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往前傾了一下身子,看著伍氏不好意思地回道:「嬸,我剛剛跟人打了一架……等晚點再回家。」

伍氏一聽,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你是怕這模樣給你老爹看到,再揍你一頓吧?」

說完一邊煮麵,一邊笑道:「別怕,一會吃完麵,你去後面把身上洗洗再回家。」

少年點頭笑了笑:「謝謝。」

「你是李白?」

中年男人看著少年問道:「你不是西域的碎葉城嗎?」

少年一聽眼前的男人竟然知道自己的來處,不由警惕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從碎葉城來?」

「我猜的,你信不信?」

中年男人笑了笑:「說說,你怎麼會來到這個地方?」

眼前叫李白的少年想了想回道:「老爹嫌那裡風沙太大,又不好掙錢,說這裡才是我的老家……」

伍氏更是好奇,到現在,她都不知道李白的一家原來是從西域遷回來的。

跟李白一家比起來,她更好奇眼前這個男人怎麼會知道李白的來歷。

「風沙太大?那確實。」

中年人自嘲一樣地笑了起來,說道:「不管你信不信,當年‎‏‎‎‏​‎​​‎‎‏​‏‎‎我曾經去過碎葉城,在那裡生活了許久。」

李白嘴唇微動,隨後搖搖頭:「那黃沙漫漫的地方,有什麼好玩的?」

「那是因為你見過大漠的風沙。」

中年人只是笑了笑,轉向指著正在煮麵的伍氏說:「你問問她們,只怕這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那樣的風沙吧。」

「我說李白,什麼樣的風沙啊?」

伍氏看著兩人笑了笑:「我半輩子都在這裡生活,只見過夏天北門口會颳風沙打在臉上難受得很。」

李白一聽,忍不住笑了起來:「嬸,北門口的風沙可不叫風沙,大漠要是颳起風沙,連牛羊和人都會被卷天去哩。」

伍氏一聽驚得差一些將端在手裡的碗摔落,搖搖頭說道:「這天下,哪會有這麼恐怖的事情?」

李白再次說道:「那是因為你們沒有見過。」

伍氏從鍋裡撈了兩碗麵,又往裡夾了幾塊醬牛肉,打了二勺湯,擱了一個煎雞蛋。

端過來放在桌上,笑了笑:「先吃麵,趁熱。」

李白用袖子抹了一下臉上的血漬,端起面前的碗,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眾裡尋他千萬裡,周遊山水的李修元沒想到自己想見的人已經回到了故鄉,一時忍不住暗自嘆了一口氣。

在大街路過,看著一幫孩子跟這少年打架,從少年一雙野性的眼睛,讓他感受到一股不屈之意。

於是想帶著這少年來吃碗麵,再想著要不要教他兩招劍未能傍身。

沒想到,卻是當年不曾出生,眼下已是少年的李白。

只不過,眼下的老道士並沒有託夢給李白,他便是來自九天之上的小黑。

也沒有告訴李修元,坐在他面前的就是當下在雪山下消失的小黑馬。

命運之神,就是如此神奇。

學了滿腹經綸的小黑,轉世之後降生於世家,成了一個翩翩少年。

眼前的李修元欲跟李白發生一些交集,卻不知道這傢伙竟然是小黑那憨貨。

這一切,都在證明一個事實,只有不經意之間的相遇,才是世間最美的一抹風景。

李白吃得很快,沒幾口就將一大碗牛肉麵灌下了肚,連著二個煎蛋也消滅掉。

伍氏招呼他去屋裡洗漱一番,擦乾了臉上的血漬才心疼地教訓起來:「你打又打不贏,還成天跟他們一

幫孩子

打什麼?」

李白嘿嘿一笑:「豬兒他們罵我是蠻子,我肯定要跟他們打一架。」

五氏一聽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你哪裡像蠻子嘛,力氣都沒有豬兒大,以後不要再打架了。」

李白沒有吭聲,看著前面的李修元說了一句:「先生我要回家了。」

「你想學劍嗎?」想了想,李修元突然問了一句,也不怕嚇壞了眼前的伍氏。

伍氏撤了灶裡的火,仔細地打量眼前這個中年人,因為她覺得縣城哪來的修士,眼前的男人憑什麼要教李白?

「不想!我只想打贏豬兒他們!」

李白乾脆地說道:「先生可以教我打架嗎?我可以拜你為師,做你的學生。」

伍氏點了點頭,童言無忌了,眼下城裡的一幫小屁孩人人都想做山大王,一個不服一個。

李白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一點都不感到驚訝。

就像預料李白會如此回答一樣,李修元也不惱他,而是伸手間接住了自風中拂來的一片花瓣。

笑了笑:「看看,這是什麼。」

湊過頭了看了一眼,李白搖搖頭:「這不是就一片花瓣嗎?有什麼好看的,這‎‏‎‎‏​‎​​‎‎‏​‏‎‎是春天,街上到處都有花。」

李修元點了點頭,手裡凝聚一道若水之力,花瓣在他指間歡快地上下跳舞,就跟那嬉戲花間的蝴蝶一般。

李白搖搖頭:「這是在耍把戲吧?城裡不時會有人來耍呢。」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拈花之手往外輕輕一彈,「嗖!」的一聲響起,指間的花瓣瞬間化作一道劍氣,往店外斬去。

不一會,街邊傳來「咔嚓!」一聲響,嚇得連伍氏都驚叫了起來:「李白,你去外面看看,發生了什麼?」

李白點了點頭,「呼!」的一聲往店外衝了出去。

再回來時,手裡卻捏著一根並不十分粗大的桃樹枝,上面還有驚嚇的桃花在輕輕地顫抖。

彷彿是在埋怨眼前的李修元,太無禮了,我還在開放呢!

一瞬間猶如白晝的閃亮之後,便再次沉寂到了昏黃之中,而燈火變得更暗了一些。

只不過,李白卻看著桃枝上光滑的切口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心道就算自己拿一把柴刀,也做不到如此啊?

就連伍氏活了這麼多年,也沒見過這樣的戲法,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就算是打架流血都可以不眨眼的李白,一下子也愣住了,說不出話來。

喝完碗裡的麵湯,李修元輕聲說道:「這個世上,有比打架當孩子王更有趣的事,你想不想學?」

「先生是神仙嗎?」伍氏呆呆地說道。

在她看來,恐怕只有神仙,才能用一朵柔若無骨的花瓣,揮手間斬下街邊的一樹桃枝吧?

李白一時也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只是怔怔地看著面前的李修元。

李修元笑了笑:「想想,要不要跟我學習劍法?」

李白心裡先是升起一陣驚喜,想著終於找到了師傅,可以練劍了。

可隨後又有一絲警惕,為了讓自己練劍眼前這傢伙也不用繞這麼大一個彎子吧?

伍氏活了半輩子也沒有見過如此古怪之事。

一直以來都是從說書先生那裡聽神話故事,沒想到真的在自己店裡遇上神仙。幸好伍氏是一個神經大條的女人。

李修元的舉動沒有讓她心生恐懼,反倒是想神仙會不會有錢,要不要給他牛肉麵的錢。

她該不該收兩碗麵錢。

李修元倒是算準了李白的心思,看著他笑了笑:「我

不會收徒了,我在北

門口租了一個鋪子賣酒……」

時間在流逝,李修元要離開了,淡淡地說了一句:「想明白了,再來找我。」

話說到這裡,多的他不會再說,有沒有緣份,就看眼前的這個少年了。

「另外,我只是一個賣酒的,不是神仙。」

放下幾枚銅板,出了門,消失在夜色中的李修元淡淡地說了一句。

飄進了依舊發呆伍氏的耳中,也飄進了迷惑不已的李白耳中。

李白沒有立刻回答,因為他在想這傢伙會不會拐騙自己,把自己當成豬仔賣了。

「你個白痴哦!」

伍氏罵了一聲:「李白你要不去,就讓我們家狗兒去跟那先生學,怎樣?」

李白呢喃了一聲,他當然想。

飛花落葉斬桃枝,這樣超越普通人的力量,他做夢都想擁有。

伍氏收了桌上的兩個麵碗,摸著李白的腦袋笑了笑:「怕什麼?他就是北門口賣酒,離我這只是一碗水遠呢。」

皺著眉頭,李白終於下了決定,說道:「我明天先去看看?我要問下我娘再說。」

他可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他‎‏‎‎‏​‎​​‎‎‏​‏‎‎要問著呢自己的母親。

「你是豬哦,這可是你求都求不來的事情,你要是問你娘,她肯定不會答應,先去,做那先生的徒弟,看看他能教你什麼。」

伍氏嘆了一口氣:「現在你可以滾蛋了,老孃要關門去煮飯了。」

李白站起來用衣袖抹了一下沾著麵湯的嘴巴,說道:「這事,嬸先不要跟旁人說。」

少年有些激動,還有一些忐忑,這轉眼間,就能學劍了。

便是這樣,他也不想將這機緣拱手讓給別人,大不了先睡一覺,明天再做決定。

伍氏一聽笑了起來:「我看那先生不會再收別人了,也許他只是看你順眼,想教你幾招,都不願意收你為徒哦。」

李白怔了怔,終於冷靜了下來。

想了想說道:「管他呢,火燒泥鰍,熟一截吃一截,我明天先去北門口看看。」

揮揮手,李白出了門,轉眼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

伍氏收起桌上的銅板,想了想,這都是什麼事情,怎麼可以讓自己遇到,怕不是做夢吧?

直到這時,她才想起來自己的兒子竟然沒有回家,想必是今天打架自家的兒子也有份。

……

轉了一圈,就在李修元失望的時候,沒想在這裡遇上了李白。

有意思的是,今天他剛剛在北門口租了一個鋪子,想要在此小住半年,釀些黑豆酒來賣,看看這裡的風景。

沒曾想到,在街邊看一群頑童打架也能遇到這小傢伙。

一夜過去,早起將鋪子收拾了一遍。

正好買的酒缸送了過來,連著昨日買的黑豆,跟一些釀酒的事物。

從街上請的夥計,在後面壘了兩口灶,埋了兩口大鍋,想來明日就可以動手釀酒了。

在他看來,就算李白是一塊頑石,只要他肯來這裡,他就有辦法把他變成跟王一那樣的劍客。

忙了一個上午,還沒到午時。

正在燒水煮茶的時候,李白一頭鑽了進來,看著他說了一句:「我跟你學劍!」

隨後燙了兩個杯子,李修元說道:「急什麼?在學劍之前,我先教你如何煮茶。」

李白心中一震,豁然抬頭問道:「學劍跟煮茶有什麼關係?我又後又不會去開一家茶水鋪子。」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學劍之前,先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