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出發【曇曜】

亞當被送到S12區的時候，還在昏迷之中。

他渾身上下都是抓傷，以及灼傷，灰頭土臉，看上去十分悽慘，不過幸好“命運之眼”還在，他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

幾位東洲執法者展開治癒封印物，進行搶救。

“小顧先生，我們是在南窟外沿，靠近‘核心區’發現他的。”

蔣度擔憂望向散發治癒聖光的小型結界，小聲開口，“幸好亞當先生運氣夠好，那些暴虐的大翼雀竟然沒有殺他……可能是因為【曇曜】的異動，導致獸潮退卻，這些大鳥在空中丟下了獵物，選擇返巢。”

“放心，他還活著。”

顧慎的生機之火已經送去了一小縷，在亞當身體裡轉了一圈，這傢伙運氣的確很好，被大翼雀擄走，竟然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

“現在的情況，他可能一時半會醒不來了……”

站在一旁的沈離猶豫了一下，傳音問道：“大都的裝甲車隊馬上要出發了，要不？”

亞當這種頂級學者，放到哪一洲都是珍惜資源。

桑洲窟撤退名單之中，這傢伙是絕對優先順序最高的存在。

這次和東洲一起行動了。

以後亞當想回上城也沒機會，他想要再開展研究，就必須在花幟旗下進行。

這種級別的人才，東洲肯定要帶回自己地盤。

小鐵人的意思很明顯……擇日不如撞日，現在正好就是送亞當離開的最佳時機。

“再等等吧。”

顧慎淡淡道：“答應他的事情，我已經辦到了……朱雀一死，埋在他心臟裡的那枚‘黑銀炸彈’也算是解除威脅了。我想等他醒來，親自問問他‘命運之眼’的事情。”

城牆外來傳來一陣引擎轟鳴。

裝甲車隊已經完成了第一次裝載，十輛運送牆壁材料的裝甲車隊，此刻載滿了桑洲窟本地超凡者，一共有一百零九位……胡大年會帶著這些中立者，繞過核心區，最終從北窟地界離開，至於聖城研究所負責把守的島外關卡，則無需擔心。

白袖已經帶著小滿離開了……

屆時，得到了“酒之主”的源之塔，會比東洲更急著動身。

接下來的行動，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好。

……

……

車隊出發，站在高牆上，可以看到裝甲車在雨幕中撞出無數銀白雨線，濺開一道道泥濘。

S12區依舊喧囂。

但顧慎的心底，卻變得寧靜下來。

不知為何，看著這些人的離去，他心中的不祥感減輕了許多。

從踏入桑洲窟以來，“命運女神的指引”便一直報錯。

無論顧慎去哪裡，亦或者停留原地，只要取出吊墜，就能接收到危險訊號。

現在，他明白這枚吊墜真正的警示之意了……

一旦【曇曜】爆發，整座桑洲窟都是不安全的！

待在這裡，就會面臨生死危機！

顧慎在古文會會議室中，搭建了最後的精神連結，紅門擴散，兩道身影從霧氣之中走出。

林霖和陸南梔在霧氣之中看著對方，他們已經熟知彼此在現實世界之中的身份了，最近也有幾次線上見面，只不過和【鑰匙】同時會面……這還是第一次。

“桑島的南下任務還順利麼？”

林霖神態怡然的坐下，看上去很悠閒，想來是牯堡要塞此刻並沒有太多瑣事雜事，正處於難得罕見的休息期。

“順利，也不太順利。”

顧慎道：“剛剛殺了中洲的朱雀神使，另外確定了一位重要成員的身份……064的現實身份，是源之塔四神使中的紅龍。”

“什麼？”

陸南梔和林霖都感到詫異。

兩人沉默下來……如果說他們的蟄伏，還算是情理之中，那麼“064”就是深入敵後的一把尖刀。

“紅龍是‘064’……這編號一定是繼承來的。”

夫人反應速度很快，她低聲喃喃道：“他能在源之塔存活如此之久，必有外力。能安插這麼一張底牌的人，只能是天水了……上城的天水先生也是古文會的成員？”

“成員二字不太合適。”

顧慎道：“或許是資助者，又或許是陰謀家。我不清楚天水想做什麼……但我知道紅龍是天水栽培出來的棋子，從目前的局勢來看，天水先生要做的事情，是推翻天空神座清朧的統治。”

這個訊息很震撼。

林霖和陸南梔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兩人努力消化著這個重磅炸彈。

藉此機會，顧慎把這次桑洲窟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告知二人。

“嗯，大概就是這些……”

顧慎笑了笑，道：“此後我們會和源之塔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合作，不過你們可以選擇對‘064’掩蓋身份……如果真要爆發神戰，‘酒之主’是必不可少的一環，但天水活了太久，沒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我們需要最後提防一手。”

“當然。”

陸南梔道：“關於當年圖靈先生的撤離……沒人知道具體是什麼樣子的，064的話語真實性，還需要時間來驗證。”

不過，這已經是極大的好訊息了。

酒之主是自己人！

七神的每一枚火種，都是巨大助力！

“這些訊息……真的很離譜。”

林霖揉著眉心，低語：“目前來看，此行可以說‘大獲全勝’，有什麼不順利的地方麼？”

“有。”

顧慎神情鄭重，道：“不知為何，我心中始終有不祥的預感……這股預感就像是一片揮之不去的陰翳，始終壓在我的心頭，我覺得桑洲窟的事件沒那麼簡單，這也是我臨時召集這次會議，把你們二人喊來的原因。”

“？？？”

此言一出，林霖和陸南梔的心中，俱是感到了不安。

“在【曇曜】爆發之前，我會深入這座火山，進行最終的調查。”

顧慎微笑道：“在超凡者的修行旅途之中，被不詳纏繞是難免的，尤其是像我這樣的傢伙……嗯，你們可能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只會覺得這些話聽上去實在像是在立flag。我真正想說的是：如果我出現了一些小小的意外，希望你們能維持古文會的平穩。我這裡有一份名單，這是此次會議最重要的東西，希望你們好好保管。”

褚靈先前透過運算，得到了一份殘缺的古文會線下成員名單圖。

這些名單，顧慎一直沒有外洩。

此刻他揮手將資料凝聚，會議室上空熾光繚繞，兩份由無數程式碼翻滾凝實的人員名單，落在兩人面前。

“這裡面的很多人，已經死去了。”

“但還有些……仍然活著。”

顧慎意味深長道：“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別再說了，晦氣！”

林霖看著名單，越看眉頭越皺，他沒好氣道：“這話怎麼聽起來像是在託孤？你特麼要死了麼？！”

“好吧，你可以理解成我犯懶了。”

顧慎聳了聳肩，“身為【鑰匙】，我揹負著串聯整座古文會的重大使命，只可惜重擔太多，忙碌不來，接下來的古文會線下聯絡計劃，就需要交給你們了。”

“還真是偷懶偷得光明正大啊……”

這麼一說，林霖眉頭舒展了許多，藉機冷嘲熱諷了一句，然後將名單收下。

“另外，還有一件事。”

顧慎正色道：“借幾艘源能艇用用，我要從桑洲窟帶點人走。”

S12區如今成了桑洲窟最火熱的避難所。

大量超凡者都在往這裡湧。

獸潮隨時可能下一次衝擊……以【曇曜】的復甦趨勢，以及這些獸靈的狂熱程度來看，再爆發一次獸潮，整座桑洲窟沒有一座城區能夠進行抵抗，留在這裡的無辜者，大機率只有等死。

光明城是又憤怒又無奈。

眼下的情況，本該是他們獲利……如果有“聖書”加持，大量光明信徒出現，許多人都會前往西窟避難。

而如今，成了東洲豐收！

“這種事情需要你說麼……”

林霖淡然道：“野犬和陸哲申請調動源能艇的第一時間我就知道了，作為牯堡要塞的特別資助，北洲會加送十艘中型源能艇……這次機會不容錯過，我們要竭盡所能地把桑洲窟本地的那些‘超凡者’全都裝回來，至於飛艇的排程費就不用給了，我這邊需要接走三分之一的超凡者。”

覺醒實驗開始之前，桑洲窟大概有十萬住民！

【深海】給出的報告中顯示，連結成功率很高，可實際情況是……有許多實驗者死在了獸潮衝擊之中，他們作為已死之人，不會參與到實驗統計之中。

如今桑洲窟的超凡者存活數量最多隻剩下兩三萬左右了。

這個數字仍然很龐大。

哪怕只有一半被接出桑洲窟，以長野和大都的承載能力，也無法進行全部消化。

大量的超凡者湧入本土，會導致三所五大家，以及花幟南灣的低階超凡體系變得臃腫……而林霖看似“要價”的行為，其實在幫東洲分擔壓力。

“北洲接走五成吧。”

顧慎主動提出更高的籌碼，道：“我會傳出訊息，告訴這些逃難者北窟也是避難所，接著讓野犬和陸哲開放主城區大門……如果計劃順利，整座桑洲窟八成的超凡者都會被我們接走。”

“可以。”林霖微笑：“你小子良心發現了？”

“那是，總不能一直白嫖你。”顧慎也笑了笑。

陸南梔坐在會議桌前保持沉默，財大氣粗的她先前想在對話之中插上一句，主動提出花幟支付源能艇排程費的事情……但是被顧慎默默投來的眼神制止了。

要知道，中型源能艇從牯堡到桑洲窟來回飛上一趟，可是不小的開銷……

這排程費，到最後顧慎也沒提。

雙方相談甚歡，於是就這麼忽略了。

“……”

夫人若有所思，感覺自己好像從顧慎身上學到了一些什麼。

所以，不提就不算白嫖了？

……

……

“醒了？”

亞當睜開雙眼，已是一夜過去。

他坐起身子，神色茫然地看著面前的陌生人。

“我叫蔣度，中立者的地區負責人之一。”

蔣度溫和道：“亞當先生，您還記得發生什麼了嗎？”

亞當揉著腦袋，嘶了一聲，他看著自己眼前的景象，只覺得視線恍恍惚惚，一片混沌，眼前是雕畫的木簷，潔白的石壁……

只不過，視線很混亂。

亞當四下摸索，他皺眉道：“我的‘眼’呢？”

“在這裡。”

蔣度將床頭櫃臺的營養液透明罐遞給亞當。

裡面一顆鮮活的眼珠子正在蹦躂。

命運之眼是需要支付代價的……亞當一昏迷，這眼珠子就被卸了下來，裝在這瓶罐之中。

“我被大翼雀叼走了……”

亞當按上眼睛，感覺舒服了許多，他深吸一口氣，逐漸想起來發生了什麼。

片刻之後，他喃喃道：“等等，我竟然沒死？”

“那當然。”

蔣度無奈笑道：“這叫什麼話？說起來你運氣還挺好，一天就恢復意識了……現在身上還疼麼？”

說著，他用指尖戳了戳亞當胳膊。

“嘶！”

亞當痛得倒吸冷氣，“疼疼疼……”

蔣度又戳了肋骨道：“那這邊呢？”

亞當悲痛欲絕：“斷了斷了斷了……”

“這麼嚴重啊。”蔣度摸了摸下巴，神色鄭重道：“那看來是時候送您離開了，您現在身體狀況很糟糕，不能在這繼續待下去了。”

“什麼，什麼鬼？”

亞當驚恐往後坐了一段：“送我離開，離開去哪？我還要去【曇曜】核心區進行調查的！”

“離開桑洲窟。”

蔣度認真說道：“小顧先生交代了，如果您傷得重，調查就只能擱淺了……”

“不行不行！”

亞當搖頭如撥浪鼓，一米九的壯漢，像是一個稚童。

“我哪也不去，顧慎答應我要去核心區的……”

“對了，獸潮結束了麼，我要對採集的那些獸靈肌膚進行分解剖析！”

亞當支撐著身子想坐起來，可是身軀內部傳來的劇痛，讓他忍不住一陣齜牙咧嘴。

“還站得起來麼？”

便在此時，一道平靜冷清的聲音，在宅院外響起。

亞當怔了一怔。

披著黑衣的顧慎，站在府邸門外，他平靜地與亞當對視……後者習慣性閉上了那隻“命運之眼”，不敢直視顧慎。

“如果要下床的話，很難。“

氣息萎靡的亞當，擠出難看的慘淡笑容，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此刻咧嘴笑道：“但是如果要上山的話，沒什麼問題，給我準備一根柺杖就行。”

“……”

顧慎沉默了數秒。

他靜靜看著這個渾身是傷的金髮男人。

短暫的靜默之後——

“那準備準備，待會就出發吧。”

顧慎開口了，並且向蔣度投了一個準備去吧的眼神，後者心領神會，無奈一嘆，沒有多說什麼，即刻動身去府邸外面，找一根合適的登山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