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妮子,竟然敢威脅我!好,我現在就真的把你打死,看正府怎麼來給你主持公道!”

陳定發被大女兒這一番軟中帶硬的話刺激得怒火狂升,已經舉起的巴掌往後一揚,馬上就要掄下去。

‘啊’

看到這一幕的人全都大驚。

陳定發人高馬大力量強勁,這一下又是含怒而發,一巴掌下去怕不真要把七妹打出一個好歹!

“我爹!”陳國泰忍不住發出一聲淒厲吼叫。

“老四住手!”堂屋裡的陳孝澤和陳定國幾人也大叫出聲。

“老四你快冷靜!”人群外圍的陳定本也禁不住大喊。

陳國勇則是腳步一跨,一下竄到七妹身前將七妹緊緊摟住,用自己的後背迎接即將掄下來的大巴掌。

也許是多人呼喊喚回了陳定發的理智,陳定發的大巴掌在最後時刻收回了大半力道,不輕不重地掄在陳國勇的後背上。

陳國勇抱著七妹向著前方踉蹌了兩步,終於還是沒有摔倒下去。

‘咳’‘咳’

陳國勇放開七妹,捂著胸膛咳嗽了兩聲就恢復了平靜。

看起來並沒有大礙。

所有人這才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老四,你太沖動了。孩子不懂事,慢慢說教就是。下次可不敢再下這樣的死手。不然你以為真把孩子打出個好歹來,你和你家裡人就討得了好?”

陳定本既然已經發聲,就乾脆不再掩飾,直接走進院子來到陳定發身前,黑著一張臉批評陳定發道。

“嘿嘿,我二哥,我這最後不是收了力的嗎?”

陳定發搓了搓手,訕訕地說道。

“收了力也不行。你也不想想你力氣有多大。就是收了,小孩子也承受不起。”

陳定本再批評了陳定發一句,轉而看向驚魂不定要哭不哭的陳國梅。

“七妹你也是。你在家裡好好的,怎麼就一門心思地想要跟你六哥過?你六哥眼看,眼看......這個,對吧?他以後的生活已經很艱難了,你怎麼還忍心增加他的負擔呢?聽二堂伯的話,好好地在家裡過下去,不要再使小性子......”

陳定本醞釀了一下情緒,看著陳國梅,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看吧,二侄子的看法就代表了大多數人的看法。我就說社員們可以勉強認同泰娃子接手小妮子和八妹,卻絕對不會認同他連七妹都要接手。”

屋子裡,陳孝澤壓低聲音得意地說道。

“我爹英明。”陳定國三人連連點頭稱是。

“老六,不是二堂伯說你,你要走小妮子和八妹的戶口也就罷了,你怎麼連七妹的戶口也要要走呢?你自己的情況你心裡沒數嗎?你能不能把小妮子和八妹養活都已經存在很大的疑問,又怎麼能夠再把你七妹也拖下水呢?”

勸完了陳國梅,陳定本又把目光轉向撐著柺杖的陳國泰,毫不客氣地又是一頓訓。

在陳定本眼中看來,六侄子陳定國自己本來就是殘疾人,已經要拖累生產隊。而他不但不感到恥辱,反而還要拉上小妮子和八妹來給生產隊增加更多的負擔(沒有人掙工分幫他們三人衝抵基本口糧,三人都會淨欠生產隊)。這簡直就是亂彈琴。

不過考慮到小妮子和八妹在陳家確實難以存活,陳定本也只能勉強接受把小妮子和八妹交給陳國泰,由生產隊來養著。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陳定國還想繼續揹負本就可以在陳家好好活下去的七妹,給生產隊增加更大的負擔,陳定本就絕對不能接受。

不但陳定本不能接受,其他所有社員也統統不會接受。

陳國泰心裡頓時苦笑。

他知道陳定本的看法確實就是當今社會狀況下絕大多數人的看法,輕易扭轉不了。

而且陳定本不但是黑山大隊的大隊長,還兼任著他們第一隊的生產隊長,萬不能與他硬頂。

“我二堂伯,你說得對。不過關於七妹的事,我還想給我爹再多說幾句。”

陳國泰就語氣溫和地對陳定本說道。

“行,你說。我看你能說出什麼花來。”

陳定本見陳國泰不像是真心接受他的意見,就有點不高興。

陳國泰轉頭看向餘怒未消的陳定發,語氣平靜地說道。

“你儘管說,我聽著。”

陳定發斜了自己的大兒子一眼,從鼻孔裡哼了一聲說道。

“我爹,七妹長大以後一定會出嫁對吧?而出嫁就必定有彩禮對吧?假如說,我近期內就把七妹出嫁的彩禮錢提前上交給你,你能不能當把七妹嫁出去了,讓她的戶口過到我名下,而且以後她的婚事也由我來定?”

陳國泰緩聲清晰地說道。

“什麼?你提前把七妹出嫁的彩禮錢交給我,讓我放了七妹的戶口?這,這個......”

陳定發的眼睛連著眨巴了好幾下,才終於明白陳國泰想要表達的意思。

明白了之後,他第一反應是大兒子這個提議真的不錯。

本來麼,他和王惜萍扣著七妹不放,主要原因不就是為了那十幾二十塊錢的彩禮?

如果能提前拿到這筆錢,同時又把七妹的戶口放給老六,家裡的勞動力就不用付出工分去給七妹衝抵基本口糧,簡直就是兩全其美的大好事!

“不對!老六,現在你都殘廢了,養活自己都困難。你又從哪裡去找到這筆錢?”

陳定發剛想直接答應,突然又反應過來。

“我爹,你先不要管那些有的沒的。你就直接回答我,如果我真的拿出了這筆錢,你答不答應就是?”陳國泰淡淡地說道。

陳定發一時之間有點茫然了。

他下意識地將頭轉向堂屋,想徵求母親王惜萍的意見。

王惜萍先是向他微微點頭,然後豎起兩根手指。

陳定發心裡立即就有了譜。

“老六,老子可以答應你這個要求。不過有一點,家裡給七妹預定的出閣彩禮錢是20元。你什麼時候能交給老子20元,老子就什麼時候把七妹的戶口給你。以後也由你給七妹找婆家。”

陳定發就對陳國泰慢悠悠地應承說道。

‘噓’

院子外面的社員們雖然心裡都不太贊同陳家把七妹的戶口也過給陳國泰,但當他們聽到20元這個彩禮價碼時,還是禁不住同時發出噓聲。

眼下農村嫁女的彩禮錢一般也就三元五元。長得比較漂亮的閨女也才10元15元。很少有達到20元的。

“老六,你聽清楚了嗎?”

陳定發對社員們的噓聲充耳不聞,徑自問陳國泰道。

“我爹,這個價碼,這個價碼,是不是,有點......”

陳國泰心裡欣喜,面上卻故意裝出一副為難樣子。

“價碼沒得談。七妹以後出嫁就得要這麼多的彩禮。”陳定發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我就答應你。我爹,眼下這麼多人都聽見了我們說的話。希望我真的拿出這筆錢的時候,你不要反悔。”

陳國泰就一咬牙,‘毅然’答應下來,同時也把陳定發的後路堵死。

“放心。老子說話從來都是一口唾沫一個釘。你可以放心地去找錢了。”陳定發傲然說道。

“我二堂伯,你也聽見了。到時候你可得幫我作證。”陳國泰又看向陳定本說道。

“可以。二堂伯保證幫你作證。”

陳定本一改不悅神色,高興地應承下來。

陳定本覺得陳國泰從現在起只會永遠倒欠生產隊,到死的那一天都拿不出哪怕一元錢!

既然陳國泰永遠都拿不走七妹的戶口,陳定本也就樂得在嘴上做一回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