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生看著小光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也不敢跟他再多說什麼,生怕小江再生氣,將他手裡的珠子都捏碎了。

甚至在心裡嘀咕,都是什麼樣的人啊?

這可是玉石,又不是玉米,只是手指捏了幾下,就成了一堆粉末。

小光心裡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心裡在想師傅說的果然沒有錯,這世間的亂七八糟的緣份,好的壞的,都不是他需要的,他恨自己竟然想學別人做英雄。

還想做一個所謂的救美的英雄,真是笑話。

就在小光為自己不久人世,還有三天生命犯悐的時候,酒樓裡又走進來一個書生模樣的男人。

柳上元一見來人,忍不住招手喊道:「老師過來這裡坐,正好我老爹也在。」

來人一愣,上來看著空空蕩蕩的桌面,搖搖頭:「你們一不吃飯,二不喝酒,跑來酒樓做什麼?」

小光一聽笑了起來,跟不遠處的夥計喊道:「夥計,我們的酒菜呢?」

夥計嚇了一跳,遠遠地應了一聲:「就來。」

柳上元指著一臉白淨,約三十左右的書生跟小光介紹道:「這是我們這裡有名的教‎‏​‏‏​‏​‎‏​‏‎‏‏‏書先生,也是我的先生,名叫蘇玉。」

蘇玉一聽小光點了酒菜,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看著柳三生問道:「柳先生在這乾坐半天了吧?你們都在聊些什麼好玩的?」

柳三生嘆了一口氣,指著面前的小光說:「我在說他的事情,他最多還能活五天,如果沒有我的藥,便只能活三天……」

書生蘇玉嚇了一跳,他萬萬沒想到兩人在聊如此嚴肅,讓人恐懼的話題,難怪邊上圍了一堆人,誰也不吭聲。

想想自己怕是來錯地方了,於是想人起身離開。

被瞬間被柳三生一把拉住了,心道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替死鬼,多一個人陪著自己,總是一件好事。

而原本有些好奇的蘇玉一看小光手裡的長劍,連問都不敢問出來了。

小光臉上有一抹無可奈何的悲哀,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跟蘇玉問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拉著柳神醫不放,只是為了多活兩天,或是少活兩天吧?」

蘇玉點了點頭,立刻又搖搖頭。

他突然也問了自己這個問題,若是自己的生命只剩下最後的三天,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他會去做出什麼樣的舉動,還有一些什麼心願沒有做完?

想到這裡,便是書生蘇玉也看著兩人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看著蘇玉的模樣,小光反應一愣,然後笑了起來。

他不是沒有經歷過死亡,早在長安就不知道看過多少人死在自己的眼前,更不要說這些年來仗劍江湖,行走天涯了。

那他為何要笑?

不是因為他已看破生死的灑脫,而是被突然鑽進酒樓的蘇玉這副吃了一碗白粥之後,發現碗底有一隻蒼蠅的神情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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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酒菜一一擺上。

柳上元這才鬆了一口氣,有東西吃,他就

可以不用跟小光廢話了。

給先生蘇玉倒了一杯酒,柳上元甚至沒有理會自己的老爹,而是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喝了起來。

小光淡淡一笑,放下手裡的長劍擱在桌邊,給柳三生倒了一杯酒,然後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半杯。

柳上元一見之下,忍不住說道:「你本來還能活五天,喝了這酒之後,便只能活三天了,你不怕死?」

小光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他沒有去回答柳上元的話,而是看著這傢伙的老爹,只是喝了一杯酒,端著酒醉的手便顫抖了起來。

柳三生沒想到小光竟然對他的手感興趣,便是這樣,他依舊沒有吭聲。

小光嘆了一口氣,看著柳上元笑了笑:「無酒傷心,毒酒要命,既然要死,又何必在意短短的兩天?」

搖搖頭,柳上遠盯著他說了一句:「只是,萬一你在第三天遇到一個神醫了呢?」

「有可能你三天後遇到的神醫原本可以救你一命,卻因為你今天貪杯,便是神仙也拿你沒辦法,那個時候,你會不會後悔?」

小光一愣,隨後笑道:「那我今日便少喝一杯。」

柳‎‏​‏‏​‏​‎‏​‏‎‏‏‏三生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搖搖頭:「今日有酒今日醉,想那麼多做什麼?世上誰人不死?」

書生蘇玉一愣,苦笑道:「此話,好像有理。」

李白看了先生一眼,李修元一愣,拎起酒壺給他倒了一杯,笑了笑:「有酒心歡喜,喝一杯。」

李白沒想到先生如此豁達,當下笑了起來。

小光喝了一杯酒,看著柳三生問了一句道:「如果有一天,當你知道自己還能活三天,你會做些什麼?」

柳三生一口喝光了杯裡的酒,想了想回道:「人的一生都在演戲,時時左右顧忌……只怕只有到了你這模樣,才會放肆吧?」

書生蘇玉一聽,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苦笑道:「芸芸眾生,如螞蟻一樣活著,又有誰無拘無束隨心所欲?」

小光淡淡一笑:「像我這樣的人啊!」

李白聽完在心裡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心道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看來這傢伙真的是看淡生死了。

想到這裡,忍不住喝了一口酒。

然後看著李修元輕聲問道:「先生,世間還有誰?能在將死之前依舊笑得出來?」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這個問題,便是他也沒有想過。

倒了一杯酒喝了半杯之下,回道:「我也不知道。」

小光看著柳三生問道:「如果你跟我一樣,只能再活三天,你會做些什麼?」

柳上元看著自己的老爹,心裡忽然間有些悲哀,不知道是為了只剩下三天性命的小光,還是為了自己老爹。

一個既不敢愛,又不敢恨,只能拿著一串珠子把玩的男人。

在他看來,這個世間應該有很多人,在夜深人靜無人之時,於失眠之夜問自己這個問題。

倘若我最多隻能再活三天,在這三天裡我會去做些什麼?

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好像還有很多事情,自己沒有去嘗試過……

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突然跟眼前這傢伙一樣死去,會不會後悔?

圍在酒樓裡的一幫閒人,無數人在這一刻捫心自問。

一直沉默不語的書生蘇玉突然間笑了起來,看著柳三生回道:「我若只剩下三天的時間,自然要去殺了某人。」

柳三生看著他嘆了一口氣,他自然知道書生

空有一副軀體,卻沒有殺人的力量。

連自己的老婆跟人跑了,也只好默默忍受,不敢去找某人報仇。

柳上元聽自己的老爹說過蘇玉的故事,當下也愣住了。

若是將他換成眼前的書生蘇玉,只怕他的心思跟他一樣,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啊!

李修元也在想,若是還有三天,他能了結須彌山上的恩怨嗎?

小光看著蘇玉笑了起來:「你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你能殺幾個人?」

蘇玉剛剛湧上心頭的血性,在這一瞬間又跌到了谷底,咬著嘴唇喃喃說道:「是啊,我一介書生,我能殺多少人?」

小光伸手挪了一下蒙著眼睛的黑皮,想了想問道:「你想殺幾人?」

蘇玉想了想回道:「原本我只想殺一人。給先生一問,我現在想多殺一人!」

小光嘆了一口氣:「那他們一定做過很對不起你的事情。」

這一瞬間,蘇玉的眼裡衝出兩道火焰,就像要瞬間將世間萬物焚燬,於舉手之間手刃仇人一樣。

便是這樣的怒火,也如天上的流星一樣,只是一閃而過。

雖‎‏​‏‏​‏​‎‏​‏‎‏‏‏然小光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卻忍不住嘆道:「你跟我不同,你還可以活上幾十年,甚至百年。」

「因為你活著,所以你不能,或者是無力去殺他們,只能眼看著他們快活地活在世間,甚至比你活得還要快活!」

這個時候,柳上元卻說不出話來了。

在他看來,小光說的這些話無異於殺人誅心,只是他卻找不到話來回答。

於是他也只能沉默,跟老爹一樣保持沉默。

原本一腔怒火欲在燒天的蘇玉,怔怔地沉默了一會,然後拳頭漸松,眼底中的怒火漸漸熄滅。

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吐了一口悶氣:「既然我還可以活著,那麼便讓他們也繼續活著吧……」

淡淡的聲音如同河裡平淡的流水,流水無言,蘇玉的話裡卻遮不住一絲淡淡的悲哀。

而聽在李白的耳中,蘇玉的這句話卻有一種悲涼之意,心想果然是哀莫大於心死也。

一個人要活著,像狗一樣地活著,要不要轟轟烈烈去為了自己的尊嚴戰鬥一場?

若是換成了他自己,他肯定會為了自己的尊嚴而戰。

李修元看了李白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莫要在別人的故事裡,流下自己的眼淚。」

小光也默然無語,於是忽然跟柳三生問道:「那麼柳神醫,如果是你呢?」

柳三生原本一直在想著蘇玉的事情,不料小光突然將矛頭指向了他。

不由嚇了一跳,喃喃道:「你問我?」

小光靜靜地回道:「你是眉州的神醫,一直都受人尊敬,如此一來你肯定不敢做一些,你心裡想做,卻又一直不敢逾越世俗規矩的事情。」

柳三生低頭想了想,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小光靜靜地說道:「如果你跟我一樣,只能活三天,你會想做什麼?說來聽聽。」

柳三生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嘆了一口氣。

苦笑道:「我自然是安排好家裡的事情,跟兒子交代後事,然後躺在床上靜靜等死。」

小光一聽,聲音頓時冷了幾分,冷冷地回道:「此話當真?」

「我看未必如此吧?」

桌子對面的蘇玉嘆了一口氣,靜靜地看著柳三生,平靜的目光卻如同一支劍輕輕地刺進了柳三生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