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片刻,湯姆動了,現已把精力全放在畫作之上的他習慣性探手入兜,最後掏出3樣物品。

一支素描專用鉛筆,一把鉛筆小刀,一塊白色橡皮。

接下來,湯姆開始創作,利用那幾樣簡單工具一邊趴伏茶几一邊對畫作進行加工修改。

湯姆的舉動無疑被對面威爾盡收眼底,說實話,對於小孩的不同愛好威爾是抱以支援態度的,雖然他自己沒有孩子乃至於至今連女朋友都沒有,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懂換位思考,很明顯,作為一名高學歷碩士,男人懂得站在小孩角度思考或看待問題,畢竟他也是從小孩過來的,同時對小孩的各種愛好他亦知曉甚多,有的痴迷電動遊戲,有的痴迷體育專案,有的痴迷各類零食,有責則乾脆痴迷於某些事物等等,看似五花八門各有千秋,不過眼前這名小男孩的愛好倒著實算得上較為少見。

繪畫,屬於藝術大類其中一種,同時也唯有能靜下心來方可進行的一種藝術創作,換種角度來說繪畫更是一種必須具備強大想象力才能涉列進行的構思類專案,在威爾個人眼裡畫作好看與否並非重點,重點是繪畫之人必須具備天馬行空想象能力,如非要讓他選出一個自己最為欣賞繪畫型別,那麼寫實派風格畫作將首先被其屏棄,而已畢加索為代表的抽象派畫風反倒成為了最具有想象力咫尺標杆,原因在於抽象派畫作往往會在畫中摻雜隱秘韻味,表達作者思想,能夠做到讓每一名觀看畫作之人在各自內心萌生出不同理解,這點很是神奇,同時這也是繪畫最大魅力所在,毫無疑問,湯姆恰恰屬於那種少數不僅能靜下心來安心創作且兼具豐富想象力的小孩。

只不過……

此時此刻,當在次看到畫中那名無臉西裝男時,不知為何,兩小時前內心曾湧現過一次的莫名寒意竟再次冒了出來。

光禿無發的腦袋,長度驚人的四肢,還有那不管怎麼看都堪稱怪異的身體構造,看著看著,男人有些難受,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如非要強行解釋,想必也只能用莫名其妙加以形容。

是的,莫名其妙,難以表達,既無任何徵兆亦無任何理由,或者說這種感覺本身就屬於人類遭遇未知時所由然而生本能恐懼,舉個例子,當一個人無意中發現只從未見過畸形生物,後果是什麼?後果必然是驚慌失措難以自持,膽大的會謹慎駐足好奇觀察,膽小的則直接不管不顧接尖叫逃跑,簡單來講可理解為恐懼源於感官接收,而人體中最為有效直接的感官系統則無疑是眼睛,如上所言,假如僅限視於野感知,那麼大多數人無疑只會對外形恐怖的東西產生畏懼心裡,解釋雖以清楚,但怪就就怪在這點上了,眼前明明只是一張普通黑白素描,畫中也明明只是個外形稍稍摻雜了部分抽象風格的人而已,可……

可就是這樣一幅由半抽象素描所構而成的無臉西裝男,看在眼裡卻讓威爾感受到一股切實恐懼!

………

拿出地圖搜尋西部,進入加利福尼亞州,會隨之發現一處空曠千里西部平原,這裡人跡稀少,環境清幽,以遠離現代都市的方式陳列於視野眼簾,陽光照耀下,這裡符合蕭瑟美感,鄉間氣氛濃烈,而下方也確實豎立著一座農場,農場略顯破敗,內中不存牛羊,唯有一輛汽車停靠於農場院落,很明顯,隨著購買者驅車抵達,荒廢農場至此有了新主人。

種種畫面預示著新的生活即將開始,而一望無際的西部平原也確實能給新主人提供不同於都市喧囂寧靜生活,那橫貫各方起伏農田,那綿延空蕩荒野等等一切統統證明著此地生活節奏緩慢,陽光下風景優美清新宜人,或許唯一破壞美感的就只有那片位於農場南端的茂密樹林了。

為何樹林會破壞美感?原因不在於樹林本身,而在於那裡環境太過昏暗,明明豔陽高照,樹林依舊依舊陰暗很難透光,放眼望去就好像一大團黑雲般存在於農場側面,同周圍光亮環境形成鮮明對比。

視野重回農場繼續延伸,越過汽車再次穿梭,直至透過房門進入內部,則可看到如下一幕場景:

髒亂的房舍在經過整理後恢復光鮮,客廳煥然如初,正中存有兩人,一名白人男子和一名金髮孩童,男子正手持可樂靠坐沙發,目光凝視前方茶几,孩童則趴於茶几低頭繪畫,正憑藉簡單工具勾勒整理著畫中內容,內容並不複雜,僅有一名似人非人西裝男子,之所以用似人非人加以形容,原因在於畫風清奇線條詭異,此人個頭高挑四肢細長,沒有毛髮五官的腦袋就這樣以空白展現。

一切被威爾看在眼裡。

但,他沒有說話,沒有詢問,目前他就這樣沉默不語盯著那副簡單素描畫一言不發,而男孩湯姆利則依舊趴伏茶几,依舊用手中鉛筆對畫中無面男進行著認真繪製。

繪畫繼續進行,藝術繼續創作,然後,畫作越發明朗,愈發清晰……

如果說最初威爾在見到湯姆手中圖畫時畫中男人還僅僅只能看出大概輪廓基本外形,那麼,在經過湯姆這一會修改新增,漸漸的,畫中男人更為清晰,可奇怪的是……

畫像越是清晰詳細,威爾對無臉男的畏懼感就越發強烈,那遠比正常人高挑太多驚人個頭,那瘦長纖細直線身軀,那雙比上半身長了近一倍竹竿雙腿,那雙同樣比正常人細長翻倍左右手臂,還有那潔白一片沒有頭髮沒有五官僅僅只有頭顱輪廓的白色腦袋,最後在配上黑色西裝,種種怪異就這樣在湯姆筆下組合而生,共同組合在了一起從而拼湊成一名似人非人無臉西裝男。

一時間,男人盯的入神,看的入神,目不轉睛欣賞著男孩畫作。

“喂,威爾?”

“威爾?威爾?”

“額?”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湧現,呼喚入耳,湯姆的稚嫩童音將威爾從出神中拉回現實,聽到對方在叫自己,男人先是下意識答應了一聲,與此同時拿原本緊盯畫紙的眼睛亦本能上揚,從茶几轉移至對面湯姆,然而……

當威爾掙脫呆滯恍然回神之際,同樣也正當他剛把目光投向湯姆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什麼,發現了什麼,發現客廳多了幅不該出現的場景畫面,或者說就在他抬頭凝視剎那間,一幕驚悚畫面就這樣浮現客廳映入眼簾:

視野正前方,同時也是男孩背後一米開外,不知何時多出了一人,一個男人,一名身著黑色西裝且脖子上還繫著條配套領帶的詭異男人,是的,男人很詭異,甚至可以用不正常來形容,注意,這裡的不正常指的是身體外貌,他,身體畸形,樣貌畸形,對方擁有一顆純白腦袋,腦袋空蕩,除擁有人頭輪廓外其餘皆為空白,除此以外那長到不像話且宛如樹枝的細長肢體亦赤裸裸展現於眼簾,這,這是……

對方竟赫然是湯姆畫中的無臉西裝男!!!

此時此刻,這名又瘦又高的男人就這麼久無動靜豎立客廳,就這樣以完全靜止的狀態悄然站在湯姆背後,沒有人知道對方存在了多久?唯一知道的是無臉男目前正一邊凝固現場一邊面朝威爾!

隨著回神抬頭仰面注視,這名原本僅存於圖畫之中的男人浮現在了現實,被威爾無意中發現,近距離盡收眼底!

臉孔瞬間煞白,雙眼驟然圓睜,然後……

“啊!!!”

突如其來的驚恐尖叫頃刻間迴盪現場籠罩客廳,除恐慌尖叫外,巨大恐懼亦促使男人身體猛然後仰,徑直仰向沙發靠背,旋即身體狂抖呼吸加劇,很明顯,威爾被嚇到了,被當場嚇了個魂飛天外汗毛倒豎,這不怪她,畢竟場景出現太過突然,加之毫無徵兆瞬間湧現,別說威爾了,換成任何人都很難做到鎮定,能不被嚇死就已經算很了不起了,結果可想而知……

嘩啦!

威爾的猛然尖叫身體後仰無疑產生了連鎖反應,除自己魂不附體狂抖不休外還順帶把湯姆嚇了一跳!受驚之下,男孩忙跳離凳子面露驚慌,旋即回頭張望掃視現場,看了良久,掃了良久,直到確認現場什麼都沒發生,湯姆才稍顯放鬆,放鬆之餘稚嫩的臉孔亦隨之浮現濃郁狐疑,繼而看向沙發,用試探性語氣輕聲呼喚道:

“威爾?喂,威爾你怎麼了?”

在經過男孩多次呼喚,原本一直雙手抱頭蜷縮沙發的威爾至此回過神來,心懷坎坷直起身子,起初他並不敢睜開眼睛,畢竟他害怕再次看到無臉男人,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在度過了片刻沉寂後,男人才勉強鼓起勇氣緩慢睜眼,透過縫隙掃視對面,才發現視野裡哪還有什麼無臉西裝男?既無恐怖畫面又無危險感知,環顧四周,整間客廳就只有自己和湯姆兩個。

(咦?這是怎麼回事?我剛剛看到的是……)

“呼!”

暫且不談心中疑惑,眼見客廳如常無事發生,抬頭抹了把額前冷汗,堪堪鎮定下來的威爾依沒有理會對面男孩,而是在深呼一口氣後勉強抬手,用那依舊略顯顫抖的手拿起桌面可樂仰頭猛灌,很顯然,男人依舊後怕,後怕到一時無語半天呆滯,只能透過以喝冰涼飲料的方式儘可能刺激神經維持清醒,試圖用這種方式提醒自己仍然存活。

至於湯姆……

好奇觀察繼續等待,等待期間整個人莫名其妙,不錯,他剛剛確實被男人反應嚇了一跳,雖說目前已基本恢復,可問題是他依舊搞不懂對方為何會猛然間表情大變舉止激烈,就好像突然看到某種極其恐怖場景般手足無措只顧驚恐,聯想到對方一開始那誇張反應,如今正處於好奇心最重年齡階段的湯姆自是想到就說不懂就問,沒有多想的他當即詢問道:“你,剛剛你怎麼了?”

“啊,沒,沒什麼,剛剛我打了個盹,期間不小心做了個惡夢,抱歉,嚇倒你了。”

這是恢復過來的威爾不加遲疑本能回答,是的,不知何故,他沒把幾秒前所見的畫面告訴湯姆,而是隨口扯了個謊進行回答,原因?原因並不複雜,歸根到底只有兩點。

第一,湯姆還只是個孩子,他擔心自己如果把剛剛眼中所見如實告訴對方會嚇到這名幼小孩子,作為一名成年人,威爾自認有義務保密,至少不能給眼前孩童帶來驚嚇陰影。

當然以上這點僅僅只算次要原因,而他之所以不肯告知真相的主要原因實則來自於第二點,那就是……

事實上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剛剛所見畫面到底是不是真的!

正如一開始所刻意提及的那樣,威爾學歷不低,儼然是一名受過高等教育且擁有碩士學位的人,這種人往往相信科學,描述如此,事實上他本人也的確算是名無神論者,結合30年學識積累,縱使他剛剛所見真實無比,然其主觀意識仍認為恐怖畫面屬於他個人大腦潛意識自我癔想,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及下威爾性格,由於學識較高,男人懂得自我分析自我推理,就算不是心理醫生,可每當遇到一些奇異問題時他仍習慣性從自身精神層面上來尋找原因摸索答案,邏輯容易理解,解釋通俗易懂,常言道人類精神層面屬最為複雜一門學科,記得威爾當年上大學時曾經歷過一堂心理課,而那名負責講解的心理學教授亦確實對臺下學生們說過一段很有參考價值的話:

心理暗示,思維創造。

何為心理暗示?何為思維創造?具體意思是指當一個人對某種事物產生極深印象時,不管這種印象是好是壞,那麼這個人無疑會在日常生活中非常在意此類事物,然而也正因太過在意太過專注,如對某一事物關注久了,屆時大腦往往會進行自我構思自行創造,從而在不經意間憑藉大腦豐富想將原本並不存在的事物創造出來,並最終透過和大腦連線的視神經展現於現實。

於是乎,詭異產生了,那本不該存在現實的東西就這樣在人類大腦思維創造下衍生於現實世界。

毫無疑問,威爾相信科學,身為高階知識分子的他雖然和多數歐美人一樣信仰上帝嚮往天堂,但對於一些自己無法解釋的事物卻還是習慣於用最為玄奧的精神學來進行剖析解釋,同樣這也是男人和一般人最大不同之處,遇到詭異問題時男人懂得活絡思維知曉分析思考,他既不會把詭異遭遇優先考慮螝神方面,更加不會像一名偏執狂那樣不停對周圍人傾訴並強迫他人相信自己,他認為這樣很幼稚,很可笑,面對某些無法理解的詭異遭遇他往往習慣於冷處理,直白來講可理解為除非他能找到真正答案,否則他寧願把這件事儲存心裡。

所以很自然的,此刻,聆聽著男孩好奇詢問,男人直接以惡夢作為藉口立即扯謊,結果……

此言一出,後過嚴重,或者說當得知對方僅僅只是中途打盹做了個惡夢後,湯姆頓時不樂意了!

“what?僅僅只是個夢?居然只是場夢?你剛剛嚇了我一跳你知道嗎?先是突然大叫,然後又像只被踩了尾巴貓那樣反應激烈,種種反應簡直像極了我老媽看到老鼠後的樣子。”

不得不說湯姆這小男孩確實很有意思,他雖一開始被威爾嚇得夠嗆,但在聽過對方解釋後男孩便瞬間恢復徹底不怕了,轉而一邊聳肩苦笑一邊嘲諷對方,末尾還特意拿老媽舉例。

被年齡遠小於自己的孩子一頓嘲諷,身為成年人的威爾自是不會較真,畢竟任誰都不會無聊到和一個七八歲男孩打嘴仗,除同樣聳肩不置可否外,為了活躍氣氛,男孩話音剛落,威爾還進一步勉強露出笑容隨口展開調侃:“哦買嘎!你老媽居然被區區一隻老鼠嚇到?我猜你老媽那當時所見到的老鼠體積一定和牧羊犬差不多大,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你老爸應儘快養一隻毛驢大小的貓了!”

“哈哈哈哈哈!”

眼見男孩成功被自己逗笑,又見現場氣氛重歸舒緩,威爾亦恰馮適宜跟著一起大笑,看似略顯突兀,實則這就是美式幽默,而美式幽默亦始終存在於所有美國人生活當中,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略施小計恢復了現場氣氛,但事實上剛剛所看到的副畫面仍以無比清晰的方式迴盪於威爾腦海,自始至終揮之不去,理由是真實,太過於真實,真實到永生難忘的地步!

常言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威爾雖用科學理論強行為自己解釋了一通,可每每回憶起當時畫面,男人依舊膽寒,依舊難以從恐懼中徹底掙脫,終於,懷揣著些許不安,待對湯姆開過玩笑後,一直無法釋懷的威爾還是忍不住挑準機會,旋即轉移話題,徑直朝湯姆提了個關鍵問題:

“對了湯姆,你這幅畫很有意思,有趣,非常有趣。”

瞅準機會,投其所好,試問這個年齡段小孩最喜歡什麼?答案無疑誇獎,尤其是當自己作品被別人誇獎時更是難以拒絕。

果不其然,威爾話一出口,愛好確實為繪畫的湯姆當即面露笑意開心無比,先是掃了眼茶几畫作,而後轉頭對這位新鄰居好奇反問道:“那麼你認為我畫的怎樣?”

“很棒!很有畢加索風格!”

“畢加索?畢加索是誰?”

“一位世界級繪畫大師,同時還是一位抽象派繪畫大師。”

“什麼叫抽象派?”

“額,那個,所謂抽象是指具象相對概念,說白就是一種區別於寫實風格另類畫像派別,你可以理解為天馬行空隨意亂畫,但畫中卻又往往飽含諸多作者思維,也就是一種透過繪畫來展現某些意義的非常規藝術流派。”

“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貌似很厲害的樣子。”

不出所料,一聽自己的作品居然能和鳴人掛鉤,男孩撓著腦袋更加開心,眼見火候差不多了,心念電轉間,威爾亦瞅準機會繼續開口,至此步入正軌,忙問出了那困擾已久關鍵問題:

“那麼……你畫中的這人又是誰呢?”

(告訴我,告訴我畫中男人身份,告訴我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利用吹捧技巧,威爾原以為當問題提出後男孩肯定會把無臉男身份告訴自己,可誰曾想……

隨著問題出口傳入耳膜,不知為何,男孩沒有回答,沒有回應,他只是沉默不語低頭看畫,看了良久,湯姆才打破沉默本能聳肩,一邊聳動肩膀一邊微微搖頭,最後以茫然表情盯著威爾回答道:

“不知道。”

“what?不知道?你說你不知道?”

“是啊,真不知道。”

“你沒參考過什麼嗎?比如書籍影象又或是影視影片什麼的?”

“沒有。”

神情凝固,表情愕然,整個人宛如被塗了層水泥般愣在當場。

很明顯,湯姆的回答無疑大大朝乎了威爾預料,他曾考慮過對方回答,甚至曾設想過回答有好幾種,有可能會回答這是起憑藉個人想象力構思,也有可能會回答是書裡或是影視劇裡的某個東西,猜測雖多,可他卻唯獨料到對方竟乾脆利落直接回答說不知道?

不知道?既非個人想象構思又沒參考過影視書籍,既然啥都不是那你又是如何畫出這玩意的?

至於湯姆……

此刻,注視著對面沙發,看著身前徵用疑惑表情盯著自己的棕發男子,許是意識到自己這番回答確實有些奇葩,男孩恍然大悟,先是撓了撓頭,臉孔亦隨之擺出副回憶思考狀,足足過了十幾秒,男孩才針對以上回答加以補充:

“我的意思是我並不知道畫中男人是誰,不過,這人我倒曾經見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