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留了些讓如意晚些端給王三娘,吃完過後,如意便在院子裡看起了書。

書是平安從教書的先生那裡借來的,之前平安去過學堂,得那位教書先生看重,其實那時就該入學了的,但是平安不太樂意,他還太小了,那時候都才滿四歲,遠遠還沒到年紀。

王三娘也沒強求,在加上那時候還不是很太平,便打算再過段時日,平安也能多些無憂無慮的日子。

“書裡面寫的什麼?”陳長生問道。

如意說道:“是一個人話,叫齊師。”

書名便是《齊師語》。

這本書早便有了,有些類似於《論語》一般,裡面多是一些道理。

而這位齊師則是舊景時的先賢,後由他弟子編著出了這本書,傳訴天下,學堂裡基本上都有這本書。

“如意看的懂嗎?”

“有些懂,有些不懂。”

如意的見識其實還不足以明白書裡的東西,但也無礙,她早已啟蒙,隨著歲數的增長慢慢能明白裡的道理。

到了正午的時候,平安休息。

他坐在一旁問陳叔叔,“為什麼芸姐姐稱陳叔叔為先生?”

陳長生道:“你陳叔叔以前是說書先生,被稱先生不是很正常嗎?”

“是嗎?”

平安覺得興許不是,又道:“陳叔叔以往不會真的是教書先生吧?”

陳長生搖頭道:“沒教過書。”

“哦……”

平安撐起下巴,說道:“再過兩個月平安就要去學堂了。”

陳長生看了他一眼,說道:“是該去的。”

其實應該是八歲。

但是平安懂的比同齡人多的太多了。

平安卻是搖頭道:“可是平安不想去。”

“去了學堂不也是讀書嗎,我聽過教書先生的課,只覺得很沒意思,沒有平安看書來的安逸。”

“書裡的東西平安都看的懂嗎?”

“當然。”

陳長生隨即道:“那陳叔叔考考你?”

平安認真了起來,拍著胸脯道:“陳叔叔儘管考我。”

陳長生想了想,隨後問道:“若有陌生人掉進水井,你若救人,就會死,你救不救?”

平安愣了一下。

他思索起來,在這個問題上犯了難。

陳長生見他半晌都沒出聲,於是便問道:“可是想明白了?”

平安抬起頭來,張了張口卻答不上來。

“所以救還不救呢?”平安問道。

陳長生摸了摸他的頭,說道:“君子不救。”

“不,不救?”

平安又是一愣,這好像與他在書中所學的,並不一樣。

君子不救,但若是不救,那還是君子嗎。

陳長生解釋道:“遇見不幸事,先有惻隱心,但是君子並不是迂腐人,他可以去井邊救人,但絕對不會讓自己身陷死地。”

“這是一位齊姓先生教會陳某的道理,現在陳某教給平安。”

“是齊師?”

陳長生搖頭,說道:“是一位叫齊靜春的先生。”

“君子可以死道義,但是,不能只是死道德。可以為了心中的道義、理想、使命而死,但是,不能因為道德上的束縛而死。”

“如今,平安可敢說什麼都看的懂嗎?”

平安沉默了下來。

陳長生道:“讀書的意義不在於理解書中的內容,道理始於書中,止於事外,更為重要的,在於教會平安如何為人,如何行事,如何正確的看待世事,這是需要有人引導的,先生稱為先生,也不僅僅是因為學識,而是在於其知曉做人的道理。”

平安聽的有些恍然,他張了張口,好像發現了其中許多他不明白的事。

就好像君子不救。

片刻後,平安抬起頭來,看向陳叔叔道:“陳叔叔能做平安的先生嗎?”

陳長生聽後頓了一下,搖頭道:“陳某不行。”

平安覺得惋惜,他覺得或許陳叔叔要比學堂的先生厲害。

能說出君子不救這樣的話人,定是一位不得了的先生,而陳先生聽過這位齊先生的話,一樣也是一位不得了的先生。

這一天平安坐著想了許久,劍也沒練了。

他在想讀書的意義,想何為做人,想這個世道又是怎麼樣的。

這本不該是他這個歲數想的東西,但卻都提前到來了。

“陳先生,那學劍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不知不覺之間,平安不再稱呼陳長生為叔叔了,而是先生。

陳長生想了一下,說道:“大概是為了往後不遇上‘君子不救’這樣的道理。”

平安看向了手裡的木劍。

他忽然間理解了書裡面寫的‘任重而道遠’。

………

晌午時陳長生出門去買油燈所需的油。

賣的多是一些牛油、豬油還有羊油,陳長生看了價錢過後便放棄了,這東西可真不便宜。

轉而陳長生便買了蠟燭。

青山城大多數人家都是買的蠟,因為蠟可以迴圈的用下去,也比燈油便宜的多。

買了幾支過後陳長生便打算回去。

在街上的時候卻被人給喊住了。

“陳先生!”

喊住陳長生的人是陶生。

陶生就在對門的鋪子裡,是家陶碗鋪子。

陳長生走了過去,問道:“這鋪子是陶兄開的?”

陶生搖了搖頭,說道:“陳先生說笑了,我哪有這本事啊,就是個夥計,幫忙打下手的。”

“不錯啊。”陳長生看了一眼鋪子裡,隨即道:“陳某正好也想買幾個碗。”

碗不太夠,之前許是院裡遭了老鼠,好些個碗都摔壞了。

“成啊,正好給陳先生挑些個好的。”

陶生引了陳長生進去。

他可不敢馬虎,都是選的好碗。

陳長生道:“到不用太好的,能湊合著用就行。”

陶生聽後便猜可能是陳先生沒帶夠銀兩。

“後面有些缺口的碗,只是模樣不太,其他的倒是不影響,陳先生倒是可以拿些去。”

“這不好吧,陶兄怕是會被為難吧。”

“這倒是無所謂,這些碗都是殘品,都不怎麼賣的出去,最後要麼砸了,要麼就扔了,拿幾個無所謂。”

用碗可是講究,這裡的人不用破碗吃飯,因為不吉利,有幾個錢的都會買些好碗用著,這破的碗,就一直沒怎麼買。

陳長生倒是撿了個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