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嶽凌架著一輛馬車,來到鹽院衙門後門等候。

本以為只是送一趟密信,不想還要帶回去兩個人。

“別離在今晨,見爾當何秋”

父女相別,難免催斷腸。為了避嫌,嶽凌也沒再入堂與林如海相見。

過了半響,曦光和煦,街市上人流也逐漸多了起來,後門才緩緩開啟,由小丫鬟雪雁,攙扶著林黛玉一同出門來。

眼見著小姑娘氣色坦然,不像是哭鬧過的模樣,徑直走來,與嶽凌躬身一禮,便就登了車架。

反而是林如海墜在其身後,眼眶泛紅,滿面歉意的與嶽凌拱了拱手,道:“久等,日後有勞了。”

嶽凌回了一禮,“無妨。汝女吾養之,汝勿慮也。”

聞言,林如海眉頭微挑,他只是讓嶽凌照看些時日,也不是把女兒賣了。

林如海神情複雜,再客氣了一聲,“多謝。”

嶽凌頷首示意,一揚馬鞭道:“裡面的姑娘,坐穩了。”

伴著馬鞭落下,林黛玉北上入京的路,啟程了。

……

登上馬車的林黛玉,伴隨著車身微微晃動,再也止不住淚水,任它們從眼眶中奔湧而出。

見小姐哭得兇,抽噎不能言語,雪雁如熱鍋的螞蟻,急的團團轉。

一面拍著林黛玉的後背,一面安慰道:“姑娘,老爺也說了,我們入京住不了多久的。而且,老爺的眼光肯定沒問題,嶽將軍應該是個好人。”

林黛玉瞧了雪雁一眼,哽咽道:“除了爹孃,天下還有孰人能全心實意對你好?人家再好也是外人,總有耐性消散的時候。就是不知在這之前,爹爹能不能忙完差事,接我回來。”

雪雁想了想,又道:“老爺不是讓姑娘去榮國府上傳信?大不了,我們便在榮國府上留下來。聽說賈家一門雙公,榮華富貴都享用不完。夫人曾經是府上最受寵的,姑娘去了定也能讓老夫人喜歡。”

林黛玉搖搖頭,“這就更難說了。”

雪雁為林黛玉擦拭著臉頰淚痕,再拍了拍胸腹,“姑娘放心,去哪裡都有我保護你呢。倘若姑娘吃了半點委屈,我第一個不答應。”

林黛玉上下打量了雪雁一遍,見她昂首挺胸,宛若一隻小鬥雞的模樣,不禁破涕為笑,“你不過比我大幾年,能保護的了什麼?嶽將軍看著便像嚴肅不苟的,還是王府上的親衛,多半一根手指就能了結你了。”

“我們還是乖乖的不要給人家添麻煩的好。”

林黛玉有理有據,雪雁也洩了口氣,不免為京城之旅憂愁了起來。

……

船塢,

往來船隻絡繹不絕。

岸上茫茫人海中,嶽凌駕駛的這輛馬車很不起眼。

為了掩人耳目,嶽凌也選擇的是普通的客船,與普通乘客一路,更不容易被人發現,惦記上他們。

馬車停駐,嶽凌喚道:“該登船了,我先送你們上去,行李一會兒我再下來取。”

不多時,兩個小女孩便乖乖的走了出來。

垂著頭,紅著臉,皆是不敢看嶽凌的模樣。

嶽凌心裡無奈,這幅光景,好像是他誘拐少女一般,若是前世,早該熱心路人舉報,或者被警察叔叔攔路盤查了。

“小心腳下。”

嶽凌儘可能的溫柔些語氣,領著兩個小姑娘登上樓船,安置在同一處房內。

“我去拿行李,你們在這邊先歇息,不要給輕易開門。如果有需要,就敲一敲牆,我就住在隔壁。入京一路要月餘光景,若是身子不適,千萬不要硬挺著。”

雪雁警惕的盯著嶽凌,將林黛玉護在身後。

而林黛玉則是點頭應著嶽凌的話,“多謝嶽將軍,麻煩您了。”

三人的行李也不多,只幾個包袱了事。

嶽凌自不必說,林黛玉作為侯門的大小姐,也並不嬌生慣養,帶一堆無用之物。僅是一些換洗的衣物,並書卷,十分簡樸。

如此懂事的林黛玉,真是讓嶽凌無法和紅樓夢中那個驕蠻的“林懟懟”聯絡起來。

早先,嶽凌穿越此世,確聽聞有寧榮街,但也沒多想。隨著對此世更深入的瞭解,他才發現這是個紅樓夢的架空世界,只是時間線和自己所知的有些許不同。

如今,賈家還未失勢,寧國府賈代化任京營節度使,總攬京城軍務,榮國府賈代善正於九邊之地領兵與北蠻交戰。

八公十二侯,皆以寧榮兩府馬首是瞻,兩府地位不可謂不顯赫。

原本嶽凌以為自己不會和紅樓夢中的人物有過多的交集,而且他也覺得自己不會和賈家有交集,頂多在賈家破落時,他能成為抄家的一員。

可沒想到,故事的劇情還沒進行多少,第一女主林黛玉已經在他手上了。

那書中,與林黛玉自小結下深厚情誼,青梅竹馬的賈寶玉,二人同室而居,僅隔一層碧紗櫥,將來會是什麼樣的劇情發展?

“不過也好,林黛玉在自己身邊,不用受賈家人的排擠。不扯上與賈寶玉的愛恨情仇,沒準還能長命些。賈寶玉風流浪蕩,真配不上鍾靈毓秀的林妹妹。”

如此想著,嶽凌便漸漸闔目歇息了。

雖住的臨近,但一連多日,兩邊從未交談過。

這實屬正常。

嶽凌成為了臨時的監護人,但彼此之間還陌生的緊,在這行舟之上,每日又暈暈沉沉,人也難有聊天的興致。

日日嶽凌在門外詢問吃食情況,或是雪雁,或是黛玉,皆言一句吃過了,這一日的溝通便就了了。

是夜,嶽凌習完書卷,才欲要入榻睡下。

就聽外面急促的敲著門,一小姑娘哭腔喊道:“嶽將軍,你快來看看,姑娘她快要不行了……”

“?”

分辨出是雪雁的聲音,嶽凌顧不得許多,趕忙起身,來到隔壁房中,急聲問道:“怎麼回事?”

雪雁愧疚極了,抹著眼淚道:“今日姑娘說船裡太悶,便開窗透了會兒風,許是吹的久了,方才喝藥躺下,不一陣額頭便熱得燙人,這會兒已經辨不清人言了。”

躺在榻中的林黛玉,臉色紅豔更勝桃花,一起一伏喘著粗氣,雙目緊閉,兩行罥煙眉攛到一起,想必身體是極難捱了。

“你用絲巾冷敷著她額頭,今夜靠岸時,我去尋藥,切記勤換著點絲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