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感興趣的是大海的盡頭還有一塊陸地,這令他有些難以理解。

大海的盡頭,那不應該就是神仙的居所了嗎?

放下茶杯,揮揮手,打斷房俊的“演講”,他兩隻眼睛亮晶晶的問道:“既然橫渡大海,可曾發現傳說中蓬萊、方丈、瀛洲那三座仙山?”

房俊:“……”

感情咱這邊說了半天,您只惦記著這個呢?

這皇帝看著挺精明啊,難道人世間的權利達到了及至,無論是誰都會憧憬希翼那虛無縹緲的成仙成聖之路?

鬱悶道:“不曾!”

李二陛下卻是不信:“無數典籍之上盡皆記載了那三座仙山,斷然不會是子虛烏有。你派遣的船隊既然橫渡大洋,怎麼可能沒有發現呢?哼哼,要麼汝隱瞞了發現仙山之真相,唯恐朕沉溺於修仙之道,要麼,便是你信口雌黃,那船隊根本未曾橫渡大洋,所謂的新大陸,更是隨口胡扯……”

他知道房俊一貫反對他修道修仙,而且反對之激烈實乃滿朝文武之冠,斷言那些都只是以訛傳訛的欺詐之術,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神仙,所以若是房俊當真發現了三座仙山,是完全有可能隱瞞不報的。

心裡這麼想著,一雙虎目漸漸眯起來,眼神不善的盯著房俊。

身為帝王,人世間的至尊權力在手,除去建功立業成為“千古一帝”之外,幾乎再無追求。既然已經成為人世間的至尊,就代表著乃是奉天承運的天子驕子,是人世間最接近仙佛的人,只要找到那條路,賣出去一步,便能夠超凡脫俗成仙成聖,與天地共不朽!

若是這小子敢騙自己……李二陛下覺得這是比謀逆造反還要不可饒恕的事情。

說什麼那新大陸土壤肥沃疆域遼闊,有著高產的糧食漫山遍野,有著無盡的金銀佈滿河道山樑,沒有神仙騎鶴徜徉、沒有霞光仙露、沒有靈芝仙草,唯有地瓜、土豆、花生、辣椒……聽聽這都是什麼名字,土了吧唧了,哪裡有一絲半點的仙韻靈氣兒?

最不可忍受的,非但沒有神仙,偏偏還有原始的土著穿著樹皮腦袋上插著鳥毛拿著木棍石塊充當武器……

娘咧!

你這是要將朕心中最美好的嚮往一棒子敲得稀碎?

被皇帝用這種殺氣盈盈的目光盯著,房俊心裡一顫,果然神仙之道乃是所有的帝王不可碰觸的逆鱗……

房俊嘆了口氣,無奈攤手道:“陛下,且不說微臣沒有欺君的膽子,旁的有可能是微臣順口胡謅,那些絕對不屬於大唐任何一處的糧食種子此刻已經被微臣堆放在驪山農莊的溫棚之內,那總歸不會是假的吧?”

李二陛下狐疑的盯著房俊,想要從他表情上發現一些端倪。

但註定要失望了……或者,房俊當真沒騙他,也沒有隱瞞海上並無仙山的事實。

難不成,海里頭當真沒有三座仙山?

那麼神仙們居住何處?

李二陛下心情有些失落,作為天之驕子、人間帝王,自己求仙問道之心如此虔誠,為何卻不能得到仙家眷顧,賜予成仙之術呢?

若是不能成仙成聖,自己縱然功蓋三皇、德超五帝,終究亦要與草木同朽,如何能夠彰顯出自己的不凡呢?

難不成,所謂的皇帝,根本就不是什麼上天之子,所謂的東皇太一、所謂的釋迦摩尼,都是子虛烏有?

他有些難以理解,更難以接受……連耳中聽到新大陸遍地金銀都不在乎了,金銀滿倉不過身外之物,廣廈萬間不過夜宿三尺,哪裡比得上成仙成聖與日月同輝、與天地不朽?

嘆了口氣,李二陛下頹喪的揮揮手:“既然未曾發現海外仙山,那你巴巴的跑到宮裡來做什麼?給朕添堵嗎?趕緊滾蛋,看著你就煩!”

房俊瞪了瞪眼,神特麼的海外仙山,咱這不是給您稟告得到了高產糧食嗎?得咧,看看這位皇帝那鬱悶失落的神情,要麼根本不信,要麼以為他在扯淡,反正根本沒當回事兒……

心裡鬱悶的不行。

可他還不能走,糧食只要自己培育出來,不管此刻李二陛下如何不信,也終究會讓他意識到大唐會得到如何的發展契機,大唐百姓會如何歌功頌德,青史之上會如何記載這一項偉大的功勳,而他這位皇帝,是如何受到上蒼之眷顧!

但是自己必須現在給那些遠洋探險的兵卒爭取到封賞!

“陛下明鑑,那些兵卒操船渡海橫越大洋,歷經無數生死艱險,終於給大唐開拓出一條通往新大陸的航線,不僅得到了足以養活大唐百姓的高產糧食,更能夠在以後源源不斷的派遣戰船前往,獲得無數的金銀礦藏,此等功勳,說是震古鑠今亦不為過!還請陛下廣施恩德,予以封賞,彰顯其攻,既能獎勵功勳之士,亦能令後來者趨之若鶩,遵循勇士之腳步,不斷踏上探索世界之徵程!”

那些水師兵卒是必須要封賞的,不封賞如何彰顯其功?而且必須要重賞,千金買馬骨,讓舉世之人盡皆眼紅,方能效仿其不畏海洋之舉,不斷去探索新的世界。

李二陛下卻對此並不如何上心……

他一心一意沉浸在修道修仙的心境之中,認為房俊誇大其詞,那得到的種子或許當真產量不低,但是養活整個大唐的百姓?

呵呵……

千古奇聞,沒有比這個更荒謬的。

你以為你是神農氏啊?!

他目光不善的瞪著房俊,道:“非是朕不信你,可是你自己捫心自問,你所言之事,你自己信不信?大唐數千萬百姓,每年需要消耗多少糧食?眼下大唐境內,大多數良田已然盡皆開發墾植,只剩下嶺南、閩粵那等煙瘴之地,亦是山多田少,你還敢在朕面前大言不慚,說什麼足以養活所有大唐百姓……你咋不說你能上天呢?”

房俊:“……”

好吧,沒圖沒真相,此事聽上去的確有些匪夷所思。

沒辦法,只能無奈說道:“事實勝於雄辯,微臣接下來便會在驪山暖棚之內培育高產植物,只需明年,便能將這些糧食作物培育出來,屆時其產量如何,陛下自可親自一觀!只是眼下,那些兵卒為大唐探索高產糧食而飄洋過海,渾身傷痕累累,多人葬身大海屍骨無存,多人終身殘疾不能自食其力,還望陛下予以嘉獎,以安勇士之心!”

李二陛下認為這是在給他自己的手下爭功,便隨意的揮揮手,沒精打采道:“功勞是有一些的,不過若是要朕降旨嘉獎,那就有些過了。兵部權責之內,職權擢升、勳爵晉級,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房俊:“……喏。”

他既是鬱悶無比,又是不可思議。

縱然高產糧食之事有些匪夷所思不可置信,可是探索出一個新的大陸,對於一位志比天高的帝王來說,難道不是一件足以興奮莫名的事情麼?

那就意味著更多的領土,更多的子民,更多的功勳!

然而看看眼前的李二陛下,彷彿對這些毫不在意……難道那些為了帝國出生入死,並且取得了震古鑠今之功勳的兵卒們,還不值得您一道聖旨麼?

心中著實有些憋屈,房俊臉色淡淡,施禮道:“既然如此……微臣暫且告退。”

“嗯,去吧。”

李二陛下隨意的揮揮手,並未發現房俊神情的異樣。

房俊後退三步,轉過身,正欲邁步,便見到一個內侍自門口進來,躬身道:“啟稟陛下,霍王殿下求見。”

李二陛下濃眉一樣:“嗯?霍王不在徐州,跑回長安來做什麼?宣!”

“喏!”

那內侍躬身退出,房俊亦未曾停留,邁步隨著他走出去。

剛剛到了門口,便與一個身材高瘦面色慘白的錦袍青年走了個對面,房俊看了看,略微躬身讓在一旁,低聲道:“微臣見過霍王殿下。”

他只是看著有些眼熟,畢竟這位前往封地好些年了,他只是在尚未穿越之前見過,模模糊糊記憶裡有些印象,只是若非此時此地相遇,沒有先前內侍的通稟,斷然是認不出的。

畢竟是皇家貴胄,打了招呼是必須的。

孰料那位霍王來到他的面前,並未徑直進入神龍殿,而是停下腳步,語氣頗為不善:“聽聞眼下之長安,房侍郎橫行無忌,更身居高位聖眷優隆,是不是覺得這個關中都有些放不下了?”

“嗯?”

房俊一臉懵逼,這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