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出的女兒,哪能一直在孃家的?婆家不會答應的,你看大丫她姑,秦家聽說她懷了娃,不是來鬧了?”田二嬸嘆了口氣。

“可是娘,爺爺說不讓姑回秦家啊,叫姑留在家裡呢。”大丫說。

“那是爺爺留你姑,你們呢?誰會留你們?”田二嬸又嘆了口氣。

她男人不喜歡女兒,哪會讓女兒留在家裡?

“我自己留下我,娘。”大丫說。

“嗯,我也留下,娘。”二丫看了眼她大姐,也跟著說。

“你們懂什麼呀?小丫頭片子。小姑娘不嫁人呆在孃家,是會遭人閒話的。”田二嬸朝兩個女兒白了一眼。

林惜柔看了眼懷裡的小嬰兒,“大丫娘,你自己的娃自己不心疼,別人又怎會心疼呢?你疼女兒,別人也會疼你的女兒。你看,你婆婆疼愛大丫她姑,所以你公公和大丫爹他們哥仨也疼大丫姑。”

“我對大丫二丫還不好嗎?可還不是這樣?”田二嬸擺擺手,扭過頭去,一副不想再說的樣子。

林惜柔看了眼懷裡的孩子,“大丫娘,可以給孩子餵奶了。”

她將小嬰兒放在田二嬸身邊。

田二嬸身子不動,眼皮也懶得撩起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將孩子撈過去,掀開衣裳餵奶。

看到她這樣子,林惜柔擔心她會虐待小嬰兒。

家裡的環境如此,她自己的心坎又過不去,很難不會出事。

林惜柔朝大丫招招手,往外邊走去。

小姑娘很懂事,跟了上前。

“林娘子,什麼事啊?”大丫眨著大眼睛,微笑著問。

對於這個會醫術的年輕娘子,田大丫打心眼裡喜歡,也崇拜著。

林惜柔看看左右,發現沒有人走來。

她小聲說,“你剛才也看到了,你娘想生兒子,可現在生了個女兒,你爹剛才還怪她來著,全家對她都很失望,她很難過。我擔心她虐待你妹妹,你悄悄看著她,別讓她幹傻事。一會兒也對二丫說,你們姐妹倆輪流看護著妹妹。”

田大丫認真點了點頭,“我曉得了,林娘子。”

林惜柔又回了田二嬸的屋裡。

雖然產婦是順產,但也得觀察著,謹防產後大出血。

田二這時走進屋裡來,把一籃子雞蛋放在桌上。

他先朝林惜柔點了點頭,又對田二嬸說,“你娘聽說你生了,叫你弟送了一籃子雞蛋過來。”

“我弟呢?”田二嬸扭頭看向田二,問道。

“走了。”田二挑眉,“一個丫頭片子,你好意思叫他來看?我可沒臉叫他來看。”

聽說孃家人沒來,田二嬸這回真傷心了。

婆家人嫌棄她倒罷了,孃家人也嫌棄她。

她看了眼懷裡的女兒,狠狠推開去,“你怎麼不去死呢?”

小嬰兒受到猛烈的推搡,驚得大哭起來。

林惜柔慌忙過去看,“大丫娘,你怎麼又怪孩子?這關她什麼事啊?”

“瘋婆子!”田二瞪了眼田二嬸,轉身就走。

田二嬸氣得捶著床哭。

“大丫爹,問你件事兒。”林惜柔喊著田二。

走到門口的田二,回過頭來,“哦,林娘子啊,什麼事啊?”

“你們家地裡灑下南瓜籽兒,能長出西瓜來嗎?”林惜柔看了眼孩子,微微揚唇問他。

田二不知她問的是什麼意思,老實回答,“那哪裡長得出來?種啥長啥呀,林娘子這話問得有意思。”

林惜柔微微一笑,“可是你種了南瓜種,卻偏希望地裡長個西瓜出來。”

田二眨眨眼,“我哪有啊。”

“大丫孃的肚子是地,你灑了種子,灑什麼種得什麼瓜。你要是怪地裡長錯了莊稼,可就怪錯了。”林惜柔又說。

田二被說得愣住。

田二嬸聽得一愣,但一想,這話對呀。

“大丫爹,林娘子說的對,沒生兒子這事兒你不能怨我。誰叫你灑個閨女的種子?你怎麼不灑個小子的種子?”心裡得到點撥,田二嬸也不沮喪了,開始罵田二。

田二不服氣,梗著脖子說,“哪有這回事?林娘子你分明在胡說。”

“大丫爹,你不灑種,大丫孃的肚裡也結不出瓜呀,你灑啥種結啥瓜,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你自己琢磨琢磨吧。”林惜柔又說。

田二吱唔起來,“反正,反正……”

說不出話來,就是被說住了。

田二嬸底氣更足了,“反正你不能怪我!”

“你個死婆娘,吼什麼吼的?你想反了不成?生了娃也不安生!真有力氣,下地擔水去。”田二實在找不出話反駁了,甩膀子走了。

田大丫看了眼門那裡,笑眯眯說,“娘,爹心虛了。”

田二嬸吐了口氣,朝林惜柔望來,“林娘子,這生兒生女,真的不是女人的問題?”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灑什麼種子結什麼瓜呀,這怎麼能怪到女人的頭上?”林惜柔笑著說。

田二嬸歪著頭,琢磨著林惜柔的話,似乎,是這麼個理。

.

田二嬸終於想通了。

再沒有啼啼哭哭罵剛生的女兒。

雖然田婆仍在唸叨叫她再生個兒子,她心裡仍不痛快,但沒發脾氣了。

林惜柔一直守到傍晚。

田二嬸狀況良好。

她開了些補身子的藥,又說了些大人小孩要注意的事項,起身要離開。

“如果出血多馬上去我家找我,一刻都不能耽誤。”她對田二和田大丫說。

田二不以為然,“生了三個娃了,能有啥事喲,那婆娘身子壯實得很。”

男人都是粗線條,林惜柔懶得計較了,只再三叮囑田大丫。

小姑娘認真點頭,“曉得了,林娘子。”

田二給了五百文接生費,又裝了十個雞蛋給她,林惜柔朝田大丫揮揮手,往家走去。

在路上,她看到不少村民,操著傢伙什,往村後跑。

其中有男人,有女人。

甚至十來歲的半大少年也有。

“出什麼事了嗎?”林惜柔拉著一個大嬸問。

“你是哪村的?”婦人不認識林惜柔,挑著眉梢問。

“我是田豐村的。”林惜柔說。

“既然是本村的,你還有閒心慢悠悠走著?還不回家操傢伙去地裡?”婦人指著路上跑著的人群冷笑一聲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