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一想到自己服食番僧煉製出來的藥丸子以提振精力活通血脈,由此而產生的精疲力竭懨懨欲睡的副作用,便迫不及待的希望道門能夠在這一方面有所突破。

說到底,番僧那些個歪門邪道實在是不保險,若不是服食之後確實能夠有一定時間的效用,李二陛下理都不會理。

還是道門靠譜一些,最起碼道門的理論支撐足夠強大,煉製一種丹藥總是能夠從各個方面予以完美的闡釋,完全符合天地至理。

房俊哪裡能夠領會李二陛下此刻的想法?

他理所當然的以為李二陛下只是對於蒸汽機本身的好奇,所以興致勃勃的解釋道:“陛下休要小看此物,眼下雖然限於技術上有許多地方需要完善,但是想必用不了多久,陛下便能夠見到它的威力。這麼說吧,微臣打算自房家灣碼頭至長安城鋪設一條鐵軌,用於蒸汽機運送貨物執行所用。房家灣碼頭至長安城南明德門,起碼有六十里,待到東西兩市修建完畢,每日裡所需要運送的貨物不計其數,至少需要上千匹馬、數百輛車往返運輸,人吃馬嚼的費用何止上千貫?這還不算馬匹損耗,更被說如此巨量的車馬貨物會對長安的交通造成何等擁堵的後果……但是採用蒸汽機運輸之後,所有的費用至少可以節省一半,對長安城內交通的影響更是微乎其微,僅需一條鐵軌而已。且不說僅此省下來的費用每年便可達十餘萬貫,單單是節省下來的馬匹若是悉數充入軍中,吾大唐的騎兵規模何止翻上一倍?”

這麼一算,李二陛下也不禁動容,他是個腦子靈活的,舉一反三,問道:“你的意思,那蒸汽機會有如此之大的力量,能夠代替千多馬匹運送的貨物?”

房俊頷首道:“不止於此,隨著蒸汽機的技術越來越好,它的力量是多少馬匹也比不上的!”

李二陛下很是興奮,又問道:“也即是說,若是自長安至洛陽修上這麼一條鐵軌,用蒸汽機可以將數千人的軍隊直接送抵洛陽,朝發夕至?”

房俊讚道:“陛下英明!何止是洛陽呢?理論上,只要鐵軌可以鋪設之地,蒸汽機便能夠以最快、最省力的方式抵達,陛下的大軍可以隨時抵達帝國任何一寸領土!”

任何一種科技的大規模應用,以及後續連續不斷的、升級,最好的方式都是由政府參與。

房俊盡力向李二陛下畫出一個大餅,令其充分重視蒸汽機的作用,如此一來才會讓蒸汽機的進步納入中樞的視野,舉國之力予以發展,豈是他房俊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比擬?

當然,話說得很大,實際情況卻遠非如此。

單說鐵路,以目前大唐的科技建設水平,想要鋪設稍長一些的鐵軌是完全不可能的,過河修橋、逢山鑽洞,難度實在太大,也只能在平原一帶用作短途運輸。

甚至以目前蒸汽機的功率,一次運輸的貨物重量也就能比幾匹騾子強上那麼一點,還動不動就爆缸……

工業革命是一個長期累積而厚積薄發的過程,豈能單憑一個穿越者的金手指便可以一蹴而就?

路還長著呢……

不過只要能夠引起皇帝的重視,使得帝國中樞對於蒸汽機的發展保持肯定支援的態度,那麼這條路就會短的多,也快得多。

最起碼不能出現歷史上火器的悲催結局,某位大帝唯恐火器的研發進步會損害到他的奴役統治,乾脆一紙令下全面禁絕,自家倒是沒有火器了,結果等到別人拿著火槍火炮打得他們引以為豪的“八旗鐵騎”丟盔棄甲鬼哭狼嚎,回頭卻發現這玩意是自己丟掉不玩的東西……

萬一李二陛下對於蒸汽機的認知不夠,再有人讒言蠱惑說什麼“子不語怪力亂神”的鬼話,心生忌憚乾脆也予以禁絕可怎麼辦?

似蒸汽機這等完全超越了目前民眾知識的產物,出現這種結局是非常有可能的……

李二陛下抿著茶水,眼睛通亮,對房俊的解說津津有味。

待到房俊說得口乾舌燥,李二陛下才放下茶杯,說道:“這一次的風波,你總是要沉寂一下,不過你放心,無論關隴貴族們發起的彈劾如何猛烈,朕都不會對於有什麼實質性的懲罰。只是畢竟要穩住人心,未來的一段時間內還是低調一些,多半點實事,勿要四處張揚。”

房俊心領神會,趕緊起身躬身道:“微臣多謝陛下愛護之意,隨披肝瀝膽亦難以報答萬一!陛下放心,微臣接下來就好生在書院教教書,領著鑄造局的工匠們研發改進蒸汽機,再將兵部的差事穩妥的辦好,為陛下明年東征盡心竭力!”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李二陛下捋須微笑,道:“正當如此!做官做官,卻要先做人,再做事,最後才是做官。你還年輕,多多沉下心處置公務,沒有誰能夠生而知之,更多的能力都是在平素累積下來的經驗,夯實了基礎,才能指點江山、宰執天下!”

一旁的李君羨嘖嘖嘴,一臉的羨慕嫉妒。

聽聽,這皇帝對房俊這廝都已經寵幸到何等程度了?剛及弱冠,入朝為官也沒幾年,就已經許下了宰輔之位,假以時日等到房俊羽翼豐滿,放眼滿朝,還有誰能與其爭鋒?

更別說等到將來太子登基,房俊這廝幾乎板上釘釘的“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廟堂之上,揮斥方遒,那是何等志得意滿、睥睨天下?

*****

過了西市附近的裡坊,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明顯減少。

雨勢漸大,淅淅瀝瀝的雨絲飄搖在風中,綿綿密密透著沁涼,將路上的青石板洗刷得纖塵不染,低矮不平處的積水被馬蹄踩踏車轍碾過,濺起晶瑩如玉的水珠。

馬車搖搖晃晃,車裡的長樂公主心虛難寧。

她在城外道觀居住多日,今日因為衡山公主的婚期將至,所以才搬回宮內,不料剛一入城便巧遇房俊,鬼使神差的答允了他一同共進早膳的請求。

雖然她為人端莊,但是對於房俊卻一直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愫,說是男女之情,卻沒有那般濃烈至極令人生死相依不離不棄的痴纏,說是親情,卻又多了幾分言談相處之間的欣然愉悅……

所以面對房俊,她素來能避則避,就算避不了,也只以清冷的面容相待,絕對不會給予房俊半點非分之想。

然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時候的確很難分辨,當初終南山上房俊面對鋼刀長矛怡然不懼不顧生死的對她捨命相救,無數次只要自己開口,無論多難的事情都義不容辭的答允,這其中的情分誰又能夠淡然漠視?

故而一番糾結,長樂公主才答允了房俊的請求,在她想來不過是市井之間的一處店鋪,又怎會恰巧碰上熟人引起不必要的尷尬呢?

孰料非但碰上了熟人,還是最最不願意面對的父皇……

“唉……”

雪白的纖手抵住太陽穴,長樂公主微微偏著頭,黛眉緊蹙,長長的嘆息一聲。對於高陽公主倒是沒有什麼負罪感,畢竟她一直潔身自好,與房俊之間清清白白,可一想到待會兒要回宮面對父皇的詢問,便覺得腦袋一陣陣發脹。

愁死人了……

而且她自己也深知對於的抵抗力越來越弱,她甚至在想,若是有一日房俊那廝狂性大發,逼迫自己求歡,自己能否忍心做到寧死不從不惜事情鬧大害了房俊的性命,也毀了與高陽之間的姊妹情分?

亦或是咬著牙……從了他?

想到這裡,長樂公主芳心大亂。

美眸染著愁緒,呆呆的望著車外的斜雨微風寂寥長街,耳邊嘚嘚的馬蹄聲擾的人心亂如麻,一個念頭猛地浮上心頭……

要不,乾脆找個人嫁了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