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每年都往沙河投入那麼多,你們這些人,手裡拿的武器,身上穿的衣服,每天吃的東西。

“以後都要沙河的鄉親父老繳租給你們提供,你們應該為他們而戰,而不是什麼為我而戰。

“以我們沙河鎮,只用繳三成租子,剩下七成全歸自己的政策。

“加上合作社制度,大家互相幫扶,相信很快大家就的生活就會好轉。

“過不了多久,家家戶戶都能吃得飽飯,還有餘糧可以生活的很好。

“而且我已經計劃,以後沙河商會,做為集體產業。

“到時候除了最初鎮子上的這些商人在商會有股份。

“每個在沙河鎮有登記姓名的人,都會在商會有股份分紅。

“大家種下的糧食作物,吃不完的,也可以交給商會販賣出去。

“沒有地主剝削,大家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羅橫這一通發言,聽得二十九個民團的男人們,都有些呼吸粗重。

他們都是羅橫特地從周邊的農村挑出來的。

家中吃不飽飯的日子,可謂是親身經歷。

之前羅橫在全鎮大會上,所說的這些政策,大家還只是單純的看到,眼前減租免債的好處。

如今所描述的未來,卻讓大家都能感受到,那種生活的美好。

這一刻。

羅橫可以說是將一顆種子埋入了這些人的心底。

“但是你們想過沒有,你們的家中父母妻兒,穀倉裡堆滿了糧食,過上好日子。

“那些其他鎮子上,佛山城裡,甚至京城的達官貴人們,會視而不見麼?

“到時候,他們要來搶你們的糧食,讓你們還如從前一樣,要你們做牛做馬,奴役你們的父母妻兒怎麼辦?”

有人呼吸開始粗重,雙眼泛出兇光。

這年頭,兩個相鄰的村子,都可能因為灌溉的水源,互相打架。

這種情況大家完全可以想象。

“我發給你們火槍,教你們本事,就是為了防止有那一天。

“當有人想要欺負你們的家人,有人覬覦沙河鎮的富有,想要搶奪大家的糧食。

“你們這些被挑選出來的人,能夠拿起槍,保護大家,保護沙河的!

“你們真正要記得的,便是你們要為父母妻兒作戰,為沙河而戰!”

羅橫說完這番話,二十九名民團成員俱都認真的看著他。

一個個眼神堅定起來。

等他們消化了片刻。

羅橫這才繼續道:“今天,你們中出現了叛徒,為了以前那些奴役你們,將你們的家人視作牛羊的傢伙許諾的一點點錢財。

“便拿著我給你們的武器,反過來對我開槍。

“說實話,我很痛心,很憤怒!

“我怒的不是他們當了白眼狼,反過來要殺我。

“而是憤怒他們腦子不清醒!

“你們有沒有想過,若今天我死在了那四槍之下,你們這些人,沙河鎮的這些人,接下來會過什麼樣的日子?”

人群中,有人憤怒不已,咬牙切齒。

恨不得將那四個叛徒碎屍萬段。

也有人眼底閃過一絲慚愧,不敢看羅橫的眼睛。

“如果我今天死在那幾把槍下,沙河鎮只會回到過去。

“你們當中,很多人的家人,朋友,親戚,都會成為新的地主老爺的奴僕,繼續過了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

“還吃不飽肚子,需要舉債活命人日子!”

羅橫緊接著,又說道:“我不是不允許你們將槍口對向我。

“如果有一天,我也變成秦家父子那樣的老爺,高高在上的享受生活,拿沙河鎮民眾繳納的錢財。

“自己享樂,肆意打罵你們的妻兒,你們到那個時候,便可以向我開槍!”

數名民團成員,猛的抬頭,吃驚的看著羅橫。

在他們的觀念裡。

沙河鎮的一切,本就是羅橫的。

怎麼可能有老爺,會跟底下的人說這種話?

羅橫就是故意要借這次的事情,給這些人根植一個觀念。

那就是他們手中的槍,是用來保護沙河鎮整體利益的。

就算是帶領他們的自己,如果損害了沙河鎮的利益。

也可以刀槍相向!

看著大部分人,都已經微紅的眼眶。

羅橫覺得今天這番思想教育,應該差不多了。

過猶不及。

最重要的是,時間也差不多了。

大手一揮,衝身後的鐵蘭吩咐道:“蘭兒,把槍發還給他們……”

“是!先生。”

鐵蘭回答的語氣,比以前更加鄭重嚴肅。

很快民團的人都領到自己的槍支。

羅橫再次下令:“所有人聽令!

“跟我去找那些幕後之人,今晚這一戰,就是你們保衛沙河的第一戰!”

“是!”

這一次,大家的回答。

比以前所有的時候都整齊。

“先生……小的有重要情況想要稟報……”

就在羅橫正要領著民團這些人出發,讓他們第一次參與實戰的時候。

門口忽然響起一聲急促的叫喊。

羅橫眉頭微蹙。

“秦三兒?你有什麼事?”

來人正是秦府從前的帳房秦貴。

“先生,秦福那些人,正帶著從前秦家的老夫人,準備乘船逃走……”

秦三兒喘著氣,將情報說了出來。

原來,自從他向羅橫投誠,並幫著張羅登記全鎮名冊的事。

從前與他一起,在秦家做事的那些人。

便將秦三視作叛徒,有什麼事也不再與他商量。

更有甚者,有人當著秦三家人的面,陰陽怪氣譏諷秦三是個小人。

恰巧秦福那群人,商量著帶著家小逃出沙河鎮。

其中也不是人人都對秦家忠心耿耿,終究是故土難離。

於是暗中又聯絡上秦三兒,通報訊息,意圖能與秦三兒一樣,在羅橫的麾下謀個差事。

這些日子裡,家人被鬧的心神不寧,秦三本就心中惱怒不已。

得知訊息之後,便立即趕來,向羅橫稟報。

羅橫點頭問道:“那秦家父子都已被我打殺。

“那些人為何還一力維護秦家?”

羅橫可不信,一個鎮子上的土財主,會有什麼逆天手段,在人死之後,還能讓人對秦家忠心耿耿。

秦三兒立即解釋道:“先生有所不知,那秦老爺有位結髮夫人。

“聽聞乃是……”

“行了別說了,我沒興趣知道一個老婆子是什麼身份。

“她就算是叫慈禧,在沙河鎮也得聽我的!”

羅橫擺手打斷了秦三兒的話。

當頭向外走去。

秦三兒愕然看著羅橫的背影。

被羅橫這句話驚得差點下巴掉到地上。

這叫什麼話?

慈禧是什麼人啊?

現在華夏的大地上,雖然已經有一些進步人士在喊著要鼎革變新,讓清廷退位。

但是主流的思想的是忠君報國。

而且,就算是最近幾年,鬧的最兇的同盟會。

此時的理念也都是仿照歐羅巴那邊的大國。

就像英吉利那樣,主張君主立憲,限制皇權而已。

全華夏也找不出幾個,如羅橫這樣口無遮攔,百無禁忌的人。

不過,震驚之後,秦三兒的眼中,卻又猛的爆出一團精光。

羅橫這是在向自己表明志向啊!

秦三兒只覺得,在這一刻有一股電流,從尾椎骨直衝後腦勺。

他可是世代祖傳的賬房。

對算帳幾乎已經容入到了骨子裡。

這些天他早已看明白,羅橫這幾天在沙河鎮一直在虧本。

這種投入,是極不划算的。

所以心中不可避免的,也有些憂慮。

只擔心羅橫是武夫,算不清這些帳,等到未來某一天。

發現自己的投入無法回本之後,會離開沙河,或者突然改變施政方針。

但是,羅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秦三兒覺得自己看明白了。

羅橫果然所謀乃大!

誰都知道,如今的清廷皇帝就是個傀儡。

真正當家作主的,就是西太后,也就是老佛爺慈禧啊。

羅橫對慈禧這種不屑的態度,根本就不是裝出來的。

這個羅橫,他這是要造反啊!

秦三兒自己明白,以自己的出身與本事。

若沒有特殊的際遇,這輩子就只是個地主家的帳房先生。

如今,機會就擺在眼前。

賭一把!

要麼腦袋落地!

要麼就是從龍之功,榮華富貴,封公蔭子!

幾乎沒有猶豫,秦三兒便決定賭這一把。

沒辦法,獎池太厚!

疾走幾步,從羅橫身後的鐵蘭幾女身邊擠過去。

隨在羅橫身邊,諂笑著道:“先生,那些人想乘船逃跑,正好找的是小人一位好友的船。

“小人這就帶路,一定將那些傢伙攔下一網打盡。”

秦三兒這番舉動,惹得小依不滿,衝他的後腦勺翻了個白眼。

羅橫倒是有些奇怪,為何這個秦三兒態度似乎與之前有些不同。

他打內心對朝廷就沒當回事兒。

提到慈禧也是隨口一說,來自後世的靈魂。

對這位老太婆怎麼可能有什麼敬畏之心。

卻沒想到,只這句話,便讓身邊的人想到那麼多。

將自己腦補成一位心懷大志,意圖染指江山的野心家。

若是叫羅橫知道這一切,一定會哭笑不得。

不要說羅橫自己都不知道,會在這個世界呆多久,很可能哪天修為突破,忽然就觸發了系統節點。

然後新一輪的地圖重新整理,離開這個世界。

他也壓根就沒有當皇帝的念頭。

羅橫不像前世在網上看到的某些穿越者。

身在後世時,也只是個十幾年兢兢業業,努力考試做題讀大學的小鎮青年。

畢業之後,就進了遊戲公司。

加班社畜幹了三年,連基本的社交都沒有。

套用一句後世流傳甚廣的話,他就是個十足的技術宅。

之所以在沙河鎮,這一番折騰,還得感謝祖國多年的義務教育。

當年羅橫為了拿分,哪一科都不敢懈殆。

導致畢業多年之後,腦子裡還殘留了許多當年自己覺得無用的知識。

有了秦三兒帶路。

羅橫領著民團的二十九人,與十二名女子。

很快便來到小碼頭下游不遠處的河邊。

在這裡,有一處河灣,水流平緩。

平日裡,也有一些漁民,會臨時將船停靠在這邊。

羅橫等人並沒有馬上現身,而是隱在一處水草茂盛的沙灘上。

看著淺水灘邊,兩艘船靜靜停在原地。

幾名黑影,連火把都不敢打。

只抹黑在往船上搬著箱籠。

“先生,秦家幾代人累積的財富,從前聽說還有個老庫,只是秦家父子一直防得甚嚴。

“除了秦家少爺外,大概只有老夫人知道具體的位置和進入的方法……”

秦三兒說著話,一直注意著羅橫的表情。

發現羅橫神色並沒有什麼變化。

心中暗凜,果然是要辦大事的人,面對鉅額錢財的誘惑面不改色。

語氣變得更加恭敬:“先生,這些秦家的餘孽,今日想要逃走。

“老庫裡那些錢財,必不可能一次性全都搬走。

“待會是不是可以活捉了那位秦夫人,審出老庫的位置?”

羅橫點了點頭。

對於錢財,他還真沒那麼多欲望。

揹包空間裡,那也是黃四郎家中數代積累。

而且黃家可是稱霸一個縣城。

後期黃四郎還搭上了劉都統的門路。

走私煙土席捲錢財。

秦家養的那個沙河幫,就是一群底層小混混。

在拐賣人口的生意中,也就是乾乾裝貨運貨的苦力活。

積攢錢財三速度,哪裡能比得上黃四郎?

比起只偏安在沙河鎮這麼個小地方的秦家,羅橫的錢只會更多。

而且,正如秦三兒所言。

秦家那些殘餘勢力,因為害怕羅橫報復,連夜倉皇而逃。

根本來不及起出老庫中的財寶。

只要東西還留在沙河鎮,遲早都得是羅橫的。

這個時候又有什麼好急的?

過不片刻。

黑暗中有群人打著昏黃的燈籠過來。

以羅橫的視力,分明見到大大小小有數十人。

當中還有頂軟尼小轎。

羅橫忍不住暗啐一口。

“都他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擺譜,坐著轎子逃命,真是坐人民群眾的頭上習慣了……”

“先生,要不要動手?”

鐵蘭這時出聲詢問。

羅橫輕笑搖頭:“不用,等著看場好戲就成。”

鐵蘭面露疑惑。

眼看著物品都已經搬上船,那些人也已到了,為何還要等?

不待她開口詢問。

便見距離眾人藏身處對面的水草叢中。

忽然發一聲喊:“謀害了羅先生還想逃跑,大傢伙打死這些傢伙……”

在鐵蘭等人的驚愕中。

對面的草叢中爆發出一陣陣咒罵,很快便亮起火把。

緊接著便有人朝著正欲登船的人丟石塊。

“哎喲……”

黑暗中,也不知哪幾個倒黴的,被石塊砸中,痛撥出聲。

又有一個尖銳的婦人嗓音響起:“你們這幫子暴民,霸人家產,毀人祖業,就不怕菩薩降雷霆震怒,劈死你們這幫泥腿子……”

只是此時哪還有人理會她這種軟弱的威脅?

石塊如雨般落下。

這裡是河灘,鵝卵石有的是。

前次有人反對羅橫分田分地,企圖偷跑出沙河鎮,去佛山城報官。

被憤怒的村民用石塊生生砸死。

這一回聽說有人衝羅橫打黑槍,企圖暗殺羅橫。

這些分到田地的村民哪還能忍得了。

或許上一回,他們是出於義憤,臨時起意。

這一次,大家攔截秦家夫人和那些殘餘家奴,可就是早已有了準備的。

另一邊。

秦三兒只覺得渾身冰冷。

眼角的餘光,藉著遠處的火把亮光,看著羅橫的背影。

忍不住瑟瑟發抖。

看羅橫剛剛的反應。

分明是早已知曉另外一邊有村民在埋伏。

再想起民團到達河灘的時候。

有人提議兩個方向抱抄,大家分途行動。

羅橫當場表示反對,帶著大家躲到此處。

分明是早已知曉,那些村民就躲在草叢中啊!

如此看來,或許那些暴動的村民,是有人暗中安排的?

果然是成大業者不拘小節。

這樣除掉秦家的婦人,即不會落一個欺負婦嬬的名聲。

又能徹底解決對自己的威脅。

帝王心性!可見一斑!

羅橫如今可是化勁宗師,五感敏銳,比之普通人強出數倍。

秦三兒帶路過來的時候,他當然能提前發現,草叢中躲著人。

帶著民團的人,趁著黑夜,避開埋伏的村民又有何難?

村民來的人數很多。

意圖逃跑的隊伍,第一次領略到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很快便被飛來的石塊淹沒。

“先生,不能再這麼持續下去了,萬一讓那些傢伙被秦夫人砸死了,老庫的位置可就找不到了。”

秦三兒看了片刻,有些著急的向羅橫說道。

焦急之下,這回他說話的聲音都忘記壓著嗓門。

只是那邊的慘叫聲,吆喝聲,咒罵聲連成一片。

已經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羅橫現在一點都不急。

現場雖然嘈雜,那個尖利的女聲卻始終還在持續。

而且,以羅橫的視力,也能看到那頂小轎邊。

始終有幾名身手不錯的傢伙,在護著轎子裡的人。

村民們抹黑扔石塊,威力本來就不大。

能扔中轎子的終究是少數。

還都被那幾人一一撥開。

只是單個的石塊威力不大,石塊雨下,沒有遮擋。

很快人群中也都是頭破血流,有些倒黴的傢伙,已經躺在地上。

或是打滾呻吟,或是抱著腦袋。

相當一部分,已經躺在地上,沒了動靜,看樣子是被石塊擊中太陽穴等要害,喪了性命。

羅橫看時機已差不多了。

這才猛然喝道:“大家都快住手……”

只是嘈雜聲太大,羅橫這般叫喊,效果也不大。

黑暗中,石塊還在一直朝著人群飛著,嘭嘭或落地,或砸中人體的聲音。

伴著痛苦的慘叫聲,在夜晚的沙河灘中,傳出老遠。

水草中,一些水鳥被驚動,撲騰著翅膀。

夜梟的叫聲,格外的滲人!

羅橫雙眼微眯,忽然腳下一動,向前衝去。

在他身邊的鐵蘭,小依等女子,被嚇了一跳。

這麼黑的環境,村民們都在投擲石塊。

就這麼貿然衝過去,村民們根本無法分辨敵我。

萬一被誤傷怎麼辦?

可是,還不等她們焦急提醒。

羅橫已到了人群前方。

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夾著風聲,正好飛到。

羅橫頭也未抬,單手一抬,撥開石塊。

猛的提氣,大聲喝道:“都他媽的給我住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