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娘送餘枝到門口,回來的時候看到小孫子正抱著一包點心,大眼睛撲閃撲閃的,臉上禁不住就帶上了笑意,“毛蛋想吃?奶奶給你拿。”

一邊轉頭跟自家老頭子說話,“這位餘姑娘知書達理的,說話細聲細氣,人不錯,挺好相處的。”

秀才爹手裡忙著活,“你少聽外頭那幫老孃們瞎胡扯,一把歲數了還編排人家小姑娘,不嫌丟人。”

“無風不起浪,你懂什麼?”秀才娘斜了他一眼,不過想想這跟自己又沒有關係。

這時,張秀才從書房走出來,不贊同地道:“娘,都是李嬸在外頭編排壞人餘姑娘的名聲,您可別跟著去說。”

“知道,知道,你娘我是那樣的人嗎?”很不滿兒子冤枉自己。

“兒子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跟您提個醒,餘姑娘一個姑娘家,不容易。”

秀才娘眼神閃了一下,“我哪有空管別人,你就夠我操心的了。毛蛋娘也走了三年了,你也該再尋一個了。我跟你爹年紀大了,不能跟著你一輩子,你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我就是閉眼也不安心。”

“娘,兒子現在不想這個,毛蛋還小------”

秀才娘最聽不得這說詞,“小什麼小?都四歲了。趁著我還在,還能給你看顧幾年,你們小兩口過自個的日子去。娘瞅著你舅家柔娘不錯,你舅家也有這個意思,要不娘找人給你們合合八字?”她試探著問。

張秀才嚇了一大跳,“可別!娘,柔娘才多大?兒子當她是親妹妹。”

“柔娘十六了,早就能出嫁了。”秀才娘翻了個白眼,咬牙低聲道:“別以為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喜歡那餘姑娘嗎?”

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她還能不知道?以前讓他出門比登天還難,成天在書房裡做文章。自打餘姑娘搬來了之後,一天恨不得出門八趟,就想著能遇見人一面。

要是沒見著,嘴角就耷拉著,能掛一整天的臉。

要是見著了,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由裡到外都透著高興。

她都看在眼裡,只是不說罷了。

張秀才大驚,“娘,您小聲點,可別壞了人家名聲。”

這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事,他一個帶著孩子的鰥夫,怎麼配得上那麼好的姑娘呢?

秀才娘氣不打一處來,“我壞人家名聲?還不是你惦記人家姑娘?娘跟你說句實話,你惦記也是白惦記,八字沒一撇。”

見兒子低垂著眉眼,秀才娘又心疼,“那餘姑娘,相貌好成那樣子,能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嗎?咱家養不起,也養不住。

“還有往她家裡去的那位貴人公子,娘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這樣氣派的公子。你爭得過嗎?”

張秀才臉漲得通紅,“那是餘姑娘的表哥。”

“且不說是不是真的表哥,就算是表哥,餘姑娘那樣的相貌,哪個男人見了不心動?老話怎麼說的,表兄妹天生一對。”

兒子年輕,看不透。她這個當孃的卻看得透透的,若只是個普通表哥,誰會大老遠跑這來探望?兒子也是表哥,也沒見他主動跟他舅家表妹說過話,更不用說登門探望了。

男女間的事,她這個過來人不會看錯的。

那餘姑娘就是隻鳳凰,就算是住在陋巷,那也是鳳凰,早晚是要飛走的。

“兒子,兒子回書房看書了。”

看著逃也似的兒子,秀才娘心裡也不好受。不過很快就想開了,餘姑娘不是他們家能肖想的,兒子的心思註定落空,早晚都要經這一遭,時間長了就好了。

餘枝壓根不知道她還有一朵爛桃花,她正開心地試著衣裳,“三爺,嗎?”

她伸開手臂在聞九霄跟前旋轉著,裙裾飛揚,如盛夏裡的一朵睡蓮。

領導真是太有心了,居然給她做了四身衣裳,還送了一匹軟煙羅。

整整一匹啊!軟煙羅啊!老值錢了!就因為上回她提了一嘴?嘖嘖嘖,這樣大方的領導還有嗎?再給她來一打。

“。”聞九霄表情未變,但若仔細看,會發現他的嘴角是翹起的。

是真的!這女人生得漂亮,再華麗的衣裳到了她身上也不會喧賓奪主,反倒襯得她更加嬌豔。

那張時常掛著笑容的小臉會發光一樣,很暖,暖到人心底裡。

聞九霄忍不住把她和府裡的女卷比較,大嫂太寡澹,二嫂太張揚,大姐------出嫁好多年了,他實在想不起她現在的相貌,不過記憶裡她不夠漂亮。

唯有眼前這女人,妖而不媚,豔而不俗,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剛剛好。

餘枝忽然想到一件事,問:“三爺,軟煙羅挺貴的吧?”

聞九霄點頭,“是挺貴。”

餘枝小心翼翼,“那您還有錢嗎?清風說------”爽快地把清風給賣了,卻又一副說漏嘴懊悔的樣子。

聞九霄看著她,“清風說了什麼?”

餘枝糾結著,最後還是一邊看他臉色,一邊小聲道:“清風也是擔心您,說您的私房都賠得差不多了,怕您不開心,您若是手頭緊,我可以不------”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沒有。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他像缺銀子的人嗎?清風這張嘴都胡說了些什麼?看樣子他是不想要了。

見餘枝越發不安,聞九霄道:“不是針對你。”

頓了一下,又解釋,“給你的東西你就安心收著,不值什麼,養一個你,爺還是養得起的。”

這倒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府裡雖沒分家,但母親擔心他銀子不夠花,給了他兩個鋪子,每年都有大幾千兩的進項,都存在鋪子上,他不過是懶得去動罷了。

“我聽三爺的。”餘枝眼睛閃閃,殷勤地把果盤擺到他手邊,“三爺吃葡萄,甜的,我一顆一顆剝的。”

餘枝毫不客氣地佔了櫻桃的功勞,這盤葡萄是她的口糧,看在領導大方的份上,她就忍痛奉獻了。

聞九霄本沒打算吃的,他一向不愛吃甜的東西。聽到是她剝的,鬼使神差地他捏起一顆,等回過神來時那顆葡萄已到了嘴裡。

他面無表情地嚼著,“甜的。”

就跟這張笑臉一樣,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