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柏將意念放在“可攜帶”這一詞條上,然後浮現更詳細的資訊。

氣運天書也不是白乾活的,和之前“可具現”詞條一樣,攜帶任何人物都需要消耗本源點。

只是因果交集越多,和他越親善的人物,所消耗的本源點就越少。

如攜帶小青山山神這位神靈回到主世界,只需消耗五十本源點。

當然,這或許與山神的實力大跌有關。

憑藉聖旨除爵,斬掉和大唐糾纏一百多年的因果氣運,山神自是脫去沉痾,不用再擔心什麼時候大唐滅亡,祂也就滅了。

但正是失去大唐護國公這一名位,山神身上的金色神光肉眼可見的黯淡,好不容易半步金敕,現在連那半步也完全退回。

所幸祂封神較早,對於這種失去正敕名位的情況有過經驗,加上一百六十年之積累,不至於跌境太多。

在大唐,最多是無法再從護國公廟吸取香火,卻還有山神廟這一基本盤可以支撐祂暫時穩住。

“我馬上下山,你做好準備,最多三個月就將離開此界。”周柏見山神氣息有穩固趨勢,直接道。

“可需要幫忙?”山神不顧自身的複雜情況,仍然想要出力。

祂其實明白,周柏如此熱心,不僅僅限於兩者之間的交情,但無論如何,祂是要承這個情的。

“都是與兩國爭端有關,沾染這等因果,你可就走不了了。”

拒絕山神相助的好意後,周柏回到山下老宅與老管家透了個底,這才一人三馬交替換乘趕往京城。

沒辦法,他真就只是字面意思的陰神境,肉身法力太過微薄,並不能飛越數千裡。

青山府位居南唐版圖的大後方,而京城毗鄰長江,可以說分屬疆域兩端。

唐乾寧七年十二月二十日,等周柏還沒趕幾天路,前方有訊息傳來,朝廷又敗了。

這次是大敗慘敗,擊潰國運國運的一戰,沿途已出現舉家南遷計程車民。

原來北魏大軍在持續數月的水戰消磨後,於冬季修整,少有挑釁之舉。

可就當唐軍稍稍鬆懈,他們就出其不備,於飄雪之日發起突襲。

南唐水師反應不及,大部被堵在水寨、港口,傾巢而出的北魏水師不顧損失,硬是一戰將南唐水師的主力戰船徹底覆滅。

沒有水師巡遊江面,偌大的長江防線根本防不過來,只要北魏不出現重大失誤,那渡江作戰一定能成。

十二月二十五,北魏以水師千艘戰船橫江,運送二十萬前鋒大軍,半日即破南唐岸防軍兵。

大唐賴以維持的長江防線宣佈告破,正式進入滅亡倒計時。

十二月二十六,乾寧帝任命太子李元和為監國,率宗室重臣出京城南撤。

十二月底,北魏再運三十萬大軍過江,合兵五十萬勢不可擋,兵臨南唐京城。

這個戰報一來,周柏就知道南唐完了,這是硬實力的差距,北魏足以平推。

北魏有民三千萬,帶甲之士逾百萬,而南唐失去江北後,只有五百萬民,所有軍隊加起來也才二十萬。

有長江天險,有龐大的水師,尚且能偏安一隅,可現在二者皆無,正面對壘自是沒有任何勝算。

好在乾寧帝是有擔當的君王,現在破釜沉舟,親自鎮守京城,使得南唐並未全面崩潰。

南遷的太子也利用拖延出來的時間,退到後方州縣,緊急組建第二道防線。

二月初六,京畿府全部淪陷,但孤舟京城依舊沒破,而周柏終於趕到監國李元和駐蹕之地,橫州。

橫州位於北軍南下攻略的必經所在,這裡山地綿延、溝壑縱橫,州城也是少有的堅城。

自從十年前,南唐徹底失去江北所有州縣,李唐皇室就明白北魏南下不可避免。

於是橫州就成為南唐重點建設之地,軍寨林立,山堡眾多。

周柏見到後,頗感震驚,或許北魏大軍真會在此處拖個一年半載。

但他一覽橫州聚集的稀薄國運,很快就搖搖頭,最多也就是一年半載了。

不說大勢當前,人心向背,就光是消磨戰兵和資源,南唐也無法一直在橫州阻擋。

長江天險尚不足憑依,何論並不算多為險峻的橫州山地。

是夜,橫州城。

監國行在,甲士密集,防衛森嚴,兵戈血勇之氣時不時衝擊著周柏的陰神之體。

然他依然無視眾多的護衛,直往那處紫氣隱現的樓閣飛去,那裡應該就是李元和的住所。

樓閣外,矗立著幾尊太陽穴高鼓的大漢,從他們身邊經過,周柏能隱隱聽到他們體內流淌著汩汩血液,似如鉛汞。

仙道沒落,武道卻是不差。

周柏一看這幾個大漢,起碼也相當於主世界武者的後天巔峰,進一步就是先天,堪比入道之境。

不過畢竟還是凡人,仍然和前面那些持刀宿衛一般,無法發現周柏。

穿門而入,內裡各色氣運聚集,一道道紫氣盤旋在紅木大床上。

再怎樣也是一國太子,大唐監國,周柏這種陰靈之體剛剛踏入,馬上就有氣運示警。

“是誰!何方鬼物,膽敢冒犯於孤?!”

李元和猛然驚醒,透過影壁看去,外間有一人立在那裡,並且在昏暗的燭光下沒有影子。

伴隨這一喝問,霸道的紫氣直衝周柏,半空還化作一條蛟蟒,無比強勢。

周柏隨意揮手,帶動著氣運龍拳之力,擋住紫氣蛟蟒,然後細細觀察。

只見這顯化的龍象非是五爪、四爪,隱隱可見撲殺的一爪上有三趾,竟只是三爪蛟龍。

這南唐底蘊著實差了點,區區五百萬百姓,也就是定州的兩到三個郡。

現在李元和只有三爪,那乾寧帝估摸勉強有個四爪,如此還是大唐有過鼎盛時期,祖宗有遺澤傳下。

氣者,青紫為貴,青氣可為人臣、貴人所有,紫氣只能為人主所有。

這位太子監國的紫氣,比不上當初周柏在神京皇宮感受到的一成威嚴霸道,帝氣稱不上,只是王氣。

就如此還是受限於世界格局,放在天元界,五百萬臣民而稱王,只能在遠離中原的番邦屬國才能做到。

感受到李元和的紫氣質量,周柏眼中流露出一絲失望,然後才負手高聲道:“本尊赴約前來,為大唐續命。”

兩人喊話之聲並不小,外面卻沒有侍女、衛士察覺不對,李元和當即信了幾分這“人”的神通。

顧不上穿好衣物,踉蹌地繞過影壁,衝進前間,只見一位飄逸出塵的俊朗少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李元和有些不解,不是何冬也不是何長生的面容,但他還是試探著問道:“仙人是您嗎?”

周柏微微頷首道:“嗯,此來以卒破局,為你們李唐江山續命,可信了?”

“閒話少說,局勢危在旦夕,是否願意聽從我的任何要求?”

當聽到以卒破局四個字,李元和便知曉眼前的少年仙人,確實是當初許諾的“何長生”。

至於任何要求這一誇張的說法,李元和卻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大唐都要亡國,什麼代價不能付出。

他對周柏拱手揖禮,堅定地說道:“我大唐所有之物,您自可取之,無有不從。”

“想要本尊去當過河卒子,就要有趁手的武器。我要李來的那把三尺劍,其供奉在太廟一百六十年,想必伱應該帶出了京城。”周柏面無表情地提出要求,神識卻是將李元和完全覆蓋在內。

三尺劍?

李元和神思恍惚,想起了他父皇說過的太祖故事,太祖自起兵開始,手上便是拿著一柄三尺古劍。

無論是什麼艱難險阻,他都靠著一柄三尺劍殺了出來,甚至那所謂天命欽定的潛龍,也是太祖手持三尺劍而斬。

到登基稱帝,三尺古劍已經出現了不少豁口,不能再作為堂堂一國之主的佩劍。

手下大臣勸諫,請太祖更換佩劍,以免為人所輕。

誰料太祖於大朝會時,當著文武百官,抽出殘破的三尺古劍,並高聲道:“吾以驛卒之身,提三尺劍而取天下,此非天命乎?”

當時天命之說流傳很廣,很多觀氣之輩私下都說李來沒有得天命。

但李來偏偏以三尺劍告知臣民,他既然能取天下,那就說明天命在唐!

此後三尺劍供於太廟,和太祖李來同享香火氣運。

李元和仰頭長嘆一聲,三尺劍護了大唐一百六十年,現在還要再上戰場。

不過任憑他心中如何糾結,大勢道理卻是明瞭,於是轉身返回內間,從一干重寶中找出一柄古劍,正是剛好三尺長。

“請仙人持三尺劍,為我大唐斬出甲子國運。”李元和捧著古劍奉上,然後躬身拜請,久久不起。

周柏接過劍仔細端詳,劍鞘古樸內斂,並無任何花紋,劍柄上也無名家刻字。

因為歲月流逝,劍柄的裹布已換上新的黃緞,總之單以肉眼看外部,這柄古劍並沒有任何出彩之處。

然而大成望氣術的視野中,這柄三尺劍,卻是周柏此行最大的收穫。

看似普普通通的三尺劍,實則是一件氣運奇物,僅僅劍鞘表面隱隱透出的氣運,就堪稱磅礴厚重。

大唐再弱,那也是一百六十年之積蓄,如果周柏能運用操控氣運的法門拔出這一劍,其鋒芒又該是何等恐怖。

【本源點:二百五十九】(獲取本世界氣運奇物,三尺劍,本源點加一百。)

【氣運奇物:三尺劍】(可直接收納,無需具現,無需消耗本源點。)

三尺劍:大唐太祖李來,逆轉天命所持之劍,其內蘊含堪稱奇特恐怖的力量。(藏劍一百六十載,若得明主出劍,當可光耀九州。)

一百本源點不說,這個多出來的氣運奇物,真就讓周柏驚喜不已。

他降臨之初,想的是弄到這個世界的玉璽、聖旨之類的龍氣之物,然後汲取裡面的氣運。

三尺劍他也是在和山神下棋聊天時,聽祂提及過,京城太廟裡供著一把劍。

旁人可能不覺有什麼,最多是有些紀念意義,可對於周柏這種掌控氣運之力的人來說,就十分敏銳察覺到三尺劍可能蘊有大氣運。

於是他試探索要,然後果然有驚喜。

氣運奇物,三尺劍,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武器。

收納!

周柏意念一動,古樸的三尺劍頓時化作流光,鑽入他的腦海。

準確說,是靈臺之中的氣運天書,它隨意翻開空白一頁,然後讓三尺劍住了進去。

周柏從得到儲物戒指開始,就好奇,憑什麼氣運天書這等至寶不能放東西。

現在看來是一般的東西不配納入,氣運奇物才夠格。

李元和這時剛好直起身,目睹三尺劍鑽入仙人腦袋,馬上意識到這可能是一件大寶貝,心中頓時隱隱作痛。

可他又不敢表現出什麼,只能眼巴巴盯著周柏。

“放心,本尊這就去給你們大唐充作過河卒。”

“至於你,從明天開始就動員最後的軍隊,繞到五十萬過江北魏軍的後方,一旦北邊有什麼大變,你們就趁勢而為。”

姑且不論周柏這個囑咐多麼大膽,但總算是給李元和一個交代,讓他有了努力方向。

再過荒誕的計劃,李元和與南唐也得執行,總得信一回太祖。

護國公不再護國,只能求仙。

當初,面前這位,應該也是向這樣對太祖耳提面命。

……

收了三尺劍,周柏也不想再索要其它龍氣之物,免得大唐國運最後少續了幾年,壞了他的承諾。

於大唐太廟藏劍一百六十載,這第一劍,自然該斬向北魏,否則恐怕這氣運奇物恐怕不願服他。

又是一路北奔,漸漸入目之處,皆是兵荒馬亂。

等到了京畿府地界,那亂世過兵的慘狀,更是展現的淋漓盡致。

周柏遠遠觀望京城,只見那裡的國運天柱已經搖搖欲墜,無數兵戈黑氣不停衝撞。

而天柱上一條四爪蛟龍龍鱗脫落,滿是傷痕,隔很久才能發動一次攻擊,阻擋黑氣對國運天柱的侵襲衝撞。

看著樣子,就算天子守國門,城高牆固,也最多能再堅守半月。

正值鼎盛期的北魏五十萬大軍,實在太強。

周柏見此情景,不再繞路耽擱,而是單騎北上。

馬力耗盡,就去北魏哨騎那搶一匹,魏軍要阻擋,那便直接衝過去。

陰神境在這一界,只要不去殺五十萬大軍的主帥,又有誰能阻擋。

隨著周柏衝破的關卡越來越多,魏軍高層也得知有一唐人橫衝直撞,無視大魏威嚴。

主帥當即下令,命一萬騎兵銜尾追殺,這一追就追到長江。

“那唐人,我家大帥乃惜才之輩,你若跪地請降,自有一條活路,甚至可保你做一上將。”

看著被逼到江邊的周柏下馬,無路可逃,追兵將領便想要勸降他。

誰料周柏卻是懶得理會,隨手抓來一根蘆葦丟在水面上,縱身站了上去。

萬人大軍全都看傻眼,那輕飄飄的蘆葦,居然真載著一個大活人在橫渡大江。

“一葦渡江!”

“這是先天宗師?還是如國師那般的仙人!”

後面魏軍將這事傳得多離譜,暫且不說,周柏對於一葦渡江卻是沒什麼特別感受,好歹是入道境的肉身。

陰神精準控制下的浮空、御風,可以讓他站在蘆葦上前行,寬闊的江面並不用耗費多少法力。

二月二十一,周柏趕到魏國京城,這裡果然有泱泱大國的氣象。

人煙密集、商貿繁榮,各處都是一片生機欣欣向榮。

數倍高於南唐的國運天柱,佇立在皇宮正中,那裡攀附著一條強壯無比的四爪蛟龍俯視南方。

於此,周柏感受到了此界天命的氣息,果然原本落於南方的天命,遷移到了北方。

天道不想因為鬥爭損耗一界本源,延緩超凡末世的到來,故定下王朝天命,近來幾千年的朝代更迭皆是如此。

順天者,才能昌。

李來逆天,徒增傷亡,寧願南朝的天命轉移至北朝麼。

周柏近距離觀氣一番,漸漸摸清了一絲脈絡。

但不管此界天道出於何考慮,這一劍,他是非斬不可!

周柏於城外買下一座宅院,安放何長生,當天晚上就陰神出竅,潛入北魏皇宮。

北魏不愧是有三千萬民的大國,國運鼎盛,皇宮守衛十分森嚴,難得一見的先天宗師,粗粗一數就有七八位。

甚至不少地方擺著麒麟貔貅,它們在國運蘊養下,對陰靈鬼物有極強的鎮壓之效。

但周柏可不是來刺殺皇帝的,他只是想離天柱上更進一步!

五里,三里,一里……

最後三百米,周柏差不多來到了中極大殿之前,這時坐鎮皇宮的北魏國師,終於發現了他這不明陰神。

“何方神聖,敢來皇宮撒野!”

道法匹練自暗處飛出,直直打向周柏,然而這攻擊卻撲空了。

陰神之身,乘風而起,他的第一目標可不是國師。

氣息洩露,而且還是敵人,匯聚在皇宮上空的滾滾氣運,頓時向著周柏湧來。

這是國師指引,想要直接鎮壓他。

周柏馬上就感覺壓力無邊,陰神體內的法力也運轉不暢,如果他不是有備而來,可能真就只能馬上逃跑。

哪怕只是一個小世界的王朝,壓制三境敵人的氣運還是有的,那並不算嚴密的體制法網,在這裡威能最大。

三尺劍出!

周柏瞥見國師現身就要阻攔,當即果斷拔劍。

“提三尺劍而取天下,此非天命乎!”

朗朗洪聲響徹北魏京城,驚醒無數夢中人,他們疑惑地從門縫窗戶看向天空。

耀眼的劍芒從劍鞘傾瀉而出,三尺劍所指之處,似是斬出一道九天銀河。

這一劍,藏鋒一百六十載,是大唐太祖對天命天定的憤怒反擊!

這一劍,光耀九州!

那攀附在國運天柱上的四爪蛟龍,發出一聲膽怯的龍吟,居然不敢直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