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青城無眠,因為不甘待斃的十二個劫境長老組團衝下山之後,竟然沒有一人回來,更沒有任何訊息。

亥時一刻,元秋看著堂下的一幫長老,苦笑著說道:“看情況,又是全軍覆沒。”

想著已經離開的藥堂長老鄒文山,慕容明想了想說道:“或許,我們都低估了皇朝的實力?”

堂下一長老想了想,輕聲說道:“據我所知,鳳凰宗的掌門早已經向皇朝低頭……”

慕容明一聽,頓時問道:“王長老,此話怎說?”

堂下說話的王長老搖搖頭,繼續說道:“這事在永珍城早已不是秘密,還沒有開春,鳳凰山就派出長老去皇城見過國師了。”

堂上身為掌門的元秋氣的一哆嗦,看著一幫長老說道:“如此一來,我們豈不是成了孤軍奮戰?”

慕容明嘆了一口氣,悠悠地回道:“正如掌門所說,否則藥堂的鄒長老也不會選擇連夜離開……”

在他看來,若不是自己雙手清白,怕是他早就偷偷地想辦法溜走了。

在眾人眼裡青城是出世的宗門,凌駕於皇朝之上。

可是青城的把柄卻捏在別人的手裡,這事往小裡說,倘若皇朝勢弱,欺負也就欺負了,大不了以後再不往來。

可是沒想到皇朝已經飛昇的國師大人突然回來,而且當著眾大臣的面斬了女皇大人。

這事,怎麼看都沒有善了的可能。

元秋想了想,看著慕容明問道:“執法長老,你有什麼看法?”

“在下見掌門遲遲未作決定,以為你還有什麼底牌。”

慕容明嘆了一口氣,心道這都這個節骨眼了,你才問我的意見?我又不是掌門。

“我的底牌沒了。”

元秋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但我總以為,鳳凰山會跟我站在同一戰線,蘇長老能頂住皇朝的風風雨雨……只是,這些我都猜錯了。”

“我們要怎麼辦?”慕容明望著殿外的夜空說道:“我也很納悶,難道皇朝的國師已經站在了我們都看不懂的境界?”

元秋揮了揮手,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拍身下的椅背說道:“便等到明日,看看他們最後想要如何?我們再做決定。”

慕容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動了動。

說了一句只有元秋能聽到的話:“我還不想死,青城還是數百的弟子和長老……”

漫天黑雲壓青城,堂下長老無數,卻只有兩人為青城的未來發愁。

作為掌門的元秋自然不想跟皇朝的國師拼命,畢竟他要不了兩年,就要離開這個世界。

以後的青城怕是跟他無關了,他的心在時辰大海,如何願意為幾個無關緊要的長老,拿自己的命去賭?

畢竟他可是青城眼下唯一看到飛昇希望的長老。

想了想,揮揮手道:“他們在用氣勢壓迫我們……一切,都等待明日再說吧,我們怎麼可以跟鳳凰山一樣膽小。”

說完起身往後堂走去,臨了又給慕容明傳音道:“麻煩慕容長老,來一趟……”

慕容明一愣,心道這終是形勢比人強啊?

揮揮手跟一幫長老說道:“大家先回去歇息,有什麼要緊的事,明日再議什。”說完搖搖頭,抬腳往大殿處走去。

他心裡明白,今天夜裡怕是無人能安心入睡,特別是還剩下的那四個長老,怕是想著如何連夜離開青城了。

……

亥時過半,山下大帳之中。

小黑看著桌上的十一個戒指發呆,不停地嘮叨道:“哥哥真小氣,只給小黑一枚,我可是出了很多力氣的。”

“白天的那一枚算不算?你要是嫌少,把兩枚都給我,以後你要吃什麼,我出錢。”

李修元靜靜地說道:“來了五千禁軍,不能全都讓皇上出錢,我們總得意思一下。”

小黑盯著李元收起桌上的戒指,又看著他拿出一盒糕點,忍不住撿了一塊起來。

嘿嘿說道:“那就讓給禁軍們分掉吧,就當我沒撿到。”

李修元皺了皺眉頭,身為皇朝的國師,青城的事還不算完,他哪裡敢在這個時候放下心來?

看著眼前的小黑,當下斬釘截鐵說道:“青城還有四個長老,等到解決這裡的麻煩,我們就離開這裡。”

小黑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些傢伙的腦袋要不要給他們送回去?”

“卯時一刻,給他們送上清晨的驚喜,我不想再繼續耗在這裡了。”

想著夢裡心心念唸的風雲城,李修元有些等不及了。

小黑點了點頭,低頭就著杯裡喝了一杯涼茶,撲騰著翅膀飛到了自己的床上,閉上眼睛做夢去了。

守著一壺清茶,李修元的睡意全無。

倒不是即將到來的那場大戰,兇手已經有十三人伏法,僅剩下的四個劫境長老根本不在他的眼中。

即使加上青城的掌門,那又如何?

想著呆在軍營裡十幾個身上傷殘,斷了手腳的青城弟子,這些當年在北海戰場上遺留下來的傷痛。

這些日子他已經配了靈藥,給眾人服下。

要不了兩月,便能漸漸恢復。

最多花上二年的功夫,便能恢復如初。

二年的時間,在修行者的眼中,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只有能讓身體恢復如初,又有誰會在意多花幾年的時間?

當一幫傷殘之下喝下靈藥,感覺到身體骨骼在輕輕蠕動時,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這些年來,他們在青城就是包袱,掌門不管,長老不理,便是同門弟子也沒有幾個真正關心他們的。

感覺到身體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有人一夜破境,竟然沒有一人願意再回青城,說是五域之大,隨便在何處都能修行。

再不回這個沒有一絲溫情的宗門了。

李修元心裡牽掛的是失去了訊息的胡歌,那個兒時的玩伴,那個叫他哥哥的少年。

那個在北海戰場的擂臺上失去了一隻手臂的英雄。

同樣因為青城的薄情而早早離開,一個人在五域中浪跡、隱姓埋名,連唐朝和小菊這些年來一直沒有他的訊息。

這無疑成了他心底的痛,如果找不到胡歌,他怕是無能安心在風雲城裡修行,哪怕是回到天山,也得不到安寧。

去唸,也得念想的人兒近在眼前才能去。

否則最後便是念念不忘,一直掛在心上,成為一種思念,然後變成一塊心病。

心病拖久了,一不小心就演變成心魔。

好容易放下方寸山,放下南宮世家,放下五域皇城的一幫朋友,他可不想一直將當年失去手臂的傢伙頂在頭上。

他在爭渡,要過河。

這一夜山上山下,都沒有睡好。

便是守在山腳的納蘭雨,也不敢閉上眼睛,因為這一夜不停有青城的弟子偷偷溜下山來。

山下的一場大戰,早就有人傳到了青城之上,任誰也不想成為明天的炮灰。

三天下來,整個青城的弟子已經跑掉了一半,當下山的弟子在山腳嗅著風中化不開的血腥之味時,紛紛為自己的決定暗自慶幸。

而山下的禁軍卻盼著黎明的到來,因為納蘭大將軍告訴他們,過了最後一天,大家便可以拔營,往皇城而去了。

圍住山下,只是不讓當年參加謀殺的兇手跑掉。

再戰一日,他們便能回到皇城之上,祭奠死去兄弟們的在天這靈。

從子時到清晨的卯時,是五千禁軍度過最漫長的一夜。

卯時不到,納蘭雨吩咐大軍起灶做飯,國師定下最後進攻的時辰是辰時一刻!

清晨微雨,山上霧重,整個青城都籠罩在雨霧之中。

便是這樣一個並不算得清爽的日子,安靜的青城卻被一枝箭鳴吵醒,一枝來自山下軍營中的鐵箭,穿雲破霧,一路往上飛去!

卯時過半,天空中的第一縷陽光還未落下,李修元射出的鐵箭已經讓整個青城從睡醒中驚醒。

穿雲破霧的符箭飛臨青城,首先引爆了青城大殿外廣場上的那座巨大的祭壇!

一聲巨響,符箭引爆了小黑之下埋下的符文!

“轟隆隆!”的爆炸聲中,將數百長老、弟子從夢中驚醒!

望著廣場上被炸得四分五裂的祭壇,沉默了三天的青城長老、弟子們終於忍不住驚呼起來。

只不過,還沒等趕到廣場上的長老、弟子們回過神,又有弟子在大殿處驚叫起來。

“天啦!大家快過來這裡!”

於是數十人,上百人紛紛往大殿處湧來,只見大殿的門口整整齊齊排著十二個蒙面人頭!

有膽大的弟子揭開黑布,頓時有人驚叫起來:“天啦,這不是王天雲長老嗎?”

“這是劍堂的張長老,他不是已經下山了嗎?”

一時間,整個大殿前的長老弟子亂了,青城十二個劫境長老,竟然沒有一人活著回青城。

大殿四周死一般的沉默,眾人的目光已經從地上的人頭移向在大殿門柱上的那一枝黑箭,黑箭上分明綁著一封信函。

有弟子上前取下鐵箭,展開其上的信函,只見上面寫道:“辰時交人,否則大軍踏平青城!”

只有短短一句話,卻將整個大殿前的長老、弟子點燃!

數百人眼裡的情緒很複雜,很憤怒,很無奈。

因為沒有長老敢在這個時候,帶著宗門的弟子下山跟皇城的禁軍決戰。

保衛青城麼?皇朝的來意寫得清楚明白,交出兇手,那是青城的恥辱!

竟然派出十七個劫境長老,前往皇城行暗殺之事,也這是五域整個修行界的恥辱!

聞訊趕來的掌門在人眼看著這一幕,對身邊的執法長老說道:“如此,我們要不要跟他們正面打一場?”

“怕是來不及了!”慕容明抬頭望向爬上天空的一輪紅日,淡淡地說道:“已是辰時,他們要來了!”

還沒有待他的話音落下,眾人只聽風中又有一聲箭鳴聲響起!

還沒等著大家去捕捉這枝風中之箭,只聽“轟隆!”一聲爆炸聲起,離大殿不過數十丈的劍堂閣樓,在眾人的眼前轟然倒下!

這座由青石跟鐵木所建的劍堂閣樓,不知道歷經了多少年的風雨,卻被一枝自山下飛來的鐵箭引爆。

然後倒在了眾人的眼前!

慕容明嘆了一口氣,看著元秋拱手說道:“掌門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則雙方還沒有交戰,整個青城就要變成一座廢墟了!”

說完,慕容明下意識地往廣場上走去,似乎害怕下一刻眼前的這座大殿就要被山下的禁軍引爆!

眾長老和一幫弟子看著執法長老的舉動,紛紛從大殿前往廣場上跑去。

這個時候,任誰也不想被那突如其來的爆炸波及!

身為掌門的元秋,一身修為站在了九劫之上的絕世老人,看著廣場上的長老和弟子,終是禁不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看著慕容明說道:“慕容長老,此事還得麻煩你。”

……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