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橋幸太被問得渾身一僵,但他深知自己現在扮演的是一個聾啞人,聾啞人是不會回應任何來自身後的問話的。

他的動作只是僵了那麼瞬間,很快就恢復正常,像沒聽到一樣繼續往外走。

“喂,我跟你說話呢,哪個部隊的?”

王連浩剛剛皺起眉頭,李招娣便開口解釋道:“他是我以前救過的一個聾啞人,聽不到你說話的,大概也是被困在南京城了。”

“聾啞人?他身後那個也是嗎?”

“大概是吧,聾啞人的朋友一般也會是同類。”

王連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好像接受了李招娣的解釋,可他在這時卻突然間爆喝一聲:“下等兵東史郎!”

“到!”

安靜,非常的安靜。

王連浩剛剛喊出的名字用的是日語,而東史郎條件反射般答了聲“到”。

村橋幸太的身子這次是徹底僵住了,他知道自己已經露餡,對方已經識破了他們的身份。

可是奇怪,這個人怎麼會認得東史郎?

小院裡的氣氛安靜到可怕,李招娣的眼神也逐漸變得驚愕,而東史郎更是開始渾身發抖。

王連浩看到這一幕逐漸露出個笑容,用日語對著村橋幸太道:“老朋友,好久不見了,我就說你的背影怎麼這麼熟悉,原來咱們早就認識了啊,怎麼?見了老朋友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要走嗎?”

“我......我......你去死!”

村橋幸太心裡一橫,轉身抬手就要扣動扳機。

但是早有準備的王連浩豈能讓他如願?

就在村橋幸太轉身的同時,王連浩已經矮身前衝,手裡多了一把狼牙形狀的鋒利小刀,正是周予送給他的那一把。

“唰~”

回過頭來的村橋幸太只覺一道白光閃過,下一秒,他又發現自己扣動扳機的動作已經做出,但槍卻沒有響。

當他反應過來之時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和手槍一道,斷成了兩截。

“抱歉朋友,前幾次都沒能招呼好你,今天我一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希望你能滿意!”

王連浩的語氣逐漸變得寒冷,手中狼牙小刀閃電般劃出,在村橋幸太臉上、身上、頭上、四肢,留下了不知道多少的傷口。

但那些傷口又細又淺,沒有一道是致命的,這樣就相當考驗用刀人的功夫。

然而王連浩無疑便是用刀的高手,特別是在周予送給他這把狼牙小刀之後,他更是苦練刀功,才有了今天這場大餐。

“啊——東史郎......救......救我......!”

王連浩收刀後撤喘著粗氣,而渾身無數道傷口的村橋幸太也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

他站在原地哆哆嗦嗦,朝東史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但後者現在都要嚇尿了,那裡能幫到他?

“你......你不是啞巴?而且你......你還是日本人?!”

李招娣滿臉的不可置信,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救一個侵略者?而且這個人還故意欺騙她,接近她......

李招娣不是什麼也不懂的小百花,她略作聯想就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因為之前在游擊隊的時候,她經常會在自認為聾啞人的村橋幸太面前說一些和戰事有關的猜測,也會和他分享自己的難過和開心。

但此時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愚蠢,怎麼會在一名敵人面前顯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而且在她印象裡,村橋幸太還去過團長的作戰指揮室,很有可能偷聽或者偷看到了一些游擊隊的部署。

怪不得,怪不得特遣隊的佯攻計劃會被日軍識破,怪不得他們總覺得被人處處壓著打,原來一切的原因都是出在自己身上!

“王連浩......”

李招娣慢慢靠近村橋幸太,並朝著王連浩伸出右手。

王連浩心領神會,遞出一把三稜刺。

李招娣將三稜刺握在右手中,徑直朝搖搖晃晃的村橋幸太走去。

“不......別......我的櫻花姑娘......我......對不起......唔!”

村橋幸太看著越來越近的李招娣,想要開口說話,但聲音卻堵在嗓子裡沒辦法發出。

而李招娣看向他的眼神裡只有憎恨,沒有一絲憐憫。

“噗!噗噗噗噗~”

李招娣手握三稜刺,一刀捅進了村橋幸太的腹部,然而她沒有就此停手,而是不斷重複著刺入、抽出的動作,也不知捅了多少刀,直到王連浩按住她的手臂這才停了下來。

“呼呼呼......這都怪我......都怪我,都是因為我才有了這麼多犧牲......要不是我的愚蠢,宋青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王連浩扶著有些腿軟的李招娣,取走她手中的三稜刺,輕聲道:“我瞭解......我瞭解你現在的感受......但你要振作,這裡可是戰場,行事瞬息萬變,不是他偷走一些情報就能決定勝負的,我們計程車兵們就在院外浴血奮戰,而你,擁有將他們從鬼門關拉回來的能力,如果沒有你,宋青這條小命恐怕就沒了。”

“可是我......我......好慚愧!”

李招娣再也堅持不住,癱坐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王連浩抬手示意其他醫護人員先帶著宋青前往傷兵營,他會留下來保護李招娣。

在眾人走後,王連浩這才從兜裡掏出一個外皮髒舊的小本子。

東史郎看到那個本子抖了一下,急忙摸向自己腰間,發現自己的日記本不知道什麼時候遺失了。

“這是你的?”

王連浩問。

“是......是的長官。”

東史郎如實回答。

“嗯......你的日記上寫的都是真實發生的嗎?你從來沒有傷過一箇中國人?”

“沒......沒有,長官,我只是一名醫務兵,而且我厭惡戰爭......我......我覺得侵略你們國家的做法是不對的......所以,所以因為這本日記我還被自己的上司毆打......”

王連浩搖了搖手上的日記本道:“你的這本日記我沒收了,這上面所記錄的資訊會被刊登在全世界都能看到的報紙上,所有人都會更加清楚的認識到日本軍國主義的醜惡嘴臉,再也不會有人站在你們那邊,邪惡......終將被戰勝!”

“啊......是......是的......”

東史郎心臟都要跳到嗓子眼,只能順著對面那人的話說。

他在心裡祈禱著,祈禱著對方能看在他從沒殺過一個人的份上饒他一命。

“你現在可以離開了......你沒有殺過一個人,說明你的良知還在,我希望你能回到你的國家去,將這裡真實發生的一切講給他們聽,讓他們不要再成為戰爭發起者手中的棋子。”

“啊?我......我真你的可以走嗎?”

“去吧。”

王連浩擺了擺手,隨即收拾起自己的裝備,看樣子真的打算放過東史郎。

東史郎如蒙大赦,一邊鞠躬一邊朝院外跑去。

可當他剛剛跑出小院,迎面就看到一名士兵舉槍扣動了扳機。

“砰~!”

東史郎的身體僵硬了片刻,隨即緩緩癱倒。

他睜著眼睛,發現所有聲音都在離他遠去,周圍所有的景物也都天旋地轉,讓人分不清東西南北。

“打自給給!衝!”

東史郎在陷入黑暗中的最後一刻,聽到向他開槍那人,說的分明是日語。

哦,對了,他已經脫掉了軍服,把自己打扮的像個叫花子,隊友一定是把他當做敵人了......

真的是......太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