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醫院的長廊被昏黃的燈光拉長了影子,偶爾傳來腳步聲和儀器的輕微嗡鳴。

病房內,一束月光狡黠地穿透窗簾縫隙,灑在熟睡中的俞陽臉上。

下一秒他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寒意侵襲,猛地睜開眼,瞳孔驟縮,四周靜謐得只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就在這時,門軸緩緩轉動,發出刺耳的吱嘎聲。不對,門不是被他從裡面反鎖了嗎?

一雙穿著舊式病號鞋的腳,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半開的門扉之後,它們的主人似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這樣徑直踏入了這個本該安寧的空間。

俞陽的心臟狂跳,他本能地伸手去按床頭的警報器,卻發現它彷彿失靈了一樣,毫無反應。

那個女人,一襲寬鬆的病號服在她身上顯得格外不合時宜,她的眼神空洞,緩緩走向俞陽的床邊。

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俞陽緊繃的神經上,讓他幾乎能聽見自己血管中血液加速流淌的聲音。

“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愛吃蘿蔔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愛。”她的聲音輕柔而扭曲,明明是悅耳的童謠,卻在嘶啞的聲音下,顯得詭異又不詳。

俞陽試圖後退,但身後就是牆壁,那有什麼退路。

緊接著,她緩緩踱步至窗前,背對著月光,身形被拉得長長的。就在這時,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發生了——她的頭以一種不符合人體生理結構的角度,突然180度扭轉過來,直勾勾地盯著俞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下一個就到你了。”這四個字,如同冰錐般刺入俞陽的心房,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與絕望。

病房內的空氣彷彿凝固,時間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

下一刻只見那個女人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轉身走向敞開的窗戶。

俞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喉嚨裡發出無聲的嘶吼,卻無法阻止即將發生的一切。

“砰——!”一聲沉悶而震撼的響聲劃破了夜的寂靜,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望向窗外那空無一人的夜空,心中充滿了混亂與不解。

下一秒俞陽猛地從床上彈起,大口喘息,這才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現實,但那份恐懼卻如此真實,彷彿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在眼前。汗水溼透了睡衣,心跳如擂鼓般劇烈。

他喘息未定,卻已能清晰地聽到門外傳來的一陣有節奏、幾乎機械化的敲門聲——咚、咚、咚,三聲過後,空氣中似乎凝固了一瞬,緊接著是鑰匙插入鎖孔時特有的細微摩擦聲,隨後是鎖芯緩緩轉動的聲響。

然而,當門緩緩開啟,映入眼簾的卻是一位穿著整潔護士服的年輕女子,她面帶微笑,眼神溫柔。

“你醒了?又做噩夢了嗎?”她的聲音柔和,帶著一絲關切,彷彿是在詢問一位老朋友。

推著藥品推車,她輕巧地走到床邊,動作嫻熟地開啟藥瓶,配好藥片後遞給了俞陽,“到吃藥時間了。”

俞陽接過藥片,目光在她身上掃過,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服從,將藥片放入口中。

年輕的護士滿意地點點頭,微笑著說:“好好休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隨即,她輕輕帶上門,離開了病房。

然而,當確認護士真的離開後,俞陽的臉色卻變得複雜起來。他迅速從舌下取出那片幾乎未化的藥片,眼神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警覺。

第二日的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斑駁地灑在俞陽蒼白的臉上,病房內靜謐得只能聽見自己微弱的呼吸聲,但這份寧靜很快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喧鬧打破。

俞陽的心猛地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悄悄地從床上坐起,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響,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踮起腳尖,俞陽緩緩移動到房門旁,利用門上方的小窗。

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一顫——隔壁病房的門大開著,幾名醫護人員正忙碌地進出,神色凝重。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護士,她正用力推著一輛覆蓋著厚重白布的推車,唯一能看到的是那雙裸露在白布外面的那隻右手,和右手手腕上那塊紅色的胎記。

俞陽的心猛地一沉,那雙手,那塊胎記,是昨天晚上夢裡的那個女人,她死了!夢境與現實,在這一刻竟如此詭異地交織在一起,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一位醫生正低頭在病歷本上記錄著什麼,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微妙的變化,他突然抬起頭,目光穿透了喧囂,似乎直勾勾地射向了俞陽所在的方向。

然而,當醫生試圖尋找那抹視線來源時,視窗卻已空空如也,只剩下冰冷的空氣和俞陽急促的呼吸聲。

隨著醫護人員逐漸散去,走廊再次恢復了平靜,但俞陽心中的波瀾卻久久未能平息。

正當俞陽準備重新站回床邊時,一個意想不到的場景再次讓他渾身一緊。一雙眼睛,如同幽靈般猛地出現在視窗,與俞陽的目光短暫交匯。那雙眼睛裡沒有溫度,只有冰冷的寒意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嘲諷。嘴角生硬地扯出一抹笑後,那雙眼睛的主人便迅速轉身離開,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俞陽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心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麻煩了,看來要抓緊了。”他喃喃自語,聲音低沉而堅定。

“那你找到離開的辦法了嗎?或者,我可以幫你。”明明是空無一人的病房,卻憑空傳來一個有些渾厚的聲音,那聲音來自俞陽的影子。那原本只是漆黑一片的輪廓,此刻卻開始緩緩蠕動,彷彿有生命般在緩緩甦醒。

隨著一陣低沉的咆哮聲,他的影子竟然逐漸膨脹、變形,最終化作了一隻雙翼猛虎的模樣。

這隻猛虎體型龐大,雙翼展開幾乎佔據了整個病房的空間。

“那我可要說一聲謝謝了。”俞陽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你小子還不算傻。”那兇獸的聲音在俞陽的腦海中迴盪,帶著一絲不屑與傲慢,“不過既然你求助於我,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但記住,機會只有一次。”

俞陽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決絕。“放心,我從不做無準備之事。”

晚上,護士悄無聲息地再次推開了俞陽病房的門,“俞陽,到檢查的時間了。”

今晚的醫院顯得格外的安靜,空曠的走廊上,只有俞陽的腳步聲和閃爍的紅燈,沒錯雖然能看到護士的人,但聽不到她的任何聲音。

很快,護士停在了走廊盡頭那間唯一有亮光的的房間,木偶般的微笑定格在嘴角,眼神空洞無物,彷彿只是按照某種既定程式在行動。她側身讓路,示意俞陽進去。

房間內,光線柔和卻帶著幾分不真實的冷白,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年輕的醫生坐在桌旁,30歲左右的樣子,穿著一成無染的白色大褂,戴著一幅金絲眼鏡,手上拿著一張貼有俞陽照片的資料,那張年輕的臉龐上寫滿了不安與迷茫。

“俞陽,男,18歲,蘭城人,頻繁出現幻覺,經常會自言自語,初步檢測還存在被害妄想症。”醫生的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敲擊在俞陽的心房上。他輕輕搖晃著手中的資料,繼續說道,“告訴我,你在幻覺裡都看到了什麼?”

隨著醫生的話語,房間內的氣氛愈發壓抑,俞陽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周圍遊走,試圖侵入他的意識深處。幻覺與現實的界限開始模糊,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在醫院的病房裡,還是已經被捲入了一個更加恐怖、更加不可名狀的維度。

“我看到從街角陰暗處,竄出一隻只形態各異的怪物,緊接著是尖叫聲、哀嚎聲還有咆哮聲。不對,到底是哪點不對!”俞陽雙手捂著腦袋,痛苦地喊叫著。

“天空好像被一隻手撕裂了,一束溫暖而柔和的光芒灑落,瞬間照亮了整條街道。而那些妖獸竟然在這光下發出了哀嚎,它們的身形開始扭曲、消散,最終化為虛無。街道重新恢復了平靜,不對,沒有平靜,那些人的影子?”似乎回想到這裡,俞陽的記憶就開始出現了偏差,無論他多麼努力去回想,依舊是空白的一片。

但醫生的情緒這一刻也很激動,他放下了資料,一步步靠近俞陽,眼鏡後面是藏不住的貪婪,“告訴我,你還看到了什麼?”

可很快他的眼裡就只剩下了不可置信,一隻圓珠筆正插在他的脖子上,輕輕貼著面板,懸而未落。

圓珠筆的另一頭則在俞陽的手裡,“這麼想知道,不如親自去看看啊。”

話音未落,俞陽輕輕一鬆手,仍由醫生癱倒在地上。

隨後轉身,走向房間的一角,那裡掛著一幅油畫,畫中街道寧靜,高樓聳立,唯獨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在畫面中顯得格外突兀。

“窮奇,到你了。”

下一秒,俞陽的影子再次變換,隨著一聲吼叫,畫中的鐵門緩緩蠕動,逐漸脫離了畫布的束縛,變得立體而真實,直至與現實世界中的門扉別無二致。

俞陽沒有猶豫,他邁出步伐,穿過那扇由幻象化為實質的門扉。在他完全踏入的一剎那,整個醫院彷彿被時間遺忘,一切開始瓦解,燈光閃爍,桌椅扭曲,最終化作點點光芒,消散於無形。

“編號0510,歡迎回到現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