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過後。

蕭與夕收手,迦陵自此性命無憂。

她眉間滿是疲態,轉身作勢離開:“去吧,別讓我失望。”

風子黎看著蕭與夕離去的背影,出聲喚道:“主子。”

蕭與夕停下腳步:“說。”

風子黎思索片刻,開口道:“我若是把數日前,我們在昱州時的問題,再問上你一遍,你是否還是同樣的答案?”

沒等蕭與夕應聲,風子黎直接問了出來:“你捨得那群感情深厚的使團夥伴嗎?”

蕭與夕聽聞此言,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縮。

風子黎再度問道:“不論是誰擋了你的路,你都不會手下留情,對嗎?”

蕭與夕閉了閉眼。

待她再睜眼之際,眼底一片漠然:“你不必試探我,我清楚自己該走的路。”

她說罷,步履匆匆的邁步離開。

風子黎喃喃低語道:“可是主子,你已經不敢回答了。”

是夜。

風子黎已經帶著迦陵離開了四夷館。

內院屋頂之上,任如意和寧遠舟看星賞月。

任如意靠在寧遠舟懷中:“我要銀鞍照白馬,我要颯沓如流星。”

“我要跑,我要笑,要飛,飛到任何我要去的地方。”

房中。

元祿手中拿著一疊整理好的紙張。

紙張上面都是蕭與夕寫下的各類符文和圖案。

元祿看了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坐在他身旁的楊盈,時不時的推他一把:“元祿,醒醒,與夕說了,你必須得把這些記下來。”

元祿揉了揉眼睛,他打著哈欠道:“殿下,這都三更天了。”

“我真遭不住了,要不明日再記吧!”

楊盈也被傳染著打了個哈欠。

她頗是為難道:“可是,與夕讓我盯著你,她只給了你三天時間。”

元祿有氣無力的趴在桌子上:“你不說,我不說,與夕姐怎麼會知道呢?”

“是嗎?”空中迴盪著蕭與夕的聲音。

元祿一個激靈,連忙坐直了身子。

他再度拿起那些紙張,聚精會神的看了起來。

楊盈看著元祿,眼中滿是同情。

她一手撐著下巴,出聲評價道:“我之前還覺得如意姐教學太狠,沒想到與夕比起來,還真是不遑多讓啊!”

屋頂之上。

一人身著夜行衣,翻牆而來。

他站穩腳步,剛一轉身便看到了任如意和寧遠舟。

很顯然,雙方都有些懵逼。

寧遠舟和任如意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他們這還是頭一次見,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刺客。

任如意坐著不動。

寧遠舟起身,赤手空拳襲向來人。

刺客隨即閃身躲開,一把扯掉蒙面的黑布:“師父,是我。”

寧遠舟停手。

任如意站起身來,一手背後:“鷲兒,你來幹什麼?”

李同光轉頭看向寧遠舟:“不是說談談合作嗎?”

任如意皺了皺眉:“我說的不是明日嗎?”

李同光目光有些閃躲。

寧遠舟沒好氣道:“白天不來晚上來,正門不走你翻牆,你告訴我你是來談合作的?”

李同光語氣強硬:“反正我來了,你談是不談?”

任如意審視著李同光的狀態,留意到他有些炸毛的髮絲,於是發問道:“你剛睡醒?”

寧遠舟笑著搖了搖頭,答非所問:“你跑錯地方了,二小姐不住這邊。”

李同光被戳中心思,索性也不藏著掖著,直接破罐子破摔:“她在哪兒?”

任如意和寧遠舟對視一眼,笑而不語。

半晌過後。

四夷館大廳燈火通明。

一局空落落的棋盤周邊,蕭與夕、李同光、任如意、寧遠舟,幾人四面落座。

任如意率先在棋盤上落下一枚黑子,她沉聲道:“大皇子河東王必須得死。”

寧遠舟取出一枚黑子,落於任如意那枚黑子的旁邊:“只是他的死得禍水東引,由二皇子洛西王背下。”

李同光撥開那兩枚黑子,在二子中間落下一枚白子:“所以,在大皇子死之前,我們需要製造出一場皇子內鬥的戲碼。”

蕭與夕手持白子,落於棋盤角落:“兄弟鬩牆、二子相殘,想要激起紛爭,那就需要一個導火索。”

任如意答道:“大皇子的岳父,汪國公就很合適。”

一番商討過後。

任如意決定假扮西塞舞女,在宴會中給汪國公下毒。

再之後,她易容成大皇子的親信,誤導大皇子猜忌二皇子,從而用龍袍陷害於二皇子。

與此同時,李同光假意提醒二皇子。

兩位皇子鬧到安帝面前,大皇子陷害不成反被發現,為保全自身,只能以退為進,退居到屬於自己的沙中部勢力一方。

大皇子只要離開安都,前往沙中部,就是他命喪黃泉之日。

任如意殺掉大皇子時,只需說一句誤導性的話,表明自己是聽從二皇子的吩咐,再裝作無意間留下一個活口。

那個活口,自然會將大皇子之死,算在二皇子的頭上,從而鬧得安都人盡皆知。

任如意拿起她落下的那枚黑子,指尖輾轉間捏的粉碎。

寧遠舟提議,這場宴會,他願陪任如意同去。

任如意拒絕:“人多打眼,復仇是我的事情,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不必為我擔憂。”

蕭與夕突然開口道:“我隨你去。”

任如意心中一怔,似乎是沒想到蕭與夕這個一貫喜歡躲清閒的人,竟然也會有自告奮勇的時刻。

她反問道:“你?”

蕭與夕點了點頭:“昭節皇后在世時,我也曾受她恩惠,總得為此做些什麼。”

“更何況,你既已作舞,我又怎能不為你撫上一曲?”

寧遠舟目露不解之色:“昭節皇后於二小姐有恩?”

蕭與夕抿了抿嘴,不語。

任如意和李同光都笑了起來。

李同光看了蕭與夕一眼,眼中滿是柔和的笑意:“某些人女扮男裝太引人矚目,被安都權臣貴女瞧上了。”

“那貴女也是真性情,不問出身,尋死覓活也要嫁給某些人。”

“可是某些人有心無力,只得在聖上面前大放厥詞,聲稱只心悅我師父一人,寧死不改。”

“聖上下令,將某些人和我師父一起下詔獄,昭節皇后為救我師父,也將某些人一起救下了。”

這話裡的某些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寧遠舟聽完李同光的話,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向蕭與夕。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嘶,這未免有些太缺德了吧?”

蕭與夕裝作聽不懂,她輕咳兩聲:“今晚鎮武將軍府夜宴,汪國公會前去。”

“在此之前,毒藥分量、西塞舞團的身份,都得儘快安排好。”

“天都快亮了,時間緊任務重,還是早些休息吧!”

她說著就站了起來,朝著大廳外走去。

李同光見此,連忙起身跟上。

大廳外面。

天邊破曉之色漸濃。

蕭與夕和李同光一前一後走在長廊下。

東方的第一縷陽光穿過厚重的雲層,透過內院長廊的縫隙,灑在兩人的身上。

寧靜而又美好。

蕭與夕回頭看向李同光,微光為他描繪出了一層金色的輪廓。

她倏忽一笑,道:“李同光,你現在真的與光同行了。”

李同光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以及周圍落下的金色斑駁,方才明白了蕭與夕的意思。

可是,於他而言,蕭與夕的回眸,才是真正屬於他的光。

此時此刻,他眸色真摯的注視著蕭與夕,回答道:“嗯,我與光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