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幅《秋風圖》一樣的情況還有另外兩幅畫作,都是高仿冒造的名畫。

一幅是唐代書畫家李思訓的山水畫小品,雖然畫幅小,但標價八位數。

另一幅是清大家朱耷的花鳥畫橫幅。

夜安錦發現這些偽作選取的畫家有共同點。

趙孟頫是元初級官員,宋太宗趙匡胤十一世孫,書畫家兼文學家,全才。

李思訓是唐武德初年長平王,唐高祖李淵的堂弟,全才。

朱耷是明末清初的皇遺子孫,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權的九世孫,全才。

呵,這個女藏家偏好造有皇家血脈書畫家的假,還專找全才大家,這是為了方便獅子大開口?

如果是無名小卒,即使是古畫,也要不了幾個錢。

皇室後裔兼大家就不一樣了,隨便一個小斗方都能要價上千萬。

還真是心狠手辣啊……

夜安錦感慨之餘,突然聯想到,上次程越柳她媽陳秋蘭在夜珍堂前用明德青花瓷雲龍紋大罐贗品碰瓷敲詐,打的也是皇室珍藏的幌子。

明德青花瓷雲龍罐確實是景德鎮為宮廷燒造,現存於世的數量稀少,極其珍貴。

這些女騙子是經過統一培訓了,還是研究過歷史挺有文化,不出手則已,出手必打王牌。

不知道這個女藏家和陳秋蘭是不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

夜安錦這麼想著,又找出兩件瓷器贗品,一件玉器贗品。

展廳裡一共的二十八件拍品,一共六件假的,算不得多,但絕對不少。

當夜安錦走到一個展櫃前,看到櫃子裡的錯金雲紋博山爐時,頓時心跳如鹿。

這是爸爸生前的心愛之物!

它怎麼會出現在保德拍賣公司的展廳裡?

驚愕之餘,夜安錦腦際電閃雷鳴。

夜安錦懷疑,葉天道的那位紅顏女殺手不是別人,十有八九是程越柳!

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們一個在鬧市裡碰瓷敲詐,一個走高階路線騙財騙色。

為了博得葉天道的信任,程越柳竟然把夜家之前的藏品拿出來當托兒!

一般來說,真正的收藏家特別珍視自己的名聲,對藏品的真偽特別在意。

但凡出手一件珍品,附帶的其他藏品也都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

程越柳卻真假參半,掩人耳目,聲東擊西!

可惜夜家世代珍藏……

夜安錦心疼難當。

同時,她思維縝密,又馬上想到,葉天道之前知道她夜安錦,極有可能不是聽手下說起,而是聽程越柳說過她!

那葉天道高薪聘請她,而且那麼爽快,是不是另有目的?

夜安錦暗自心驚。

古代朝廷收服匪幫,一個很省事的方法就是招安。

如果葉天道和程越柳同流合汙,有心為程越柳出氣,把太極拳耍到她夜安錦頭上來,先以禮相待,然後處處刁難……

夜安錦決定把事情弄明白。

她走到葉天道跟前,冷冷看著他,“那邊兩幅畫也是假的,手法和這幅一樣。你想讓我裝聾作啞,把它們當真品拍騙很多錢。回頭出了事,你把責任推到我頭上,說我鑑定有誤,讓我承擔責任,是這個打算?”

葉天道搖了搖頭,心灰意冷的模樣,翕動了一下嘴唇,話都說不出來。

看他的樣子不像在演戲,夜安錦心氣順了不少。

“那兩件瓷器和那件玉器也是假的。”

夜安錦指了指相應的展櫃,凌厲的目光死死盯著葉天道,“你跟我說實話,提供這些拍品的女藏家是不是程氏集團的程越柳?”

葉天道驚訝得張大了嘴,看她的眼神跟見鬼一樣。

“呵,還真是她。”

夜安錦感嘆,世界還真是小啊。

“你、你怎麼知道是她?”

葉天道回過神兒來,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那是個人隱私被人洞悉的窘迫。

夜安錦自然不會告訴他,程越柳拿來的拍品裡,有她們夜家的珍藏。

“你打算怎麼辦吧?叫她來,還是讓我走?”

夜安錦對葉天道起了防範。

道不同不相為謀。

如果葉天道也是個陰險小人,她立刻解約,從此敬而遠之。

“我聽你的。我叫她來,你按你的想法做,我在一旁聽著。”

葉天道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請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禍害你的想法,我的保德公司真的需要像你一樣的鑑定大師……讓你見笑了,我真的很失敗……”

“既然你和程越柳這麼熟,那之前我讓你幫我租用夜珍堂,你明知夜珍堂是程越柳的媽媽在經營,你怎麼一聲不響,只是爽快地答應了我?”

夜安錦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刨根問底。

“夜珍堂經營不善,早就想轉租了。誰租不是租,你要用,不是正好?”

葉天道無精打采,“我聽程越柳說她爸媽被人陷害出了事,需要一筆錢急用,迫不得已才把家裡壓箱底的藏品拿給我幫她拍賣……我沒想到她利用了我對她的信任和善意。”

原來是這樣。

看來葉天道確實是被程越柳耍了。

“安錦,咱們已經是合作伙伴,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我這人一點兒不壞。對人對事,我要麼不交往不作為,要麼就以誠相待負責認真,我不做那種自作聰明最終損人不利己的事。”

葉天道感覺到安錦的提防,苦笑著說,“我承認,我開始是從程越柳那裡聽說你的,她罵你多管閒事壞了她的好事。我有自己的判斷,我很敬佩你敢說真話堅持正義的做法。當時我就想,如果你願意來我公司就好了,沒想到心想事成……”

也是因為葉天道的這個善念,他避免了滅頂之災。

夜安錦放下戒備,“我相信你。那麼現在,你想好,她來了,我證明她確實在騙你,你願意報警嗎?你應該知道,這是性質非常惡劣的詐騙。”

葉天道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絞著手指,“也許她也不知道是贗品,等她來了看看結果再說,可以嗎?”

夜安錦點頭同意,“現在給她打電話,就說買家非常喜歡這幾件藏品,如果她還有類似的,再拿兩幅來。”

葉天道深吸一口氣,跟賭命似的緊張。

他擦了擦手心的汗,定了定神兒,撥通了程越柳的電話時開了擴音,聲音是歡快的,“越柳,來,有人出高價買畫,比起拍價高百分之五十。如果成交,比走拍賣好。另外,買家說她非常喜歡這樣的名畫,如果你還有其他類似藏品,也順帶拿過來看看。”

程越柳沒有立刻答應,過了一會兒才柔弱無力地說:“天道……我們的孩子沒有了……嗚嗚,我好難過……”

夜安錦詫異地看著葉天道,終於知道他愁腸百結、不願報警的原因了。

葉天道以為程越柳懷了他的孩子!

哈,程越柳懷的孩子明明是二號首長的好吧。

謝辰飛戴綠帽子也就算了。

葉天道也跟著綠了一把。

夜安錦再次被程越柳重新整理了三觀。

“你別哭,你好好休養。那怎麼辦?錢我收著轉給你?”

葉天道問。

“嗯,多少你替我收著。然後扣除你的中介費,剩下的轉給我吧,我好給我爸找找門路,他是被人陷害的……”

程越柳哭得那叫一個楚楚可憐。

夜安錦知道程越柳確實被謝辰飛打得不輕,但她今天早上不是還來展廳看過畫麼?

這個狡猾的傢伙。

葉天道顯然讓程越柳哭得心神大亂,抬頭看向夜安錦。

夜安錦用手機備忘錄寫了一行字給他看:你不親自來,買家就走了,他要求當面交易。

葉天道點點頭,照著唸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