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父感嘆:“就是覺得有點可惜。其實小龍還是挺好的,只可惜你對人家沒意思……那就沒辦法了。”

雲末怔然。

從沒想到,當了一輩子老師、為人最嚴肅、對女兒也嚴厲的父親,居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

居然對龍鼎昊的印象這麼好。

心頭又湧現出一股苦澀。

不過,就算再好,她和他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

因為手骨折,又是出差時受傷,報社讓雲末放了假。

將下來的一段日子,雲末每天在家裡養傷。

有爸媽的精心照顧,加上傷勢不重,恢復得很快。

半個多月後,她拆除了石膏。

雖然還沒痊癒,卻方便了一些。

這段日子,她再沒見過龍鼎昊。

他再沒上門,也沒出現在她面前過。

彷彿從她的生命裡消失了一般。

她也聽了他的話,沒有去警局告發詹魁綁架自己的事。

其實就算想告,也沒證據。

錄音筆已經毀了。

日子一天天滑過。

她每天在家做飯、看書、追劇,以此來儘量不去再想和他的事情,不再想他。

直到這天,蘇蜜打電話過來關心她的傷勢,問了幾句。

她說沒事了。

臨掛電話前,蘇蜜才低聲:“你知道重德幫那邊的事嗎?”

雲末這才一個激靈,彷彿有什麼已經過去很久的事再次浮出水面,清晰起來:

“……重德幫怎麼了?”

“一個星期前,重德幫市區最大的倉庫失火,裡面要交付客戶的貴重東西毀之一旦,損失不小,據說面臨上億賠償,而且滅火人員還在裡面發現了…”蘇蜜聲音壓得更低,“發現了毒品,應該是重德幫私底下的不法買賣。詹魁作為當家,被警方拘留審訊了。據說那些毒品不少,就算不判死刑,也是終身監禁。這事因為涉及幫派,媒體沒有報道,但內部應該知道,我還以為你也知道。”

雲末臉色一緊,捏住手機的手有些抖索。

半晌,才輕聲:“我放了半個多月的假,在家休息,不清楚。……為什麼重德幫會突然出這種事?”

蘇蜜沉吟了幾秒:“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為什麼。”

雲末顫了一下,問:“是他做的?”

蘇蜜不置可否:“你在良市發生的事,龍哥對我和二爺說過了。我和二爺,是這麼猜的。”

雲末鼻息一止。

他讓她不要管這件事,可他卻自己跑去跟詹魁算賬了。

所以這段日子他就是去抓詹魁的把柄了……

他救了自己,她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現在居然為了替自己報復,還跑去報復詹魁。

許久,她才囁嚅:“他真的不必為我這樣……”

蘇蜜輕聲:“詹魁已經知道了當年舉報的是你,龍哥是怕如果不徹底剷除掉他,他遲早還會找你的麻煩。這下,你可以安心了。”

雲末唇邊泛起個苦笑。

蘇蜜試探:“龍哥這會兒就在華園,你想跟他見一面嗎。”

雲末卻馬上脫口而出:“不用了。”

她明明間接害死了他的父親,他還救下自己,更為自己報復對方……

現在的她,對著他,更加無地自容,不知如何面對。

見了幹什麼呢?

與他剪不斷理還亂,只會讓他越來越糾結。

因為龍父的事,她和他本來就不可能在一起了。

她不想再讓他承受那些煩惱,讓他在外人眼裡成為一個不肖子。

她消失在他的世界,或許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也是唯一對他好的事。

念及此,只說:

“勞煩你,幫我跟他說一聲謝謝。”

……

華園,蘇蜜掛了電話,走到外面,跟園子裡的霍慎修丟了個眼色。

霍慎修正陪著龍鼎昊喝茶。

龍鼎昊這段日子都心情不好。

霍慎修不去公司的話,偶爾會叫他來華園,喝喝茶,說兩句話,好過看著他一個人去酒吧買醉要好。

霍慎修收到蘇蜜的眼神,明白了,示意她進去陪女兒,瞥一眼龍鼎昊:

“這次你掀了重德幫的底,害得人家當家坐牢,詹魁那些下屬會找你的麻煩吧。”

龍鼎昊躺在院子裡的沙灘椅上,雙臂枕在後腦勺,懶洋洋:

“我又不是第一天出來混,還怕麻煩?”

霍慎修淡淡:“你為雲末做了這麼多,說明還是放不下她。既然如此,要不要跟她再見一面,好好聊聊?”

他發現自己有了岸錦後,真的變得心慈手軟許多。

若是以前的自己,根本懶得管身邊人的事兒。

即便龍鼎昊和自己關係不賴,也不會插手。

龍鼎昊卻搖頭:“不了。”

霍慎修眸色幽深:“決定好了?你找了她那麼多年,那麼喜歡她,真的就願意這麼算了?”

龍鼎昊閉上眼睛,睫毛垂下,沒有正面回答:

“霍老二,你知道嗎,我老爸雖然是混幫派的,但從小對我期望就很高。”

“他總說,我生在龍家沒辦法,可還是希望我長大後能和他不一樣,過上另一種堂堂正正的生活,至少不會被人說我是混混,背景髒。”

“所以小時候,他看到我和別人打架,就很生氣,每次都會狠狠揍我一頓。但是每次揍完了,又會心疼地給我擦藥。”

“有一次事後他又給我打爛的屁股上藥,我還偷偷看見他在掉了眼淚。”

“你能想象嗎?一個幫派大佬打了兒子,自己卻哭了。”

“我老爸真的很疼我。疼到了骨子裡。”

“後來我成年後,他也很多次感嘆,要是我不是他的兒子,不是社團的少東家,可能也不用揹負這麼多責任,被外人用有色眼光看,或許和其他背景乾淨的男生一樣,長大了,考個好大學,有一份說得出去的工作,再找個好人家的媳婦兒。”

”我老爸就是這樣,任何事都為我著想,為我考慮。”

“你說,這樣的老爸,我怎麼能對不起?我怕要是為了自己的感情,放下這件事,和雲末在一起,我他媽還有臉當我爸爸的兒子嗎?”

“雲末是媒體臥底,一直騙我,我並不介意,但一想到老爸也被她騙了,最後還因為她的舉報死了,我就邁不過去這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