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乘源能艇,離開北洲,去往【舊世界】。

這個思路……賙濟人他們先前不是沒有嘗試過,但即便他們身為可以不斷重啟的“外來者”,有很多事情,也沒法做到。

目前這個時間節點,東洲和北洲的關係很是微妙。

顧長志生死未卜,女皇閉關閣樓。

北洲和光明城的友誼尚未破裂,至於和東洲合流大業……更是八字還沒一撇。

賙濟人在以往的時間線中,不止一次聯絡自己的北洲“故友”們。

當他提出要借一艘源能艇玩玩,那些故友們還能勉強答應……畢竟通訊器那邊是堂堂東洲的大裁決官,有這層身份地位和信譽做擔保,借一艘源能艇暫用,不算特別過分的要求。

可週濟人說到自己要出塞一趟。

北洲的故友們便一個個沉默了,最終他們都選擇了拒絕。

開什麼玩笑?

出塞?!

邊陲要塞的管制權,永遠掌握在北洲,準確來說是中央城皇族手中……他們身為駐守者,哪裡敢輕易讓自己的源能艇出塞?

但如今,這層限制已不存在了。

因為坐在眾人面前的,正是掌握東北邊陲絕對話語權,第四軍團的第一領袖。

“出塞麼,沒問題。”

鏽骨淡淡開口:“不過牯堡要塞的管轄權不在我這裡,我需要和鑄雪,白蜥打個招呼。”

牯堡要塞的駐守者是林霖。

鏽骨當然知道林霖的身份……選擇牯堡出塞,他肯定要通知鑄雪一聲,至於白蜥那邊,也不用過多考慮,如今的白蜥還沒有被【深海】奪取肉身。

三大將這種級別的本源強者,經常單人執行出塞任務。

……

……

鏽骨的主艇懸停在牯堡要塞上空。

這次顧慎沒有離開飛艇,他只是坐在休息室,透過舷窗看著這座自己最為熟悉的要塞……彼時親自穿著准將軍服的林霖,腰桿挺得筆直,親自出門迎接鏽骨大將,整座牯堡都因為大將的到來而為之振奮。

關於鏽骨的出塞要求,鑄雪那邊已經審批同意,白蜥自然也不會阻攔。

再過片刻,主艇就會跨越牯堡要塞的傘之防線,衝向浩瀚無垠的【舊世界】。

“想什麼呢?”

賙濟人端來一杯熱茶,放到了顧慎面前。

他瞥了眼窗外,淡淡道:“是因為又見到故人的原因麼?”

顧慎怔了一秒。

老師當初踏入披月城要塞之時,自己還不認識林霖……雖然他詳細描述了五洲發生的事情,但有些東西,當著眾人的面,他還是選擇了隱藏。

譬如古文會。

“073這個小子非常靠譜,即便拋開女皇弟弟的身份,也是一個十分值得結交的夥伴。”

賙濟人抿了一口熱茶,“我走之前會議室的記錄,維護,都是由他負責的……本想著披月城任務結束之後,帶著你去見見他……”

“現在來看,沒這個必要了。你都已經熔鍊火種了,想必古文會里的‘核心成員’身份,也都弄清楚了。”

賙濟人笑了笑,往後仰倒在艙椅上。

他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賙濟人問出了那個自己一直想問,卻一直不敢問的問題。

“古文會現在是什麼情況,大家都還好嗎?”

顧慎死死盯著老師的眼睛。

他早就鎖定了賙濟人的身份……會議室中以孩童模樣示人的“031”。

但只要現實世界中未曾碰面。

再怎麼鎖定都沒有意義,只是猜測,無法得到證實。

如今,賙濟人親自開口承認了!

“不太好。”

顧慎眼神有些黯然,道:“雖然我們提前抹去了會議室的存在,但【深海】完成了十一次升級,它利用算力強行蒐集碎片,完成重鑄……順延精神網路的軌跡,將每一個參會者的身份資訊都找了出來。”

“……”

賙濟人握緊杯盞。

他沉默聽完古文會的漫長抗爭。

沒有人能從顧慎帶來的訊息中平復。

【深海】掀起的這場戰爭,傷害到了每一個為家園傾注心血的付出者。

“真是豬狗不如的東西啊。”

賙濟人深深吐出一口氣,冷冷道:“三十年前老子就該一巴掌扇爛他的主機。”

他很快就壓制了這些不良情緒。

賙濟人知道,現在再去憤怒也沒有意義。

“我來找你,其實是想聊聊關於出塞的事情……”

他沉聲開口,緩緩道:“雖然沒有這麼早離開過要塞,但我們也是經歷過上百次重啟的人了。”

在以往的重啟經歷中,透過披月城要塞去往【舊世界】,是賙濟人唯一的選擇。

顧慎洗耳恭聽。

“如果伱把‘重啟世界’理解成一場遊戲……那麼這場遊戲的地圖看似浩袤廣大,但其實並非如此。”

賙濟人伸出一根手指,緩緩畫了一個圈,“它似乎只載入外來者存在的區域,換而言之所有你無法抵達之地,無法目及之地,重啟世界都是不予載入的。”

“您是發現了什麼嗎?”

“踏入披月城要塞之後,我們進行了不同的選擇……但在【舊世界】的航行,會面臨一個與五洲截然不同的極端情況。”

賙濟人鄭重:“一旦我們做出與原定軌跡不同的選擇,便會迎來劇烈的源質風暴洗禮。換而言之,世界重啟。”

“?!”顧慎瞳孔收縮。

“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對於外來者而言,不斷重啟就是最大的外掛,我們之所以如此辛苦維持世界軌跡,為的就是平穩踏入【舊世界】之後,可以依靠無限次的復活,不斷開闢地圖。嘗試的次數越多,黑暗的【舊世界】越明亮。”

賙濟人沉聲道:“總有一次,我們可以通關。”

但如果重啟世界本身具備“意志”,可以操縱源質風暴,對外來者進行打擊……

那麼探索【舊世界】的難度,便驟然拔高了無數倍。

“所以,接下來的出塞,我們要做好隨時面對‘源質風暴’打擊的準備。”

賙濟人認真說道:“因為提前出塞,這本就是違背世界軌跡的事情……”

談話之間,主艇的艙門已經開啟。

鏽骨大將已經完成了出塞前的瑣碎手續,返回主艇……刻有第四軍團花紋的巨大飛艇,在牯堡要塞上空緩緩啟動,噴吐出青色的尾焰,旗幟迎風飄揚。

整座要塞的駐守者們都抬起頭來行禮目送。

下一刻。

比飛艇震顫聲音更加巨大的轟鳴自天頂上方響起。

轟!

“???”

所有人都怔住了。

顧慎挪首望向舷窗位置,窗外的視野瞬間被雪白淹沒。

傘之防線外好像迎來了“太陽”的撞擊。

那是一團巨大的,璀璨的光火,那團光火顧慎曾經隔著百里看到過一次……那一次的撞擊直接摧枯拉朽擊穿了傘之防線的壁壘,將牯堡要塞碾為灰燼,而這一次他成為了親身實際的體會者,感受著那從天而降的神之怒火。

僅僅一瞬。

傘之防線就被打碎,光火撞擊在巨壁之上,迸發出數百倍的熾焰。

鏽骨大將反應速度極快,他反手回身便撐開毀滅本源,試圖進行招架!

但這突兀降臨的力量實在太過強悍!

毀滅本源的力量,抗住了源質風暴的大部分殺傷力,但依舊有餘波滲入其中。

“嘶啦……”

坐在艙門最外沿的鐘帷師兄,最先迎接這溢散的餘波。

鍾帷整個人的身軀都被撕裂,他低頭看著自己被湮滅破滅的大半邊身軀,眼神茫然。

嗡!

世界在極致的轟鳴中迎來寂滅。

……

……

顧慎眼皮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並沒有睜開雙眼。

房間很是安靜,有輕微的呼吸聲,以及花草的香氣……他已經能夠猜到睜開眼後的場景了。

比起上一次“重啟”,這次顧慎的呼吸要快上了很多。

他還沉浸在剛剛那場毀滅性打擊所帶來的震撼之中。

太快了!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了!

賙濟人剛剛警告自己要小心“出塞”所面臨的災難……下一刻災難就降臨了,那種程度的源質風暴哪裡是凡俗能夠抵抗的?如果他們不是外來者,無法迎來重啟,那麼剛剛洗禮牯堡要塞的災難之中,只有鏽骨一人能夠存活!

花費了數十秒整理情緒。

顧慎緩緩睜眼。

他看著雪白的天花板,以及那個坐在自己面前的風衣女子。

“醒了?”

這次的陸南槿站在床邊位置,她揹負雙手正在看著窗外,此刻瞥了眼顧慎,剛剛伸手準備去掏合同。

“師姐。”

顧慎撐起身子,很是疲倦地喊了一聲。

陸南槿怔住。

“合同就不用簽了,我早就是裁決所的人了……”

顧慎揉著眉心緩緩說道:“不相信的話你可以打電話給賙濟人。”

南槿狐疑地看著這個年輕人。

她取出通訊器,還未撥打,便有一個電話主動打了進來。

“……老師?”

陸南槿接通,剛剛準備開口,那邊的聲音便讓她陷入沉默。

“是,老師。我明白了,老師。”

許久後,南槿結束通話通訊器,神色複雜地看著顧慎,老師告訴她針對顧慎的那張合同不用去簽了,接下來顧慎想做什麼都別攔著。

這傢伙,還真是早就加入裁決所的超凡者?

只是這身上的超凡氣息,怎麼如此微弱,幾乎察覺不到?

恍惚之間,病榻上的少年已經穿好衣服,準備離開。

“喂,你要去哪裡?”

南槿忍不住開口。

“出去逛逛也免得被監獄所那幫傢伙們逮到。”

不知道是因為剛剛那場風暴打擊太狠的緣故,還是因為自己重啟之後的身子骨的確羸弱,此刻他渾身上下都酸澀到了極點,連走路都變得有些勉強。

顧慎咬了咬牙,提上褲子,無奈道:“師姐你也不想我就這樣被抓過去審判的吧?”

……

……

(昨晚寫著寫著睡著了,這章是補昨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