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

李元握信良久,喃喃著道了句:“我出不來,這可怎麼辦?”

他沒忘記,在他家周邊可是有神木殿的七品武者守著呢。

他只是個實力平平的鑄兵師,怎麼可能在子時躲開那些七品武者的視線而離開呢?

而前面那御車的行骸自是一直悄悄豎著耳朵在聽,也自然聽到了李元這喃喃自語,聽罷心底也是一愣,緊接著忍不住罵起豬隊友來:腦子有病啊,你要見面也約個靠譜的時間啊,這做的什麼計劃?

李元想了想,道:“小崔,去蘅蕪酒樓。”

行骸應了聲:“好嘞,李師。”

片刻後,李元來到蘅蕪酒樓,一眼就看出了蘅蕪酒樓的那位行骸是誰。

那位始終帶著笑容的圓臉胖管事,也算是他的舊識,這是在蘅蕪酒樓幹了幾十年的老管事了。

這也是李元還在做獵戶時,與之交接的那位烏管事。

李元還請他去喝過花酒呢。

可現在,這位烏管事雖是已然頂著圓滿的臉龐和身形,可事實上卻是另一個七品行骸化陰妝化出來的。

至於真正的烏管事怕是已經死於非命了。

李元眸中閃過一抹隱晦的怒火,但他並不是那種衝動熱血不顧後果類的,所以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親和笑容,喊道:“老烏,幫我準備紙筆。”

假的烏管事呵呵笑著,將紙筆送來。

李元旋即留信一封,然後交給烏管事道:“老烏啊,今晚子時或有客人來此,將這封信給他。”

“知道了,李爺。”烏管事道。

李元愣了下。

這行骸素質不高啊,光注意了蘅蕪酒樓這邊的老人還是叫他李爺,而不是李師,但卻沒注意從老烏的立場考慮問題。

若是真的老烏肯定會問問“是什麼客人”,可這行骸卻沒問,因為在這行骸的心裡“這個客人就是他自己”,所以他居然跳過了這個步驟,然後還心安理得地認為“一個僕人只需要執行任務就是了,而不需要多問”。

可殊不知,這是扮演的大忌因為他連老烏的性格和立場都沒掌握。

李元幫他及時補上漏洞,壓低聲音交代了一句:“別管客人是誰,子時來這兒靜坐等人的,就是客人。”

烏管事忙道:“是是是,李爺。”

入夜。

李元哪兒都沒去。

待到崔花陰從外歸來後,用餐沐浴後,李元匆匆拉著她往房裡走。

崔花陰翻了個白眼,卻還是被他拉入了房間,可就在李元要為她寬褪衣裙時,她清冷地道了聲:“最近修行到了關鍵階段,不想來,讓瑤珏陪你吧。”

李元也沒說什麼“你能天天去看生命圖錄,還不是佔了我的光”,而是笑道:“那就不來。”

崔花陰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信任他,然後自己解帶,褪裙上了榻。

片刻後,她掙扎了下身子,道:“不是說不來麼?”

李元“哦”了聲。

一會兒,崔花陰無語道:“那還是來吧,你快點。”

說罷,她主動翻身,開始了夫妻日常。

待到一切平息下來,崔花陰長腿踢了踢李元的小腹,將他慢慢地推到了床另一側,然後道:“好了就到那邊睡,不想靠在你懷裡。”

李元忽道:“明天你去神木殿後,別回家,等我去接你。”

崔花陰皺眉問:“發生什麼事了?”

李元沉默了下。

崔花陰道:“說不說隨你。”

李元想了想,忽道:“回來也行,只是明天外出帶條狗。”

“家裡的黑侯啊?”崔花陰眼中閃過幾絲無語之色,輕嗔道,“要你娘子騎黑侯去神木殿嗎?七品的妖犬,你還是留著看家吧。”

李元笑道:“好好好,七品妖獸配不上陰妃娘娘,那我換個六品的陪你。”

“別喊我陰妃娘娘。”崔花陰道,“而且你哪兒來的六品?”

次日

李元將一隻黑王送入了崔花陰的馬車車廂裡。

在知道對方也存在使用人皮手銬的可能後,他便決定把自己“六品馴妖師”的身份曝光出來,畢竟這也沒什麼,始終都在六品技能的範疇裡。

只要別人不知道他的綜合實力是“2600~3350”這種明明是六品,卻已經能夠斬殺一些五品的層次就行。

他努力地讓自己不犯錯。

所以,他也會努力地去站在敵人的角度考慮問題。

鑄兵師很重要,而他又是祝師的女婿,所以.蓮教是一定要想方設法將他弄回去的。

若他的蓮教,便很有可能去用“人皮手銬”銬住崔花陰這個關鍵人物。

畢竟崔花陰是他的妻子,是祝師的女兒,控制此女,便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兩位鑄兵師。

同時,崔花陰還是陰妃。

天子在知道自己傾國傾城的妃子居然嫁給了別的男人後,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可李元總覺得不會太好。

所以,如果他是個不擇手段的人,他會在利用完崔花陰後,將這位再送回給天子,讓天子洩怒,以增進同盟的力度。

這樣的人,值得一副“人皮手銬”。

緻密肌肉的黑王才爬上馬車車廂,那四個輪轂便“咔”一下往下深深陷去,畢竟小小的黑王的有大大的重量,那一身漆黑無光的肌肉充滿了爆發力,而咧嘴之間無意露出的瓜子牙顯示了它恐怖的撕咬力。

崔花陰愣愣地看著黑王。

這狗,比她厲害。

她詫異地看向李元,問:“你怎麼會這個?”

李元笑道:“我的愛好比較廣泛,在鑄兵前也曾對馴妖感過興趣。”

崔花陰微微垂頭,輕聲道了句:“謝謝.”

她語氣裡有幾分莫名地惋惜。

惋惜自家男人的才華。

明明如此地天賦妖孽,可惜卻只能止步於六品了。

李元笑道:“既然快突破了,那就加油。”

他捏了捏拳頭,為娘子打氣。

待到崔花陰的馬車離去後,他又將另一隻黑王放在了家中,以免瑤珏和小琞出事。

畢竟,會動用“人皮手銬”出手的,要麼是行骸,要麼是六品武者。

而五品武者是無法使用的,這一點之前在北江府,朱怒陽已經證明了。

李元猜想是“極陰極陽強烈到一定程度,便再也無法共存”,他現在可以動用“人皮手銬”,可也許到了五品,這些東西他便也無法動用了,甚至連陰妝也化不了。

不過小琞可以用,所以也不是大問題。

所以,一隻六品的黑王,足以護宅,也足以護住崔花陰。

畢竟對面就算捨得派六品來當秘探,也水平頂多比大外甥強一點吧?總不至於能達到黑王的層次。而且在這般的神木殿內城,他們出手若是無法一擊即中,那隻能撤離,否則等待他們的就是神木殿強者的圍剿。

李元堵上了己方的“漏洞”,便拉著小琞走上了街頭。

“李師,早。”

“早啊。”

“又帶女兒去珍味齋啊?”

“哈哈,是啊。”

李元笑著應對這街道上的人。

可視線所至,他卻莫名地感到了幾分陰冷。

行骸,是可以批次製造的。

主動去觸犯廉價的詛咒,然後再買回來,那便是一個行骸。

而如今的行骸透過殮衣齋的手段,已經不知收穫了多少鬼物。

他視線所至裡,又藏著多少行骸呢?

李元拉緊自家女兒的手,匆匆走過街頭。

早餐後,李元將女兒送回了宅子,瑤珏會陪著她畫畫。

然後,李元則去到鐵匠鋪,今日到了一月一次的“元氏兵器”鑄造日,他會打造兩把七品頂級兵器,然後送人去拍賣,賣入的錢則用去供給各處粥鋪。

忙碌一天後,他抬手用粗布毛巾擦了擦汗,繼而抓起衣裳裹住那被烈火烘烤的泛紅的強壯身體,待到坐上回宅的馬車,一封信再度出現在了他的座椅上。

“小崔。”李元喊著御手席上那假扮車伕的行骸,問了聲,“信哪兒來的?”

“信?”

行骸詫異地喊著,“什麼信?”

待看到李元手上的信後,他忙道:“李師,沒見到人靠近啊.這.這難道是見鬼了嗎?”

李元道:“沒事了,我只是問問。”

隨後,他將信丟給車伕道:“幫我拆開。”

車伕拆開信,反遞迴給李元。

李元掃了掃信,昨日他留了一封信解釋了他晚上無法出來的原因,而這一封來信則是約了個新時間————明日午時,蘅蕪酒樓。

李元盯著信,稍稍看了會兒,然後握於掌心,稍一運力,信便成了粉齏,紛紛揚揚,從五指間落地。

少年模樣的男人微微仰頭,靠在黑暗裡的車壁上。

他不是豪情萬丈的俠客,也不是詭譎多變的妖邪,同樣不是無牽無掛的局外人

他是霸刀,妖刀,絕刀的創造者,但卻不是他們的踐行者。

在一次次的嘗試中,他否決了自己諸多的性格,可剩下的卻越發清晰。

他是什麼人?

他不過是個有些血性但不多,貪戀紅塵食色性,喜好人間煙火色,可卻又不喜歡麻煩的人。

所以,他要把麻煩提前掐死。

在事情發生前多動點腦子,總比事情發生後再熱血,要好些吧?

午夜。

蘅蕪酒樓。

一處雅間。

三道身影正在竊竊私語。

“這一次組織派了許多人滲入神木殿內城。

而我們的任務,便是接走李師。

明日午時,李師會來見我。

他既然如此表現,那想來也是存了想隨我們離去之心。”

“可大人,現在他出不去啊神木殿已經將他看緊了,生怕他出事。”

“這事無妨,只要給他化個陰妝,他就能出去了,到時候我們多個人在屋裡扮演他便是。”

“大人,那也不行,李師的女兒,還有妻子都在,他應該不會同意一個人走。”

“嘿崔花陰會勸說他,讓他同意的。”

“大人,您是說.”

“當然,崔花陰身份特殊,她值得這樣的寶物。”

“好了,我們該各自回去了,否則引人生疑。”

烏管事在這三人中顯然是頭目,而三道身影又竊竊秘談了一陣,才分道揚鑣。

蘅蕪酒樓外的一隻黑鳥安靜地蹲著,看著走遠的兩人,不一會兒又迎來了一道戴著面具的灰影。

這灰影走在路畔,好像幽靈一般,你不但感覺不到他的氣息,甚至連他的樣子都看不到。

灰影悄無聲息地靠近蘅蕪酒樓,悄悄推開二樓窗戶,然後走入。

烏管事打了個哈欠,躺到塌上,他雖是行骸,可睡覺還是需要的。

等他睡熟後,他屋外的窗戶忽地開啟了。

那灰影又似幽靈般地飄了進來。

入屋後,灰影一手捂住烏管事的嘴巴,一手拎起他猛然抖了抖。

烏管事睡得正香,驟然覺得身形懸起,而他身上有隨身攜帶的銅製吊牌正在落下。

啪啪啪.

銅製吊牌落到床榻上。

烏管事這時總算醒了過來,但他叫也叫不出,身子更如散了架一般,動也動不了。

而緊接著,他看到那灰影手中一閃,有什麼軟軟的冷冷的東西“咔”一下鎖在了他的雙腕上,緊接著那東西又消失無蹤,可一種緣自靈魂的束縛感飛快傳來。

啪。

灰影丟開烏管事。

而烏管事大口喘著氣,那能夠抵禦惡鬼襲擊的銅製吊牌就在他身側,但卻不在他身上,所以無法抵禦此時人皮手銬的侵襲。

須臾間,人皮手銬發揮了作用,烏管事忽地翻身而起,半跪在地,對著面前的灰衣人恭敬道:“段陽生,見過主人。”

次日,早。

李元笑眯眯地牽著兩頭黑王,送入了崔花陰的馬車車廂裡。

“幹嘛呀?這一頭黑王可重了”崔花陰無語地看著幾乎要被壓爆的輪轂。

李元道:“還不是擔心我家娘子呀。”

崔花陰啐了一口道:“別這麼肉麻。”

但她還是沒拒絕李元的好意,而是任由李元牽狗送入車中,然後才乘車離去。

李元則是在日常地吃了早餐,去鐵匠鋪逛了逛後,便在午時如約來到了蘅蕪酒樓。

他來到了約定的雅間。

雅間裡,等他的人正是烏管事。

烏管事口中與他密密交談著“要他離開神木殿”之類的事,可眼中卻透出“一股看著主人”的恭敬。

一番密談後,李元又離去了。

而烏管事則是在蘅蕪酒樓裡轉繞了一會兒,去到了這綿州道的鬼街。

此間鬼街,入口處有小販在吆喝著,但賣的卻不是“糖人”、“胭脂”、“吊牌、髮釵”之類的,而是“氣球”、“麻袋”以及“鏡子”。

烏管事輕車熟路地來到了一處街道入口側的府宅,尋到了內裡的一個行骸,彙報道:“事情成了。”

“李師同意跟我們走?”

“他知道岳父在我們陣營這邊後,又看到神木殿裡死了三個五品,心念早就動搖了。

他說他只是個純粹的鑄兵師,只想安安靜靜地追尋鑄兵的更高技藝,這在哪兒不是鑄造。

所以,他同意隨我們走。只不過”

“不過什麼?”

“他說要等等,一來神木殿看著他的人很多,二來他兒子李平安還在神木殿,他不敢現在走。”

“呵,這事不必擔心。

自有他枕邊人會勸服他。

今日傍晚,崔花陰就會成為我們的女奴。

到時候,我們要她做什麼,她就會做什麼。

她會讓李元放心離開,然後她會尋找機會將兒子接出

只是到時候,她是接不出來的。

李元的兒子,會被我們殺死。

如此一來,李元就和神木殿,甚至五行勢力成了死敵,從而更好地為我們效力。”

傍晚,暮色如血。

一輛馬車緩緩從三重門後駛出,然後又出了二重門。

而在從二重門往一重門的路途中,會經過一片相對荒蕪的曠野。

這地方原本住人,只是在拆遷後空了出來,準備用作靈花靈草種植之用。

馬車往前緩緩行著。

車裡,崔花陰美目微閉,正思索著生命圖錄上的那些線條,這一切都在她腦海裡構建著什麼,令她影血似要遵循某種特殊軌跡旋動,這是即將突破六品的跡象。

忽地,車前傳來車伕聲音。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攔路?”

“啊!”

話音才落,便是一聲慘叫。

崔花陰迅速握住身側長刀,抓刀欲出鞘,卻見車簾被一陣狂風爆裂地掀起,連帶崔花陰的長髮都往後飛舞起來。

車外,不遠處的黃昏光芒裡,顯出兩道正在走近的人影,而車伕則倒在血泊裡,身首分離。

他的屍體倒在一旁地上,腦袋則被一個男子抓在手裡。

那男子把車伕的腦袋好好兒地放到了一邊的石頭上,然後自顧自地從懷裡取出個胭脂盒,開始對著那腦袋化妝,此情此景,很是詭異。

而另一個強壯男子則是“嘖嘖”地打量著崔花陰,昂首道:“陰妃貌美,傾國傾城,名不虛傳。”

崔花陰警惕地看著他道:“你是什麼人?”

那強壯男子面露微笑,毫不在意地釋放出自身的氣勢,遠勝過七品影血的氣血之力從他周身彌散而出,覆籠於馬車上。

“陰妃,你很快就會明白.我的身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會成為你的主人。

一個要你做什麼,你便會做什麼的主人。”

聲音裡帶了幾分淫邪的意味

崔花陰頓感壓力,她眸色轉動,握緊刀柄,俏臉因怒飛霞,而紅唇輕啟,用恐懼的聲音道出兩個字:“六品.”

而那強壯男子的“主人”兩字才落下,便猛一踏地,周身惡風奔襲,人還未至,整個兒馬車車廂便似都要掀翻起來。

崔花陰長腿邁出,往後一跺,黑靴踏車,似是因為她這個動作,本欲飛起的車廂又再度穩了下來.

她眸光悄悄掃了掃車廂兩邊的陰影。

那陰影裡,兩團比陰影還要深邃和黑暗的妖犬正半蹲著,“哧啦哧啦”地吐著舌頭,乖巧地搖尾看著女主人。

這兩隻妖犬各有千斤重,便是刮來的惡風再大幾倍,都無法將車廂颳起。

男子如貓戲老鼠,面帶微笑,越來越近。

而崔花陰五指握刀,俏面上生出“栩栩如生”地緊張感。

“嘿嘿嘿”男子的笑聲如在耳邊。

那五指直接向崔花陰抓來。

就在這時他聽到面前的美人忽地喊出一聲“上”。

就在男子疑惑才生時,兩道黑影從車廂裡瘋狂撲出。

恰如兩團雄渾的氣血火球,猛烈地迎面撞向男子。

這六品男子急忙抬手格擋。

嘭!!

他直接被撞地倒飛出去,落地之後,又往後“哧哧”地滑了數米,手掌一拍地面,欲要騰起,卻見一隻漆黑的妖犬凌空而來,血盤大口,越來越近。

強壯男子急忙翻滾,可又一滾,卻感到脖子一涼。

因為另一隻黑王早已竄繞到了他身後,向他後頸方向狠狠咬下,瓜子牙直接入肉,嵌入脖頸。

強壯男子急忙運力抵擋,同時手畫祖籙意圖恢復,可另一隻撲來的黑王卻是隻是咬住了他在畫祖籙的手。

這強壯男子不過是個普通六品,但護主的黑王卻是六品中的強者。

很快,強壯男子再也無力阻擋,脖頸處傳來“咔”地一聲脆響,腦袋往一邊垂下,眼中猶然帶著難以置信。

黑王還不罷休,繼續咬著,直到強壯男子的頭扯了下來才跑到無首屍體那邊去扒拉心臟了。

心臟乃是武者陽氣最濃郁之處,妖獸就喜歡這兒。

而另一邊,原本正在淡定化陰妝的男子早已嚇得,起身飛逃,可他哪跑到過黑王?

不出數秒,這行骸被另一隻咬斷了脖子,直接倒在地上,鮮血“嘩嘩”地往周邊溢位,染紅了這曠野黃泥地上的塵土。

崔花陰雙目中,再無半點緊張之意。

畢竟,剛剛她是演的。

她走下車,看著那正被開膛剖腹,被吃著心臟的強壯男子,顯然這是個六品強者。

今日若是沒有這六品黑王在,她的下場.難以想象。

崔花陰沉默地盯著一地屍體,忽地神色一動,下車在那兩具屍體上又快速地補了幾刀,繼而用刀尖挑開屍體的衣領,開始搜尋。

很快,她搜到了一面鏡子,一個胭脂盒,以及一個奇怪的皮質手銬。

這三物入手都有一種陰冷的感覺,就好像是普通人握著大冰坨子,那種刺骨到欲令血肉麻木的冷感正陣陣襲來。

崔花陰迅速一扯自己早晚避寒的斗篷,將三物包裹其中,丟到車上。

再一看旁邊,兩隻黑王正在分食那位六品強者的心臟

崔花陰坐上御手席,將斗篷重新穿好,帽兜拉下遮臉,然後對兩條妖犬喊了聲“上車”。

黑王好像沒聽到。

崔花陰雙手比了個回來的動作。

黑王會意,匆忙地分了心臟,停止了享受美味,然後爪子在地上飛快地扒出一個坑,然後將那位六品高手埋入坑裡,再填上土埋好,撒了一泡尿,完事後這才跳回馬車。

緊接著,崔花陰御車快速地往桃花巷而去。

而此間動靜很快被內城的一些人感知,未幾.便有人匆匆從遠處趕來,探查情況了。

回到桃花巷的宅子後,崔花陰拉著李元輕輕說了第一句話:“相公,我遇襲了。”

“你總算肯叫我相公了。”

崔花陰沒搭這茬,道:“是個一個陌生的六品,還有個行骸,要不是有黑王,我說不定已經”

她不再說,而是拉著李元來到馬車處,然後取出斗篷包裹的三樣物品,問:“這是從那兩人身上搜到的,那個陌生六品懷裡揣著這東西,然後說.”

“說什麼?”

崔花陰猶豫了下,道:“說要變成你娘子的主人。”

李元神色冷了冷,不過此事他在昨晚就知道了,所以今早才放了兩隻黑王在車上。

人皮手銬在高手對決中固然一點用都沒有,可在其他地方,卻能發揮極其恐怖的作用,簡單來說,就是能幫一個人快速地掌控某地的局面。

這樣的一個人皮手銬雖然需要2錢才能買到,但確實也是值這個價的。

在於閻娘子相處久了後,李元知道.一個鬼店,賺得鬼錢越多,本身就會越強大。

現在的的閻娘子已經變強了許多,其“人皮手銬”的產量也在增加,從原本的每兩個月生產兩三個,變成了生產五六個。

而閻娘子能悄悄取下一半手銬給他,已經是“自廢了一半武功”了。

畢竟,“人皮手銬”的價格真的很貴,而且屬於雜貨店的特有商品,會吸引大量“有了錢的行骸”前來消費。

而閻娘子還有些小心機,她會不定時地把“人皮手銬”上架,這使得那些想買到此物的行骸必須“碰運氣”進入雜貨鋪。

若是運氣不好,沒有能買到“人皮手銬”,那也必須至少花費一錢四厘才能離開。

可若是知道雜貨店裡沒有“人皮手銬”賣了,其他不說,這招牌算是砸了,雜貨鋪的日收肯定會變少。

所以李元和閻娘子在合計後,放棄了“壟斷”的想法。

畢竟區區雜貨鋪的東西,相比於所有的鬼店來說,其實並不算什麼。

諸多念頭閃過,李元摟住自家女人,道了聲:“我給你報仇。”

崔花陰沉默了下,她第一次在自家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高深。

入夜後。

李元去到蘅蕪酒樓。

烏管事,或者說那個叫段陽生的行骸見了李元。

李元直接把事說了一遍,然後又商量了一番對策。

次日。

烏管事衝入鬼街,氣沖沖地來到綿州道鬼街的府邸,怒道:“你們居然讓薛笠那個好色之徒,拿著人皮手銬去找崔花陰!

你們瘋了嗎?!!

薛笠死了!

李師從崔花陰口中知道了這一切!

還知道了薛笠對崔花陰說的汙言穢語!

什麼做主人,什麼要你做什麼你就會做什麼,呵!

你們為什麼不派個女性六品去執行這個任務,為什麼派薛笠去?!

現在好了,原本李師還答應跟我走,現在全被你們搞砸了!”

“薛笠.怎麼死的?”

“你們沒查?”

“這裡是神木殿腹地,只要有大的動靜,很快就會引來神木殿的人,我們不敢去查。”

“沒想到吧?李師除了是鑄兵師,他還是一位優秀的馴妖師,他馴服了六品妖獸守在崔花陰身邊!薛笠就是被他馴服的狗給咬死的!”

“馴妖師!!”

說話之人霍然起身,眼中露出震驚之色。

一個人怎麼可能這麼有才華?

既是鑄兵師,還是馴妖師。

這.這李師的價值簡直難以想象!

要知道,六品鑄兵師是可以鍛造出五品靈器,甚至.殘陣那種半步四品的靈器。

而馴妖師,理論上來說,只要有技能書,未必不能在六品的時候馴服五品妖獸。

若是如此,這李師簡直是

本來說話之人還在為死了一個六品的薛笠而頭疼,可現在他卻覺得相比李師來說,死個六品真是啥都不是。

他陪著小心問:“李師.都知道了?”

烏管事道:“你不廢話麼?昨晚李師來找了我,他很憤怒!

我也很憤怒!

你們是豬嗎?

李師本來已經願意和我走了,被你們這麼一搞,好了,什麼都結束了!”

烏管事齜牙咧嘴,一副要打人的模樣,然後又狠狠質問道:“為什麼叫薛笠去?是想讓薛笠先去玩玩陰妃嗎?誰出的主意?!

此事,我定報上面,讓他們知道是誰把這事搞砸了!”

說話之人是個陰鬱男子,周身肌膚呈現一種病態的白色,稍顯枯槁的頭髮微微垂下,遮蔽住一雙無神的眼睛。

這男子乃是綿州道一名老牌的行骸,名叫梁哭。

梁哭神色陰晴不定,想了想,問:“你覺得該怎麼挽救?”

烏管事道:“誠意。”

“什麼誠意?”梁哭問。

烏管事道:“誰提議讓薛笠去掌控陰妃的?”

梁哭道:“是薛笠的親弟弟薛薩,這倆兄弟一個是行骸,一個則是六品散人。”

“他提議你就聽?”

梁哭沉默良久,道:“我的錯,你想怎麼做?”

烏管事道:“把薛薩交給李師,讓李師殺了,從而換回一個鑄兵師和一個馴妖師。”

梁哭道:“李師不會認為我們是隨便派了個替罪羊麼?”

“薛薩和薛笠是親兄弟,此事可查,而且李師對我還是有幾分信任的。”烏管事皺了皺眉,又道,“不殺薛薩,薛薩也和李師結了仇,你想因為這個蠢貨而讓李師徹底和我們背道而馳麼?這功勞,你不要,我要!”

梁哭想了想道:“我先把薛薩控制起來,等請示上面之後再說。”

“等你訊息!”

烏管事氣沖沖地離去了。

梁哭陰鬱的神色出神地盯著某處,似是在抉擇,在思索。

數日後。

蘅蕪酒樓,地下室。

一個瘦弱的男子被五花大綁地捆在木柱上。

而陰暗的光線之中,李元金刀闊馬地坐著,垂耷的左手抓著五根繩子,繩子另一邊扣系的項圈裡,是五隻小山般大小的妖犬。

鬼火般的熒綠瞳孔在黑暗裡,顯得格外陰森和兇獰。

這是黑侯。

三隻是從山寶縣帶來的,還有兩隻則是後來補全的。

此時五隻妖犬都舔著舌頭,流著哈喇子,砸吧著嘴,盯著木柱上的男子。

那男子眼中盡是恐懼與後悔,他想放聲求饒,可嘴巴卻被塞住了,而褲子卻已經溼了,褲管處還在往下滴答著腥臭的液體。

這男子正是薛薩。

李元鬆開繩子。

五隻黑侯頓時竄了出去,將薛薩撲倒在地,狂暴地撕咬起來。

李元嘆息道:“其實我也明白,你是在努力地想讓自己兄弟倆上位。

畢竟掌控了崔花陰這樣的重要人物,你們也會水漲船高,慢慢地進入高層。我很理解.”

他站起身,在男子“嗚嗚嗚”的痛苦聲裡,又道了句:“所以,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咔.

男子的脖子被咬斷。

人頭被某隻黑侯扯開,滴溜溜滾到一邊,雙瞳猶然滿懷恐懼地瞪著李元。

片刻後。

李元又拉著五隻黑侯離開了蘅蕪酒樓,大大方方地走在鬧市上,迎來一陣陣諸如“李師居然還是馴妖師”這般震驚的感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