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深處,因為李修元的到來,難得有一個星光滿天,雪月普照的夜晚。

是夜無論是梅山上的弟子,還是銀川城中地修士,都忍不住紛紛走出來賞月。

一夜星光滿天,一夜竊竊私語。

當李修元靜坐大殿將一壺雪水煮沸的時候,雪峰山上地老和尚已經化作一道清風,靜靜地坐在了他的面前。

老和尚淡淡一笑問道:“說說,你昨夜看到了什麼?”

身化雪人一動不動,要茫茫雪原上站了大半夜,老尚相信李修元應該不會是睡著了地原因。

李修元起身揖手行禮,回道:“見過聖僧,晚輩匆匆而來,卻是沒有什麼禮物奉上,萬望海涵。”

“至於昨天之事……我並沒有學會雲前輩的御劍之法,而是意外感悟到了星光之劍,那也是我將來某一天要修行的劍法。”

一邊往壺裡落入靈茶,李修元一邊回道。

老和尚點頭應道:“你若一日之間,便能將女聖的劍法學了過去,那才會驚嚇到我。”

李修元想了想問道:“雲前輩以神識馭劍,於數里外斬斷山間的雪松,這是佛門的念力,還是我們修道之人的神識之力?”

老和尚想了想回道:“兩種說法都對,但也不盡然。”

“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兩種力量的結合的力量,你學過佛法應該知道一念之間的力量空間有多大。”

“倘若你將這一念之間的力量,加上你強大的神識之力,以你的意念控制手裡的靈劍,便能做到如你射箭那樣……”

“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老和尚面露慈悲,繼續問道:“你應該還有話想要問我吧?”

李修元想了想,認真地分析道:“雲前輩沒有修佛,只怕沒有想過一念生和一念滅的力量,晚輩好像有些理解了。”

“晚輩遇到一些麻煩,卻是來自佛門,我一番苦惱之下得不到結果,所以想跟前輩請教一番。”

花了一會的時間,李修元將發生在大唐雪山之上,自己所居住的木屋內外發生的故事,以及和尚山下修佛的事故,說了一遍。

然後靜靜地問道:“我與菩薩說,若起心不正,這佛不修也罷。”

老和尚聞言一時默然無語。

過了好一會才嘆了一口氣說道:“推己及人,倘若這時人要來佔據我那雪山修佛,你說我應該怎麼做?”

點了點頭,李修元淡淡地笑了起來。

嘿嘿笑道:“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看來我確實沒有做錯,畢竟那木屋從大秦的時候,我便在了。”

老尚輕輕地敲著桌臺,說道:“你該煮茶待客了。”

還沒等李修元回話,大殿裡一陣冷香飄來,卻是女聖聞聲而來。

將剛剛做好的糕點放在桌上,雲天虹笑了笑:“師兄你這也太早了一些吧,這才什麼時辰?”

老和尚微笑道:“我怕這小傢伙突然間就消失了。”

李修元一邊替兩位聖人添上靈茶,一邊自嘲道:“在山下的和尚看來,晚輩便是那盤踞在半山,寸步不讓的魔鬼了。”

雲天虹聞言止不住笑了起來:“你要是怕人罵,就乖乖回到玄武大陸,來做我跟師兄的徒兒如何,我們將兩座雪山給你。”

“別,我可沒這麼貪心。”

李修元淡淡一笑道:“我昨天想了一夜,也沒有悟出如何修行前輩是如何將那雪花化劍的道理。”

雲天虹看著他嘆了一口氣說道:“道理已經跟你說了,至於如何修煉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老和尚也跟著說道:“你連那星光一劍都能斬出,又怎麼會被一片雪花難住?”

這一下,連李修元也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靜靜地陪著兩人喝了三道靈茶,給了兩聖要的靈茶和靈酒。

又將給不離和尚,宇文琉璃,以及天雲聖地兩位師尊的物品一併給了雲天虹。

想了想,跟雲天虹說:“晚輩還要去雪原上再感悟一番,趁著還在這裡。”

雲天虹揮揮手:“去吧,我也想看看你能悟到幾分?”

看著往後山雪原走去的少年,老和尚微笑著說道:“有了這靈茶、靈酒,那幾個小娃娃,還有我那徒兒應該能再破一境吧?”

“哎呀,我倒是把這事給忘記了。”

雲天虹笑道:“紫衣和歐陽家小子去的銀川城,這回怕是跟李修元無緣了,通天河邊的兩個傢伙,怕是要開春之後,才能回來了。”

……

雪原之上,威壓的範圍在不斷地縮小,從數十丈變為不到七丈,寒風中挾帶的雪花也越來越多。

而凝神之下的李修元,有意無意,又看到了雪原之下,深淵之中的那一片雪花。

只不過,這一回他沒敢多看。

因為他害怕坐在宮殿裡的女聖,會不會在風雪中往自己一劍斬來。

一夜過去,沐浴滿天星光的李修元感覺到自己出劍的速度快了許多。

而風中化為利劍的雪花和凜冽的寒風,速度也更快了幾分。

毫無疑問,這一方世界的風雪遇強愈強,根本不給李修元喘息的機會。

甚至他有一種錯覺,這明明是梅山上一方不大的雪原,卻於剎那之間變成比修羅天域那風谷還在恐怖的地方。

滿天雪化在這一剎那化為風中之利,無情地往李修元斬來!

便是他出劍如電的情形之下,手上,臉上,全身上下被無數的利劍斬中,讓他有一種無力的感覺。

這一瞬間,於這方小小的天地,他才是最可憐的螻蟻。

風中響起:“鋥鋥!”的揮劍之聲。

跟著便是“叮叮!!!”如雨打芭蕉的聲音。

風中傳來雲天虹的聲音:“難不成,你之前沒有在暴風中煉過劍?”

李修元一邊出劍如電,一邊苦笑道:“那個時候,我只想著自己比那暴風要更強上幾分,用身體去破扛啊!”

“真是笨死了!”

雲天虹看著老和尚氣笑著回道:“既然你將那風雪當做敵人,打不過,你不會躲嗎?”

老尚淡淡地笑了起來,心道這孩子的心思實在可愛。

寧願以身硬扛,也不敢去躺,想必是害怕自己師妹生氣了。

李修元一愣,脫口問道:“這還能躲啊,我往哪兒躲?這漫天都是風雪。”

雲天虹靜靜地回道:“那你就想辦法,把自己變成風雪。”

聞言之下的李修元再次愣住了,把自己跟這些風雪化為一體?這怎麼可能?

呼呼呼!

圍著雪原轉了幾圈,轉不動的李修元終於停了下來。

放鬆心境之下,試著把自己站成了一個雪人,一棵不遠處的雪松。

靜靜地,神識注視著深淵之下的那片雪花,只見混亂一遍的深淵漸漸甦醒,緩緩旋轉中的雪花剎那之間,如同一把絕世神劍一般。

還沒有飛出深淵,卻已經讓天地顏色。

此時此刻的李修元有一種錯覺,自己便是深淵之下的那片轉動中的雪花。

於是,他伸出手比寒冰還要冰冷的手。

於是,大殿中捧著一杯天山靈茶的兩位聖人,看到了他們眼中最為神奇的一幕。

把自己化為一個雪人的少年,如佛臺上的神佛微笑拈花。

一片堪比蟬翼的雪花落在少年的手中,少年試著讓她緩緩起飛起,然後又緩緩地跌落。

時間在這一剎那停住了!

若是以寒風如電,雪花如劍的雪原,少年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一點。

只是,這一剎那時間停止了。

甚至連兩位聖人的手也靜靜地停在了自己的胸口,兩人手裡的靈茶那一縷淡淡的水汽也凝結……

梅山上的世界,在這一瞬間停止了。

如大殿裡的雲天虹一樣,李修元試著用自己的念力加上強大的神識,靜靜地凝視著手裡的雪花。

我想讓你化作三尺青鋒啊!

如同聽懂了李修元的心意,雪花如飛花一般緩緩自他掌心升起。

只升起了不到三寸,便無力地往下跌落,再次回到少年的拈花之手。

於是少年再次試著溝通這片雪花,溝通這方天地……

如少年的掌心颳起了一道旋風一般。

雪花升起,落下……再升起,再落下……如此這般往復不知幾回。

便是少年一聲輕嘆之下,雪花於剎那之間,化作一把斬破風雪的劍,往不遠處的松林飛去……

“呼呼呼!”

“嗚嗚嗚!”

時間恢復了運轉,寒風依舊,雪如故,兩個靜坐大殿裡的聖人一時間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這是法則之力!

這是大道的力量!

還沒有完成天人五小衰之劫少年,如何能感悟時間法則之力?又如何能使用法則之力?

讓世界在一剎那停止下來?

在雲天虹看來,雖然李修元離御劍還相差十萬八千里,可是他已經感悟到最小的那一個步驟了。

不積跬步,何以至千里?

看著面前的老和尚,雲天虹有一種無力的感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苦笑道:“若你那徒兒看到他的兄弟再次回到少年時,以凡人之力斬出聖人一劍,會不會打擊他如磐石一樣的道心?”

老和尚搖搖頭道:“近乎聖人近乎道,這原本是一種傳說,沒想到我卻有師妹這裡親眼目睹,善哉,可喜可賀是也。”

“算了,不能把小和尚還有琉璃等人跟李修元相比,他就是這天地間最不可思議的妖孽,我真的服了他。”

雲天虹喝了一口靈茶,苦笑道:“我原本以為,他人回到自己的世界,苦苦修煉數年之後,才能觸碰到這道契機……”

老和尚卻不這樣認為。

入下手裡的茶杯,糾正道:“師妹也不能這樣說,畢竟他每次來見你,都會給你帶來驚喜。”

雲天虹搖搖頭:“我還好,怎麼說也給他指明瞭一個修行的方向,師兄你呢,你給了他什麼驚喜?”

老和尚搖搖頭,靜靜地回道:“我給了他平靜的心,讓他可以在那方世界無寵不驚地從容修行。”

雲天虹本想山言糾正,可是細細一想,不由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眼下的李修元更重要的,是一顆寧靜而不躁動的心。

想想,不由得溫柔地笑了起來:“想想師兄說的也是,這傢伙此行,總算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正說話間,兩人的耳中傳來了李修元的聲音。

“前輩,我怎麼在雪原下的深淵之中,看見了一把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