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回到基地已經是深夜了。

雲祈緊隨著隊伍下車，SK其他成員興奮雀躍，教練也是掩飾不住的高興，下車前多番囑咐道：“千萬別鬆懈，該練還得練，贏了比賽是好事，但不要自負過頭，對手也是很強的，大家都精神點，月球盯著。”

月球是他們的助理，負責督促他們的訓練和休息，他對教練再三保證，才把人放心地送回去。

一群人往基地裡走，月球盡職盡責地說：“回去後大家記得上網回覆粉絲，現在所有人的希望都在我們身上了，一定別怠慢了他們，互動互動，趁機吸粉，都明白吧？”

“球哥，要回到什麼程度啊？我累了，想趕緊休息。”問話的是他們的中單法師，這場比賽能贏他居首功，輸出打了百分之四十，完全有在教練和助理跟前討價還價的資格。

“看著回，你自身流量價值上來了對你也是好事。”

“我還有什麼自身價值，又不是雲祈那一掛的，玩流量這一套玩不來。”

“所以你要熱情點啊，多發博，多吸粉，人設穩住了，死氣沉沉的有多少人喜歡？”

“我又不是明星。”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職業選手也是商品！要有商品價值！”

前方月球教育中單，聲音大，每個人都聽得見，雲祈走在最後面，所有聲音也都一字不落地收進耳朵裡，在青訓生眼裡他是首發戰隊的頂級輔助，在首發核心位置的隊友眼裡，他就是個會賣弄色相攬流量的顏值主播。

SK隊內不和早已經不是緋聞。

一個輔助位，誰來都一樣，他之所以能登上首發陣容，是因為他巨大的流量價值，他一個人頂SK四個人，這一點兒也不誇張，教練不捨得把他從一隊拿下去，就是這個原因。

職業選手也是商品。

回到基地以後，月球把大家聚在一起開了個小會，無疑就是一些日常叮囑和訓練相關，夜裡大家都累了，他也就很快放眾人回去，唯獨雲祈沒有回房歇息，他去了訓練室。

首發陣容的訓練室跟其他人也大不相同，環境空間乃至於機器都比其他訓練室的配置高，室內每天都有阿姨打掃，桌子機器都乾乾淨淨，雲祈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啟電腦，開始覆盤今天的比賽。

他在覆盤比賽的期間開啟了直播系統，他被定義為顏值主播，應基地的要求，每三天要開一次直播，一次直播最低要播滿兩個小時，他的顏值粉多，粉絲願意衝著這張臉買單，所以他開著直播不說話也是完全沒問題的。

雲祈專注的覆盤，全然不在意直播中大家的問題，而他的彈幕早已經被衝爛了，SK今晚賽區內奪冠的訊息一出去流量更是翻了平時的好幾倍。

[寶貝！！！]

[等死我了嗚嗚嗚，終於開播了！]

[七七寶貝在幹嘛？看鏡頭呀，媽媽想看你]

[寶貝長得好香好奶好漂亮！]

[別吵，寶貝正在思考]

雲祈大致瞟了一眼彈幕，死亡角度也拍不到瑕疵的一張臉在螢幕上放大，雲祈低聲解釋了一句：“我在覆盤今晚的比賽，大家稍等我一會。”

[寶貝好努力！]

[SK贏啦！今晚現場看到寶貝太棒了！寶貝長得好奶好可愛！繼續加油哦！]

[天啊，無論看多少次，七七都這麼純欲，咱就是說這張臉好偉大]

覆盤比賽的影像資料裡，雲祈多次回放幾個細節，賽後覆盤是每個職業選手必做的一件事，按理說他應該等著明天和教練員一起開會時做這個覆盤，但他習慣了自己做覆盤，他認為這樣能夠更專注地觀察自己身為輔助位的操作有無破綻。

教練員的目光多數放在核心C位的身上，對他不會有太多的指點，以至於第一時間覆盤自己的微操作是雲祈這些年養成的習慣。

彈幕還在就著大賽的事情討論，今晚的SK太熱了，彈幕蹦躂著許多不同的話題。

[話說SK打贏了是不是就代表要跟KRO碰了啊？好恐怖。]

[KRO今年的狀態也超級好，一路戰績都很好看，雖然我更喜歡SK，但不得不說SK總決賽危險了]

[Eidis今年不是沒在嗎？]

[你以為KRO其他人都是吃素的嗎？]

彈幕上討論的戰隊是SK最大的對手，也是打進歐服，誕生過全服第一打野的戰隊。

[不管了，今年買SK贏！]

[兄弟你看著好香……]

[手可真漂亮]

[媽的，這男的長這麼俊，晚上有新素材了]

[你們真夠噁心的，別來髒我家寶貝的眼，希望七寶看不到]

[七七，能不能限制一下直播間啊，有些人真惡，發的都是什麼，七七那麼純潔都要被他們帶壞了]

[同意，清屏術————————]

[私聊資訊：十萬，摸腳。]

這條刺目的訊息彈在直播介面的上方，沒有被清屏術掩蓋，被雲祈正巧看見，他對著鏡頭輕笑了一下說：“無名的草請記得申述賬號哦。”

他順手點了舉報。

麥浪這款直播軟體管理非常嚴格，打擊違規內容的力度足夠強悍，一句話說不好就容易封號，他們隊的中單和打野就因為爆粗口被多次警告，且封過一兩次賬號，所以現在去其他寬鬆點的直播軟體去了。

唯獨雲祈還守在這個直播軟體中最低端的麥浪，因為在其他軟體上類似的情況舉報不成功，也不會有什麼懲罰，所以麥浪是對他這類“顏值主播”最好的保護。

無名的草被舉報以後，氣的跳腳，連在後臺發了好幾條資訊辱罵：

[給你臉了？]

[你他媽怎麼進SK的心裡沒逼數？]

[一個玩軟輔的還敢跟我叫囂？]

[長得跟娘們似的，別給男人丟臉了]

[就會玩雪兔櫻花那些混子英雄，什麼實力啊老弟？不會以為我真的很稀罕你吧？等你流落交易所，買了你天天日]

然後是幾張難以入眼的生殖器圖片轟炸，雲祈看這個情況，知道對方這是打算放棄麥浪的賬號了。

粉絲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們也沒有從雲祈的臉上看出任何不對勁，仍然在為SK即將到來的比賽加油，雲祈說了幾聲謝謝，就繼續覆盤比賽了。

直播結束後，雲祈關掉了電腦，他在桌子前坐了一會兒，起身後發現房門前的身影，他看著對方，郎獻走了進來。

雲祈站住看他。

郎獻上下瞄了他一眼，看他身後的電腦，問道：“剛下播？”

雲祈點點頭。

郎獻說：“今天打了一天的比賽，回來不好好休息，還播什麼？”

“粉絲想看我。”雲祈的回答沒什麼修飾，他在SK裡的人氣力壓其他人，在直播方面是獨一份的厚愛，也許這會SK的勝利熱潮讓其他人的直播情況好一點，但褪去這股熱潮沒有人能跟雲祈拼流量。

也只有他的直播時間是固定的，其他職業選手只能埋頭苦訓，要想直播還得經過負責人的同意。

郎獻知道他在直播，也就一直沒進來，深更半夜，兩人都騰出了空，郎獻才提起正事：“薛延跟我說，你老毛病又犯了。”

雲祈知道了他的來意，低聲道：“已經沒事了。”

“他不知道你的真實情況，所以你現在是不是很想……”

“我什麼也沒想，”雲祈很快打斷，“我現在挺好的隊長，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說完，雲祈抬步就要走，只他剛邁出去兩步，身後就傳來一聲不悅：“雲祈。”

他站住，聽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片刻後，一雙手穿過他的腰側，郎獻低頭埋在他薄弱的肩膀，呼吸噴灑在他敏感的耳畔道：“我知道你難受，我隨時可以幫你。”

雲祈感到身上的毛孔都在擴張，他的耳後傳來酥麻的癢意，他被輕輕攏在一雙熱情的臂彎裡，感受著片刻的神經叫囂後，他竭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郎隊，我們不可能的。”

郎獻堅持道：“是不是我拿了全國冠軍你才肯賞臉？”

“跟那個沒有關係。”

雲祈掙脫雙臂，回眸對郎獻溫柔一笑：“就算你拿了世界冠軍，我也沒興趣。”

他低眸無精打采地說：“抱歉，晚安。”

郎獻目送著他上樓，指尖殘留的溫熱彷彿是假的，他的目光幾多貪婪，似要將那瘦弱的背影盯穿。

雲祈回到房間後，他將手機擺在桌子上，今天一整天都沒有開啟過，裡面雜七雜八的訊息和推送都要淹死了人。

[母親：七七贏了比賽真棒，媽以你為榮]

[哥哥：七七，什麼時候放假回來吃個飯？你嫂子也回來了]

[唐峰：提前預祝全國冠軍輔助]

[雲祈：還沒真的奪冠。]

回完訊息，雲祈坐在床沿，對著夜晚的窗子發呆，他一閉上眼，就是郎獻的觸碰，於是內心的焦躁重新升騰，沒多會，他走到櫃子邊，翻出個小藥瓶，倒出的白色藥丸在沒有水的幫助下，就這樣生生吞進了嗓子裡。

他在網路上是不食人間煙火般的形象，這是經理給他定位的人設，用他看似無慾無求的臉，用一副乖巧的長相，去哄騙所謂流量和緋聞，這就是他在SK的定位，這就是他的商業價值。

他要讓粉絲覺得自己是不落俗套的，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是一塊無瑕美玉，就算覺得可笑也得騙過自己，只有自己相信了自己有那麼高尚，別人才會為他買單，為他瘋狂。

可是那些把他捧在手心裡的粉絲，為他爭辯的粉絲，誰會知道，他私下裡患有這麼嚴重的親密飢渴症？他渴望觸碰，擁抱，接吻，乃至於更甚的世俗，他爛透了。

“嗡嗡。”

手機裡傳來兩則訂閱資訊。

一：#SK贏了#

二：#Eidis回國#

看到那個熟悉的字眼，他瞬間繳械投降，強忍了一天的難受像洩洪一般釋放，他腦海裡印著一張臉，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敗給了世俗念想。

雲祈盯著手機介面的訊息，他想，自己就是一個粉飾表面的陰暗精蟲。

“Eidis……”他輕微地喘，小獸般的嗓音在夜晚輕輕地溢位喉嚨，他在自己手中盛放，在自己的幻想中解脫。

他在鏡頭後的真實模樣，低俗到自己都無法容忍和接受。

隊內唯有郎獻知道他的真實情況，他有把柄握在他手上，讓這個追求者激進又瘋狂。

還沒談戀愛，他的隊長就想睡他，顧名思義的幫忙裡，藏著不堪且卑劣的算計。

SK人人都對他有意見，人人都想毀了他，不過有人在表面，有人在心裡。

雲祈扯過兩張紙巾，坐在床頭清理，他思緒終歸冷靜下來。

彼時，夜已經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