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無數把劍?」金無銘輕輕地重複了一遍,這一瞬間,他想起了當年在紅塵客棧裡化身阿珏日日砍柴的情形。

從柴刀到斧頭,最後到三十斤重的斧頭,都是阿木替他找鐵匠打製的。

想到這裡,金無銘問了一句:「紅塵十年,你都用什麼劈柴?」

王一哈哈一笑:「我比你笨,不會用斧頭,十年用爛了七把柴刀。」

「柴刀啊……」

這一回,金無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原本王一竟然認了死理,只是把一件最簡單的兵器,修煉到了極致。

他甚至有些後悔,當年不應該嫌棄那斧頭太輕了。

高臺上的天后娘娘看著秦湘玉笑了起來:「我說師妹,你竟然讓一個如此厲害的劍客,給你劈了十年柴。」

秦湘玉聞言撇了撇嘴,指著金無銘說:「那傢伙先來,他也劈了十年。」

身後的老實和尚聞言讚道:「便是掃了十年地,也是很了不起了。」

天后娘娘看著他嘆了一口氣,幽幽地回道:「先看完這一場比試吧,這可比我想象中要精彩得多,可惜哥哥走了。」

秦湘玉搖搖頭:「李修元就是一個沒‎‏​‏‏​‏​‎‏​‏‎‏‏‏情趣的傢伙。」

「怎麼說話的?」天后娘娘瞪了她一眼:「不許說他壞話。」

柳天風看著烏圖說了一聲:「精彩啊!」

夜小倩拍了拍小光的肩膀,問道:「我家王一跟你比起來,誰厲害?」

小光搖搖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師傅和老孃,靜靜地回道:「我的劍不是用來跟人在擂臺上比試的。」

高月兒眼睛看著高臺上的兩人,嘴裡卻輕讚一聲:「好徒兒,有志氣。」

氣的慕容漱玉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是當她想起自己兒子於風雪中斬敵的模樣,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心道自己的兒子,終究還是遠遠地將老爹扔在了身後。

高臺之上,金無銘用手指輕彈劍身,冷冷地說了一句:「下面人都看著呢,繼續吧。」

王一笑了笑:「那你來啊!」

說完跟他勾了勾手,氣得臺下的慕容漱玉只想罵人。

受王一的刺激,金無銘舉起長劍,猛地向王一斬了過去,其勢猛如山崩,腳下用力連整個擂臺都在戰慄不安。

這是他這十年來修的道法,將力量跟劍法完美的結合,這才是真正的藍田山莊的劍十三。

感受著浩瀚力量碾壓而來,王一根本來不及斬出一劍。

他也清楚就算這時揮劍斬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自己的鐵劍根本敵不過金無銘手裡的寶劍。

便在這時,王一卻扭頭便跑,在寬大的擂臺上轉起了圈子。

「咔嚓!」一聲響起,卻是金無銘收勢不住,一劍將擂臺的一根柱子斬斷,瞬間掛在上面的燈籠往下跌落。

「轟隆!」一聲響起,嚇得守了擂臺下的禁軍往一旁閃去。

跟坐在最前面的小光等人喊了一聲:「往後退一退,這上面的傢伙也不知道手輕一些。」「別跑!」金無銘沒想到王一竟然不戰而退,氣得他跟著追了過去!

人如旋風劍似電,追趕中的金無銘同樣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往王一背後一劍斬去!

「噹噹噹!」王一回手便斬,兩劍在空中撞上發出一陣巨響!

只是兩人正面硬抗之下,王一的唇角滲出一抹鮮血,而金無銘的身體也往後猛退了幾步。

他沒有料到王一竟然力量也不比自己差上多少。

「再來!」

王一右

臂伸展長劍往前遞出,

將手持寶劍的金無銘看成了一根劈柴!

一道劍氣自王一的長劍噴湧而出,往金無銘的寶劍而去,硬生生把金無銘剛剛斬出一一劍震了回去!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金無銘一時有些不解,在他看來,自己修為境界,劍法都比王一高出不少,這傢伙憑什麼用一把平凡的鐵劍斬退自己?

只是暫退幾步的金無銘,豈會弱於王一斬出的砍柴一劍?

夜風吹拂,有一道月光落下,灑在金無銘的身上,也灑落在他的長劍之上。

只聽他輕喝一聲道:「朝生……」

握在右手的長劍在幽幽的月光之下,如佛門的拈花之下,結了一個手印。

在幽幽的月光之下,在高臺下無數修士的注視之下,在一幫公子小姐目瞪口呆之中,一朵花兒,在月光下緩緩綻放開來。

看得高臺上的天后娘娘輕輕皺起了眉頭,因為她也沒有看清楚。

看得秦湘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她在替王一擔心,因為十年之前雪山之約,王一被慕容漱玉灌醉,沒能赴約。

看著烏圖忍不住讚歎,比起十年前的雪山之巔,今日‎‏​‏‏​‏​‎‏​‏‎‏‏‏的金無銘這一招又進步了許多。

夜小倩也輕輕地皺起了眉頭,他在替王一擔心。

只有小光無悲不喜,從一旁的桌上拿起一個水晶梨,遞給高月兒:「師傅,吃梨。」

甚至有小姐拍手驚呼了起來,只為金無銘這一招朝生暮死!

只有慕容漱玉嘆了一口氣,似乎預料要發生一些什麼?

她甚至在猜想,當下的王一,會不會用她當年的一招,破去金無銘的這一招。

王一的臉上流露冷冷的神情,竟是毫不理會金無銘的這朵綻放在月光下的花朵。

而是握著手裡的鐵劍,向著月光下的花兒而去!

一聲清喝,王一手裡的長劍化為一道無懼生死的流光,直刺面前正在綻放的花兒!

此時金無銘的長劍化為月光下的花枝,枝頭的花朵正在緩緩綻放,不,應該說是綻放中的花朵加快了速度。

試著將自己每一片花瓣都展露在這片清靜,閃耀著鳳凰光芒的月光世界裡面。

只是,王一的長劍已經刺進了金色的月暈之中。

隨著這一劍刺出,他的臉色驟然蒼白,似乎瞬間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

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就在天后娘娘鳳眉緊鎖之下,就在慕容漱玉不解的眼神裡……

月光下的王一,沒有使出當年慕容漱玉教他的那招,而是以堅毅無比的勇氣,將自己的長刺***了正在盛放的花瓣之中。

金無銘驚呼了一聲,他相信慕容漱玉絕對不可能把這一招教給王一。

所以他只是為王一的決然而驚呼,臉上的神情卻沒有任何變化,依然劍如朝花,繼續在月光下綻放開來。

只不過,他忘了一件事,也絕對想不到另一件事。

其一是王一既然十年如一日,只是握著一柴刀砍柴,不論面前是乾柴還是溼柴。

不論是堅硬的雜木,還是尋常的松木。

只要他一刀落下,便能一分為二,這是他要的一個結果,當年的阿木教他的「快,準、狠!」

其二是,當年於弘福寺的大湖前一遇,讓他從李修元那裡得知,原來可以把自己當成一座山。

當手裡的劍也當成一座重山!

我是山啊,重重疊疊的高山又怎麼能在一朵花兒面前低頭!

你要在我面前綻放,那也得看我

的心意。

已經悟了不止十年

的一劍,在這一剎那得到了昇華,如腦中閃起一道電光,讓他看到了那道如山的劍意。

但他手裡的長劍指舊刺出,如山而來,看在眾人的眼裡,擂臺上的王一這一瞬間變成了傻瓜一樣。

竟然握著一把長劍,像握著一把砍柴的刀一樣,直直地往綻放在月兒的花兒砍去!

只是一剎那,金無銘頓時覺得胸口一悶,如被一座大山撞上了一樣!

連高臺下的高月兒也輕輕地皺起了眉頭。

看著小光問了一聲:「小光,這道劍意是你教他的?」

小光搖搖頭,輕聲回道:「不是,我還在琢磨這劍法呢,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大哥這是跟誰學的?」

這一刻,王一不再是流星劍,而是一座大山。

一座如雪山那樣高大的山脈,卻頃刻之間倒下,劍太重,重到他自己都無法控制。

這一瞬間,他斬出的不是劍。

是一座山,於江湖浪跡十年,於紅塵客棧中劈柴十年,終於在金無銘的朝生暮死一劍之下,悟出了重山一樣的劍意。

當年在茶樓之中,李修元只是教給他這道劍‎‏​‏‏​‏​‎‏​‏‎‏‏‏意的原理,卻沒有告訴他如何修煉。

【鑑於大環境如此,

而他悟出的第一道如山的劍意,承自李修元,卻悟出了屬於他自己的劍意。

這一劍,才是王一最強大的一劍。

他甚至想要感謝面前的金無銘,若不是金無銘拼命斬出一朵繁花,他不知要何時才能悟出這個道理。

高臺上的秦湘玉想要發出一聲驚呼,卻沒有來得及……

只聽「咔嚓!」一聲,在微涼的夜風中響起,在幽幽的月光下響起。

王一斬出的大山,以摧山斷嶽之勢,將金無銘斬出那一朵還沒有完全綻放的花兒,從中心斬成了粉碎……

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一朵鮮花上面一樣,這是無比暴烈的摧殘!

一道強大的劍氣,在擂臺上轟然響起,往四下飛去。

月光下的花兒消失得無影無蹤,王一手裡的長劍再次斷成了兩截。

默默地看著手裡的斷劍,王一苦笑道:「小光,劍來!」

高臺下的小光哈哈一笑,手一揮,一把出鞘之劍如流光一樣往擂臺上的王一飛去。

笑道:「大哥你行不行啊,你已經斷了兩把劍了!」

那意思分明就是,不行你可以求我,我有一把比老爹還要厲害的靈劍啊!

高臺上的天后娘娘捂著胸口嘆了一口氣,跟身邊的首領太監問道:「這是什麼劍意,為何我從來沒見過?」

太監首領低頭輕聲回道:「其為大成若缺,大盈若衝,大直若屈,大巧若拙……他手裡不再是劍,而是一座山……」

首領太監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只有天后娘娘才能聽得見。

一首淡淡的聲音傳進天后娘娘的耳中:「我有無數把劍,便是你手握靈劍,我就算是拖,也要拖到最後一刻……」

天后娘娘嘆了一口氣:「以後,我也要學學。」

邊上的秦湘玉沒有聽清楚,而是看著高臺上的王一問道:「我說王一,你這一劍又是什麼名堂?」

在她看來,金無銘斬出的那一劍實在是太美了。

這王一就是一個大老粗,怎麼可以如此粗魯,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連金無銘也看著他問了一句:「難不成,你見過我這一劍?」

王一懶得理他,而是跟高臺上的秦湘玉回道:「沒什麼,我只是砍柴砍得多了,

熟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