甩不掉的緣份。

“弟子跟天雲山已經緣盡白雪城了......我的兩個師尊跟他們是兩回事......”

李修元想了想,看著老道士認真地說道:“便是天雲山風雲再起,也跟弟子沒有絲毫的關係了。”

老道士笑了起來。

微笑說道:“好好享受你在玄武大陸的悠閒生活,等你回到須彌山下,才會明白眼前的一眼有多美......”

李修元一聽,心情頓時陰霾起來。

只要一想到須彌山上的無花,他的心情怎麼樣也好不起來。

更不要說他在修羅戰場上曾答應過老和尚,要替他將當年的因果在須彌山下化去。

這兩件事情合在一起,想想就頭痛。

看著眼前不動聲色的師傅,忍不住說道:“師父你別嚇我,那事還遠著呢,先讓弟子過幾年安生的日子。”

想到老道士說的那些道理,以及老和尚跟自己反覆交待的那些事,以及須彌山上的那師徒兩人。

李修元難以控制心頭的恐懼,恐怕真的到了那一天,要面對所有一切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將要如何面對。

更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的結果,莫說自己的爹孃和妹妹,便是沐沐和南宮如玉二人,他便無法面對。

然而他如果不對面對須彌山的無花公子,不論是他還是自己的爹孃,怕是都沒辦法繼續在那方世界生活。

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劫,並不僅僅因為他是老道士的弟子。

即便無花娶了梧桐公主為妻,也不會影響他的修行。

只是因為他自幼便在天山修行佛法,再加上玉碟殘片從他飛昇到修羅天域之後,便一直跟著他......

想來想去,自己也找不到理由去說服須彌山上的某人,不要來打自己的主意。

愁苦之下,看著老道士說道:“師父,弟子眼下已經是鳳凰涅槃第五轉了......”

老道士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想料到你在玄武大陸的修行竟然會突飛猛進......”

李修元聞言怔了怔,問道:“師父的意思是......”

“我意思是,你只怕在這裡呆不了十年,就得離開了......”

老道士端起面前的靈茶喝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說道:“或許,是時候讓你提前瞭解一些因果,為以後的修行掃清道路。”

李修元沉默不語,他沒有問為什麼。

在他看來,師父不說自己便不該問,無論是讓他去了解任何因果,那都是在老道士看來有必要的事情。

作為老道士最小的弟子,他的任務便是照做。

跟自己身體裡的秘密比起來,這世界的因果緣分實在是微不足道。

便是梅山主人修行的法則大道,自己身上便有不少。

求人不如求己,這是輪迴塔裡的老人反覆跟他交代的事情。

想到這裡,李修元突然笑了起來,指著放在花廳裡的杏花笑了起來。

靜靜地說道:“弟子的道路想來師父早就已經安排妥當,接下來的幾天我要動手釀製靈酒了,今年的酒會跟往年任何一次都不相同。”

老道士聞言彷彿勾動了酒蟲,看著他大感興趣地問道:“什麼意思,那不成你還能將這靈酒玩出花樣不成?”

“那倒不會。”

李修元淺淺地笑了笑,指著花廳裡的杏花說道:“今年的杏花很乾淨,沒有染上一絲血腥......這個春天裡,弟子這雙手也很乾淨......”

老道士一聽大受震驚,他沒想到自己的弟子已經開始思考殺氣和修行,以及生活之間的問題了。

要知道關於這個道理,他一直以前自己的弟子只有到了化凡之境,才有可能去感悟和體會。

而眼下的李修元還沒有離開玄武大陸,連修羅天域的因果緣分還未除去。

又是從哪裡得到這感悟殺氣跟修行的道理?

“這是梅山女聖教你的?”老道士想來想去,唯有梅山主人有這個可能了。

再不然便是那雪峰山上的老和尚,聖人不說,凡人哪會有這樣的覺悟?

李修元望著老道士會心地笑了起來,認真地說道:“弟子受人之託,讓他不離和尚在通天河邊悟道、化凡......”

老道士一聽忍不住哈哈笑道:“想不到,你自己還身在苦海,卻在教人划船爭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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