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旦在家裡待著無所事事,整天要麼蜷縮在屋子裡看書,要麼搬來一根椅子坐到門前,看著爺爺生前種的那些梨子樹和桃樹發呆。阿旦每天早上起床都會端著盆,給這幾顆樹澆上一次水。澆完水後他又心滿意足的回去發呆。但是,在他平靜的外表下,內心卻是波濤洶湧!

以前上學時,苟旦不用想那麼多,每天就是上學放學,吃飯睡覺。現在的他已經衍生出一種獨立意識,開始認真思考起自己的未來。

有幾個人一生下來就知道自己將來要幹嘛?小時候確立的那些目標呢?當科學家?還是做飛行員?人吶!都是會長大的,那些我們都幻想過的種種,終究還是會隨著我們年齡增長而消逝。但是!只要你知道曾經做過什麼夢,只要不嘲笑自己,那未來的人生軌跡會不會可能因為你的堅持,而發生一些改變呢?

苟旦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夢想,想了這麼幾天,他還是一無所獲。在這個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是多麼讓人煎熬!不工作,閒在家裡陷入一事無成的自我懷疑,這是一種精神上的煎熬與折磨。工作了,為了掙幾快大洋,看著自己離曾經幻想過未來那麼遙遠,那時又是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煎熬。

“當身體和精神都將被身邊的一切所支配著,這樣的我們還有什麼是屬於我們的?最後還不是隨著大眾社會的潮流,奔向死亡的終點。在到達終點前,回頭一望:哎!我都幹了些啥呀!我到底有沒有來過這個世界呀!誰沒有年輕過啊?我現在正年輕著呢?幹嘛就這麼把自己提前給交代了呀?”苟旦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以免再陷入這種在旁人看來,完全是杞人憂天的愁緒中。

他又拿上一本書準備看看。苟旦猶豫了!在他看來,書本只能開散思維和擴充套件知識面,或者說對精神和思維起建設作用,但並不能真正解決他的問題。所以他還是沒有開啟書,他的心思好像還不在上邊。他用虎口夾著書,把書按在桌子上。那一刻,他內心也開始變得純淨,呼吸節奏也變緩了。

鄉間清晨的鳥兒在嘰喳,阿旦站在他的小桌前,眼睛不眨一下地看著窗外。他想:“從小到大,最讓我痴迷的不就是看書嗎?要不然…要不然,我去寫小說?精神上的東西,有沒有可能成為現實中的工作?能不能作為我未來的職業呢?”這是一個大膽的想法,也是苟旦這十幾二十年來,第一次有。苟旦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對腦海中突然閃現的想法,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振奮!

“咚咚咚!……”幾聲沉悶的聲響將苟旦拉了回來。家門口的臺階上,父親拿著鋤頭在地上頓了幾下。他朝兒子喊道:“阿旦,起了,就跟我下地乾點兒活。”

老爸在門外的喊聲,使苟旦打了一激靈。他清了清思緒,書放下後,便扛著鋤頭跟著父親下地去了。

苟旦家庭條件不算好,但也過得去。除了有幾塊薄地,家裡還經營著一個小商店。地裡的活兒,通常是父親幹得較多。母親一般負責經營店子,在家收拾裡外、做做飯。

看著兒子回家後整天就這麼悶著,精神狀態似乎有些萎靡。小時候阿旦就跟爺爺親,旦爸想著他是還沒從爺爺的離世中緩過神來,所以偶爾他要去做些什麼事兒,即使一個人也可以幹,但都會有意無意叫上苟旦和他一起。

來到地裡,父子倆一人一把鋤頭,慢悠悠地鋤著地。

“什麼時候回去工作?”旦爸幹著活兒,頭也沒抬。

苟旦想了想,還是照實說了:“不去了,那邊的工作辭了。”

父親彎著腰,手裡準備揮下的鋤頭微微遲疑了一下,沒有對兒子突如其來的回答做出別的回應。

在地裡,除了這兩句簡單的聊天外,倆父子也沒怎麼說話。

收活兒回家後,夜晚睡前,旦爸把情況告訴了妻子。旦媽說:“你說兒子就這麼在家待著叫個什麼,要不要託人給他找點事情做?”

“他長大了,有的事情管不了那麼多。”旦爸回應道。

“可是咱們也不能就這麼幹看著吧?”旦媽又說。

“那你是讓我用棍子打他出去嗎?”旦爸說話的聲音一時稍有些大。

旦媽:“吼什麼吼?這事就該你管!”

“你真以為我有多大本事,明天你先找兒子談談,關鍵看他自己是怎麼想的,別什麼事都老想著等家裡解決。”旦爸鐵青著臉說。

旦媽說:“要不,你去和兒子聊聊?這幾天我還沒見你父子倆怎麼說過話呢!”

“不去,要去你去!”說完,旦爸側過身,閉著眼,背對著妻子。

旦媽懶得和丈夫犟了,她起身路過兒子門前時,她發現屋裡的燈是亮著的。於是她輕輕地喊了一聲:“旦旦,你還沒睡吶?”

屋裡的阿旦用著吃力且斷斷續續的聲音支吾道:“睡不著,做幾下俯臥撐。”

小時候,阿旦除了對文科類的學科有些興趣外,從小學習成績並不見好,可他倒是喜歡體育鍛煉,阿旦在學習上花的心思遠不及在這上邊多,上學時他經常在運動會上拿得名次。現在他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就擁有著令人羨慕的好身材。

再多說幾句,苟旦的籃球也玩得一溜。以前在課堂上,他每天都琢磨:怎麼才能讓身高長到一米九?可這僅僅是幻想,他一米七的個兒,自打畢業之後就一直沒有再長高過。先前在廣東時,下班後一屋的同事都會在寢室抽菸、喝酒、玩手機遊戲,或者是找個地方打打麻將。苟旦就去球場去打球、游泳館游泳或安靜看書。

苟旦與身邊的人交集不多,朋友圈也比較狹窄,和同事之間處於那種不好不壞的微妙關係中。

言歸正傳,聽到兒子大晚上還在屋裡做俯臥撐,旦媽朝屋裡喊了一聲:“那媽進來了啊!”

“嗯……”苟旦回應道。

旦媽推開門走進去,他看見兒子赤膊上陣,做著特別的俯臥撐。只見兒子一雙腳併攏抬高,壓在床沿邊;一雙手平撐在地上的一雙拖鞋上。

“這麼做挺累的,你是不是有力氣沒地方使了呀?”旦媽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打趣著兒子。

“沒有啊,媽,我在廣東的時候就經常這樣做,這是鍛鍊身體嘞!”阿旦隨即起了身,也不做俯臥撐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媽,你看——腹肌!不光做俯臥撐,我有仰臥起坐沒做呢!”苟旦說道。

這麼些年來,旦媽陪伴兒子的時間真是少得可憐。旦媽看著她20多歲的旦旦那孩童般純真,不由得輕撫了兒子的肩膀。她說:“旦旦,你早點休息吧!媽明天想和你談點事兒。”

“媽,幹嘛等明天說嘛?要說現在說嘛!”阿旦回應道。

“好!那也行。”旦媽坐到了阿旦的床邊,“旦旦,這幾年你總共也沒回幾次家,在外邊過得怎麼樣?”

阿旦:“還行吧!”

“什麼叫還行吧?那你來家一個多星期了,有什麼打算沒有?”

苟旦想告訴母親——我要當作家。但是他知道不能這麼說,因為這個想法,他自己都知道是那麼幼稚,很難被人理解。就算父母不支援他有這個想法,那也無可厚非。就連苟旦自己看來,他的想法都是那麼不切實際。再加上父母一輩子都待在這個窮山圪嶗裡,他怎會奢望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會被接受。他只會在理解他的人面前,才有可能說出心中所想。

阿旦沉思了片刻,回答說:“媽!其實我也還沒有什麼打算。以前學的東西也找不到什麼好工作,我還得再想想。”

旦媽:“不是媽說你,你現在也是大人了。爺爺走了,老爸老媽還能生活得好好的。要是哪天連我們也走了,你要怎麼養活你自己呢?”

“我知道,我只是還沒有想清楚。”

“光在家裡待著,你就算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什麼結果來。要不你先去外邊找份工作幹著,當你找到了自己願意努力的方向後,媽一定支援你。”

“這樣行嗎?”阿旦吃驚地問。

“那當然了!媽騙你幹嘛。”

阿旦心想,可能母親說得也對,就算要想當小說家或是個什麼作者的話,怎能不去經歷一些生活的艱難困苦呢?他握了握拳:“嗯!那我今晚就收拾東西,明天就走。”

“你這傻孩子,明天你就要去哪兒呀?不用這麼著急,你先睡覺,回頭爸媽再商量一下。到時我來幫你一起收拾東西。”旦媽親切地說。

過了幾天,旦爸還是託朋友給兒子找了一份管吃管住的工作——某溫泉小鎮服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