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崽賴在地上,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他躺的堅定,堅定到旁邊的老頭都看不著去了。

老頭跟他一塊躺著,沒忍住,壓低聲音問他道:“你這小孩看著挺有錢的,怎麼這麼摳門啊?”

坐這麼好的轎子,穿這麼好的小衣服,還長得這麼白白嫩嫩的,一看就很有錢。

凌瑞攤開小身子,一邊躺,一邊說道:“我沒有錢的,我的零花錢只剩下一點點銅板了,還要去給大人買禮物。”

“我可窮可窮辣。”

小崽崽窮的坦坦蕩蕩,讓碰瓷的老頭兒悻悻的坐了起來,戳了一下他的小胳膊。

“我服你了,你真是能豁下臉來。”

老頭坐起來,放棄了碰瓷兒。

他看一圈四周的人,就知道這次的風向不會在他這邊,他要是再躺一會兒,這些圍觀的人就要指著他的鼻子罵了。

不值當不值當。

他碰不到就走,再去碰下一個。

跟著他一塊做起來的小崽崽,拉了拉他的衣袖,糯糯道:“等一等。”

老頭:“……”

老頭:“你還想幹嘛?”

凌瑞從地上爬起來,去轎子裡問六哥要了點吃的,然後回過身,把點心給了老頭。

老頭穿的邋邋遢遢,頭髮看著也好久不洗了。

他沒有錢讓老頭訛,但可以給老頭一點吃的:“騙錢是不好的,你,你吃了這個,今天就不要騙錢了。”

老頭看了看吃的,咧嘴笑了笑:“你這小孩兒,這會兒倒是心善了。”

老頭毫不客氣的接過了吃的,隨後,他從自己身上掏了掏,然後掏了一本書出來。

“給你。”

老頭把書遞給他,說道:“醫術,你要是想學醫,可以對著看兩眼。”

凌瑞沒有學醫的打算。

他把書抱在懷裡,問道:“我可以給我朋友看嗎?”

“可以。”

老頭給了他書後,衝他擺擺手,轉身走了。

凌瑞很快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凌福坐在車上,叫著凌瑞:“小七,我們也要走了,快沒有時間了。”

雖然洛城天黑的晚,但他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他們還得去買禮物,去沈府。

“來辣。”

小崽崽拿著書,回到了轎子裡。

他跟凌福還有兩個小伴讀一起湊了錢,給沈夫人買了一隻銀簪子。

銀簪子不怎麼貴,但勝在好看。

凌瑞看著這根銀簪子,還下了決定,他要把他之後的零花錢都存起來,給儀貴妃也買一根銀簪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

幾隻崽崽買完了東西去到沈府,他們去的時候,沈夫人親自來接了他們。

“娘!”

沈回跟沈堂看到了沈夫人,正要撲過去,就見沈夫人越過他們,來到了凌瑞面前:“小七,你來了。”

“夫人,這個給你,這是我跟六哥還有蔣言和陳州一起湊錢,給你買的。”

凌瑞把銀簪子遞給了沈夫人,還不忘把湊錢的小夥伴都說出來。

沈夫人拿著銀簪子,喜笑顏開:“你們小孩兒家家的,過來玩兒帶著人就行了,還帶什麼禮。”

“你們能過來跟我們家的這倆皮猴子玩,我就感激不盡了。”

沈夫人一邊說,一邊引著他們去了正堂。

沈回跟沈堂走到後面,兩隻崽崽互相挨著,沈堂鼓了鼓臉頰,不高興的說道:“娘怎麼都不理我們了。”

沈回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腦袋:“他們是客人,娘要招待客人。”

把人都引進去後,沈夫人陪著他們聊了一會兒,隨後,還把他們帶到了單獨置辦出來的玩具房。

這個房間裡堆滿了玩具,各色各樣的,什麼都有。

一群崽崽們高高興興的玩玩具,沈夫人牽著凌瑞,把他帶到了隔壁的房間。

進了隔壁的房間,沈夫人扭頭就把門關上了。

凌瑞小臉有點納悶,不知道沈夫人叫自己幹什麼。

他剛要問出來,就見關上門的沈夫人,對著他跪了下來:“民婦見過七皇子。”

沈夫人對著凌瑞,行了個大禮。

凌瑞整隻崽崽都呆住了。

他對沈夫人的行禮有點猝不及防,等他反應過來,忙走過去把沈夫人扶了起來。

“不用行禮的。”

凌瑞把她扶起來,說道:“我,我在外面不當七皇子。”

一大一小面對面的站著,凌瑞還是有點困惑:“你怎麼知道,我是七皇子呀?”

沈回跟沈堂都不知道,沈夫人只跟他見過一次,怎麼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是巧合太多,我沒忍住,猜了猜。”

沈夫人見面前的小崽崽,睜著一雙求知的眼睛,她清了清嗓子,如實說道:“您跟沈回他們的對話,我細細問了他們。”

“您提到了祝大人,且對祝大人很感興趣。”

“除此之外,火燒祠堂也剛好燒斷了我們家跟祝大人的聯絡。”

“還有,關於虐貓的法條,官府的上門帶人……這些只有皇權才能做到。”

“七皇子,這裡有封信,是柳姨娘要想要帶出去給府衙師爺的。”

“這位師爺是祝大人的人。”

“我們老爺雖有心跟祝大人攀上關係,但我保證,我們跟祝大人並沒有實際往來。如今祝大人被皇室注意,不管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我們都不想摻和。”

不得不說,沈夫人是個極通透的人。

她把信給了凌瑞看,也清清楚楚的說明白了沈府跟祝大人的關係。

凌瑞拿過了信,小臉認真的對著沈夫人說道:“我不會讓你們捲到這件事裡的。”

他們的談話並不長,但凌瑞也給沈夫人吃了一個定心丸。

從房間裡出來,沈夫人也再次對著凌瑞叫起了小七,這回她叫小七,是把凌瑞當做了自家孩子的朋友。

“你們吃過了晚飯再走。”

沈夫人的心事卸下,整個人的狀態都好了不少,她笑吟吟的說道:“廚房裡都備好了菜,備了不少,總歸有你們喜歡吃的。”

沈夫人準備好了晚飯,他們只好等吃完了再走。

不多時。

飯菜一道道放桌子上端著,凌瑞跟幾隻崽崽全都坐好了。他筷子用的不熟練,所以沈夫人還給他準備了勺子。

在外面吃飯,飯菜沒端全,是不可以動筷的。

幾隻崽崽年紀雖小,但卻都懂這個規矩。

他們不吃飯,一個個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是誰開始的,互相用腳踢著人。

凌瑞的小胖腿都被踢疼了。

他兇著張小臉,不甘示弱的踢回去。

幾隻崽崽剛開始是真鬧著玩兒的,但小孩兒之間就是這樣,玩著玩著就要急眼。

“我踢你是輕輕的,你踢我,很痛的!”

“我也是輕輕的!”

幾隻把握不住力道的崽崽,急眼起來,先是互相指責起來,可他們誰都不服軟。

指責的聲音越來越大,沈堂情緒激動,想要站在椅子上大聲說話。

可他人是站在椅子上了,但一個沒站穩,撲通摔到了飯桌上。

飯桌不小心被打翻,湯湯水水灑了一地。

去外頭準備拿點果子茶過來的沈夫人,一進門就看到了滿地的狼藉。

以及,滿地狼藉中的自家親兒子。

“沈堂!”

沈夫人饒是涵養再好,這會兒都忍不住抬高了聲音,想教訓兒子。

沈堂也摔懵了。

他坐在地上,看了看怒意已經壓不住的親孃,飛快的爬了起來,躲到了沈回身後。

“哥,哥哥救我。”

一大桌子好吃的都被親兒子給毀了,沈夫人的血壓都飆了起來。

凌瑞站在一旁,小臉上也有點心虛。剛才是他們一起互相踢著玩兒的。

“行了,把這些都收拾出去,餵雞餵狗吧。”

沈夫人讓丫鬟把滿地狼藉收拾乾淨,又沒人重新去做一桌。

府裡圈養的有幾隻雞,是沈回跟沈堂從莊子上抱過來的,這兄弟倆喜歡看母雞下蛋,所以時不時就要蹲在母雞跟前,看母雞一顆蛋接一顆蛋的下。

丫鬟把地上的米粒收拾出去,撒給了這幾隻雞吃。然而,這幾隻雞剛吃完,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丫鬟看到這一幕,臉都白了。

她轉身,匆匆的跑到了夫人跟前。

“夫,夫人,雞死了!”

沈夫人看她慌慌張張的,皺眉道:“什麼雞死了,有話慢慢說,急什麼?”

“夫人,飯裡有毒,剛才我拿去餵雞,雞死了。”

丫鬟這話說完,沈夫人臉色驟然一變,她的後背幾乎在瞬間就起了一層冷汗。

如果剛才堂堂沒有把飯桌打翻,那一桌子有毒的飯菜被他們吃下去……

沈夫人眼前差點一黑。

她的手死死地攥著椅背,聲音都在發抖:“先不要聲張,跟我去趟廚房!”

“再把看著柳姨娘的人,給我叫過來。”

沈夫人儘管嗓音發抖,但腦子卻清醒的可怕,她一件件的安排著事情,人也往著廚房走去。

在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來:“老爺今日用過膳了嗎?他在哪兒用的膳?”

“老爺,老爺似乎是在芳姨娘那兒用的飯,奴婢也不知他用完了沒有。”

“去看看。”

沈夫人打發了小丫鬟去看情況,她則帶著她的心腹,封住了廚房。

等飯的崽崽們餓著肚子等了好一會兒,都等不到飯。

凌福幽怨的看著沈堂:“要不是你把飯桌推倒了,我們現在已經吃上飯了。”

沈堂:“……”

沈堂不服氣:“都怪小七踢了我,要不然我也不會站到椅子上。”

“你也踢我了!”

幾隻崽崽又吵作了一團,好在這回沒有吵太久,沈夫人知道他們會餓,但也不敢在家裡做飯了。

她命自己的貼身丫鬟去街上買了現成的飯菜,帶回來給這些崽崽吃了。

這頓晚飯在沈夫人這兒,自然是糟糕透頂。

她沒有攀附皇子的心,但皇子就在她府上,她是有心跟皇子結個好,這樣對於沈府來說,有利無弊。

現在,她想的這些都被人破壞了。

沈夫人動了大怒,再把崽崽們送出去後,她神色自若的把沈回跟沈堂送到了二少爺房裡,讓他們兄弟帶著一起睡。

至於她,她狠查了這次的事。

沈老爺命大,小丫鬟趕得及時,才沒讓他把下了藥的飯給吃的太多。他已經找大夫看過了身體,算是僥倖撿了一條命。

沈夫人查這次的事,沈老爺就由著她查。

他也想知道,在他的府上,是誰有這麼大的狗膽,敢害他們全家!

沈夫人查的很快——

“是柳姨娘買通了人,想把我們給毒死。”

沈夫人拿著查出來的證據,冷冷的丟給沈老爺看:“老爺,這次牽扯到了這麼多人命,你我連同回兒跟堂堂都險些喪命,這要怎麼處置,我全聽你的。”

沈老爺:“……”

沈老爺閉了閉眼,在自己都險些被害死後,他再也軟不下心來。

“柳姨娘意圖謀害沈府這麼多條人命,府裡容不得她了。”

再把柳姨娘留在府上,沈老爺怕自己早晚死在她手上。

沈老爺發的話,當夜,柳姨娘就死在了家裡。

她死後,沈老爺還沒消氣,連副薄棺也沒留給她,只讓人把她拉到了亂葬崗,隨地拋了。

柳姨娘身死,被關在大牢裡的沈大,日子也不好過。

沈大既能做出虐殺貓的事情,背地裡,其他惡事也沒少沾。

他做的其他事被揪出來,沒人保他,他也落了個死刑。

在省府風光了十幾年的柳姨娘跟大少爺全都死了,沈夫人的威望倒是養回來了。

如今沈府上下,被沈夫人給治理的半點不錯。

凌瑞跟凌福後面過去玩兒,都玩的很開心。

夜半三更。

此刻的行宮也還沒休息,凌瑞的小腦袋上紮了一個紅布條,他正在認真學習著。

儀貴妃看不下去,叫他道:“行了,今兒都已經這麼晚了,就別用功了。”

“等明日再用功,也是一樣的。”

扎著紅布條的小崽崽,搖頭晃腦:“不呀,崽崽就是要學習的。”

他最近制定了學習計劃,在學習計劃中,他信心滿滿的要在三歲生辰的時候,去關山居上學。

他的這個計劃,儀貴妃跟凌帝都還不知道。

“快點過來。”

儀貴妃打著哈欠,又催促了他一遍:“別招我過去。”

要是她過去了,小崽崽的屁股高低得挨一下。

眼看著儀貴妃沒了耐心,頭扎紅布條的小崽崽,這才磨磨蹭蹭的爬上了床。

他上了床也不睡覺,睜著眼睛看著儀貴妃,想跟儀貴妃聊天。

“娘,我可以跟六哥去一趟江餘縣嗎?他的祖母住在那裡,我想跟他一起去看看。”

“可以。”

儀貴妃攬著他柔軟的小身子,懶洋洋道:“你要是現在乖乖睡覺,就可以去,要是不乖,就不能去。”

她這話說完,小崽崽忙把眼睛給閉上了。

次日。

凌瑞把這個好訊息告訴凌福,凌福也很高興。

他們在出發去江餘縣之前,還陪著水水去沈府,給沈家二郎治了病。

沈家二郎是體寒之症,且這體寒還有被人下了慢性毒的緣故。

水水把診治的結果說給沈夫人聽,氣的沈夫人差點把罪魁禍首柳姨娘給拉出來再鞭屍一遍。

她現在是恨毒了柳姨娘跟她兒子。

“可以治好。”

雖有一點毒,但並不難治,水水慢吞吞的對著柳姨娘說道:“他好了,可以像正常人一樣。”

不用整日拘在家裡,可以很康健的出去玩兒。

沈夫人聽到他這話,險些給他跪下來道謝。

水水看見沈夫人情緒激動,就已經噔噔噔的跑到了凌福身後。

他沒有跑到凌瑞身後,凌瑞個頭太小了,遮不住他。

水水不太會應付這種被人感激的場面。

從沈府回來,凌瑞跟著水水,要看他去調製藥。他雖然沒有學醫的打算,但他現在打算什麼都學一點。

根據他最新得到的訊息,關山居的考核包含了好幾種。

他多學一點東西,也能多一點保障!

水水很喜歡跟他待著,所以見他跟著自己,心裡也是高興的。

凌福對他們要做的事不感興趣,也就沒有跟著他們。

水水帶著凌瑞,在一個小院子裡忙活了起來,他拿了很多的生薑,並且將生薑搗成了汁,生薑汁摻水,做成了生薑水。

生薑水做了滿滿的一桶。

凌瑞看的好奇,問道:“這個,幹什麼呀?”

“驅寒。”

水水蹲在地上,繼續搗其他的東西,生薑水只是他做的其中一樣。

他說道:“體寒,先用這個泡泡。”

二少爺的體寒太嚴重,用這個泡泡有好處。

生薑水被太陽曬得暖融融的,凌瑞想想自己最近夜裡總覺著冷,他覺得自己可能也有點兒寒,要泡一泡了。

“水水,這個可以給我用嗎?”凌瑞指著暖融融的生薑水,問道。

水水點頭。

他雖然點了頭,但他還不知道小崽崽要拿來做什麼。

片刻後,蹲在地上的水水看見小崽崽摘了不少的花瓣,倒在了生薑水裡。

再然後,小崽崽扒掉自己的小衣服,坐到了水裡。

光溜溜的小崽崽在院子裡泡著澡,小手上還攥著花瓣,一副很愜意的小模樣。

然而,水水的表情卻越來越緊張,緊張到了有點嚴肅的地步。

他也不蹲地上了,而是站起來,眼也不眨的看著水裡的小崽崽。

“小,小七,你——”

“你起來”這幾個字還沒說完,盆裡的小崽崽臉蛋上的表情,就越來越不對。

“水水呀。”

坐在盆裡的小崽崽,臉蛋紅撲撲的,他眼神略慌的看著水水,說道:“我身上,痛痛的呀。”

水水:“……”

水水幾步走過去,拉著他起來:“這個水,辣。”

生薑水最辣了,小七肉嘟嘟的,根本沒有體寒的毛病。

他泡在這水裡,後果可想而知。

幾分鐘後。

從盆裡跨出來的小崽崽,渾身白白嫩嫩的面板被辣的通紅,他仰著臉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