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主臺下等待的抽籤人員中,向真忽然閉上了雙眼。

庾慶那一劍揮出的剎那,他似乎就被什麼觸動了,閉著雙眼,慢慢回憶那一劍揮出的畫面,手甚至慢慢比劃了起來,睜開雙眼後,眼中又似有些疑惑,透著幾許不明白的困惑感。

他在十人中伸手比劃的動作自然妨礙了旁人,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旁人問道:“向兄,怎麼了?”

向真盯著場內的庾慶,遲疑道:“好像別有真意。”

旁人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問:“什麼真意?”

向真欲言又止,他剛才的視覺觸及庾慶那一劍時,好像感覺到了一種劍意,但他又不敢確定,閉目回憶,比劃著重演,也琢磨不出來。

何為劍意?是指使劍者將劍駕馭到了一定的地步,用劍的能力熟練到了或突破到了某種境界時,便會領會出一種不落俗套的表達方式,劍隨意動,劍如己意。

可以說是熟能生巧,也可以說是超凡脫俗,總之已經不是普通的用劍砍砍殺殺。

他知道那是一種非常高階的表達方式,他自己也搞不甚明白,只是庾慶剛才揮劍的剎那似乎挑動了他的心絃,讓他好像產生了某種錯覺,那一瞬間竟好像讓他看到了自己嚮往已久的那個門檻。

問題是,修為不到上玄境界的人似乎很難觸及那道門檻,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感覺有誤。

而他也不是話多的人,平常也不太跟什麼人來往,加之又不能確定,所以也就不吭聲了,繼續默默盯著庾慶的一舉一動。

一旁問話的人頓有種熱臉貼了冷屁股的感覺,抬手撓了撓額頭,也無語。

第一遍催戰的鼓聲停了,對峙的雙方不但沒打起來,反而鬆懈了下來一般。

庾慶手中的劍慢慢放下了。

史刀斜在手中的劍也慢慢垂下了,鬆了口氣般,驚疑且複雜的眼神盯著對方,半晌才咽出一聲,“你…”

接下來有點不知該說什麼了。

對方剛才那一劍是順著他視角來的,是切入他視角而發的,他好像看明白了,又好像沒看明白。

他清楚看到了庾慶揮來的一劍,同時又清楚看到了庾慶是向他揮來了三劍。

清楚看到了一招,又清楚看到了三招。

所以這是個什麼情況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若說是幻覺,可週遭被觸動的勁氣卻是實實在在的,憑他如今的修為不至於連身邊無形勁氣的滾動都察覺不到。

所以又讓他震驚了,這一瞬,這麼短的時間內,竟能連發三招,那該得是多快的速度?

他不知道庾慶出劍的速度已經到了能一個呼吸間便爆發三十六劍的地步,這還是配合游龍身法發揮的情況下,摒棄那些個動作,只在小範圍朝一個方向發個三劍,並不難。

史刀疑惑的是,這麼快速度的三劍,手腕吃的消嗎?

剛才那三招雖不是什麼大幅度的劍招,但他卻很清楚,劍招的幅度雖小,速度快到了那個地步,手腕駕馭不住的話,是會直接弄傷手腕的,甚至會直接廢掉自己的手腕。

這就是為什麼修為越高才有可能駕馭更快出手速度的原因,身體內在的修為到了,才能駕馭的住。

他感覺對方剛才那三招的速度,應該是修為到了上玄境界的人才能駕馭住的,然朝陽大會的主辦方應該不會幫忙做這種弊才對,還有對方的年紀看起來也不太可能已經突破到了上玄境界。

他不知道的是,庾慶修煉的劍法和其它劍法的修煉方式有點不同,先練的是手法和身法。

手法名曰擒龍手,顧名思義,能擒住龍的手,爆發力和承受力都非同一般。

所以庾慶完全有能力做到這麼快的劍招變幻速度。

當然,史刀更疑惑的是,為什麼看到了一劍,又看到了三劍。

那是因為他不知道庾慶已在修煉封塵劍訣的第二招。

一息三十六劍只是第一招,庾慶現在要修煉的是將三十六招合一,要化繁為簡。

只不過並未練成,離練成尚有距離,剛才那一劍,只是將比較簡單的三劍合一了而已。

所謂的三劍合一也不是史刀眼睛看到的那什麼三招或一招的。

看似只出了一招,但卻存在三招。

可以說是一招為實,兩招為虛,也可以說是三招皆虛,還可以認為三招皆實,或者可以是三招當中總有一招是實的。

這三招實乃劍意,既虛無,又可化實,是確實存在的,是能讓人切實感受到的。

劍意告訴了史刀,可以同時用這三招攻擊他。

而庾慶的出手速度在事實上又確實可以做到,就看他想不想做而已,這就是他現在初涉獵的三劍合一。

當有一天,他一劍出,對手能瞬間感受到三十六劍逼來時,那就意味著他練成了三十六劍合一!

這是一種境界,史刀目前對這個門檻還沒有概念,所以一時間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但史刀已經明白了對方亮出這一劍的意思。

對方和他那些只會防守的同夥不一樣。

對方在用劍告訴他,我一旦進攻,你擋的住嗎?

這也是史刀額頭冒冷汗的原因,對方勸過他的,是他自己不聽勸非要找死,好在對方手下留情了,若換個有點脾氣的…真的是後怕不已!

比試場的情形,在場外人看來,兩人似乎要罷手了。

看臺上的禪少芸頓時有些不願接受了,著急握拳道:“打呀,揍那個姓張的呀,別停呀,怎麼不打了?”

“別嚷了!”一旁雍澤雪訓斥一聲,盯著場內道:“看他那個對手樣子,似乎受了內傷。”

“啊?”禪少芸訝異,立馬盯著仔細看。

其實不少人都從史刀的氣色上看出了史刀有傷在身,至於比試雙方真正停手的原因,在場的基本都看不出來。

不僅僅是因為看臺與比試場中二人的距離較遠,也不僅僅是視距和角度的原因,或能不能近距離切身感受的原因。

當然,這些也是重要原因,但真正的原因還在於境界,還在於那一瞬間有沒有意會到。

有那境界者,或心意能通者,瞬間便能明白,否則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因為庾慶出劍的速度很快,劍意一出就收了,就在那一閃而過的瞬間。

史刀說了個“你”字停頓了好一會兒後,才嘆道:“看來張兄不但是抽籤的手氣好,實力也非同凡響。”

庾慶知道他懂了,掃了眼四周,澹定道:“你並沒有敗在我手上,你是因內傷主動認輸的。”

史刀愣了愣,旋即懂了他的意思,苦笑道:“好,我知道了。”

他收劍歸鞘了,慢慢轉過了身,繼而飛身而去,一個起落之後,飛出了場外,飛到了看臺上坐下了,然後手捂住嘴費力的咳嗽了幾聲。

“啊,史刀認輸了?”

“怎麼還沒打就認輸了?”

“看來他真的是在上一輪比試中傷的不輕。”

“嘖嘖,這還真是倒黴,八隻空號牌,只要抽中了,哪怕有傷也晉級了,偏偏,唉!”

“看到沒有,這張之辰就是他孃的運氣好,不讓他抽籤,也能冒出個傷重的送他手上,一招沒過,照樣躺著晉級了。”

“這運氣真的是沒誰了。”

看臺上嘈雜聲四起,議論紛紛。

禪少芸更是忍不住站起了,口中冒出一堆忿忿不平之言,讓這種人直接晉級了,她好不甘心。

不合群,孤零零坐在空地的向蘭萱瞥了眼附近嘰嘰喳喳議論的人,眼中閃過一抹連不屑都懶得給予的神色,再看向場中孤零零的庾慶時,又浮現出饒有興趣的意味,又滴咕自語了一句,“天下第一才子…”

主臺下等著的抽籤人員也交頭接耳了起來,吳容貴也在這時向等候在一起的大家抖出了史刀確實身負重傷的訊息,惹得眾人又在誇庾慶的運氣好。

唯獨向真扭頭盯著回到了座位的史刀身上,耳畔聽到大家說什麼運氣好的話,他又看向了場中等待結果的庾慶,目光很是凝重,輕輕說了句,“他可能是高手!”

旁人看向他,也許是因為他說話的聲音輕,也許是因為等不到他的後話,又或是他不太喜歡跟人交流的樣子,於是就好像他從未說過什麼一般。

臺上的武天回頭看向了本派的監督人員,若是他們沒意見,他就要按規矩宣佈庾慶勝出了。

誰知秦傅君驟然站了起來,示意他稍等宣佈,對身邊人道:“我去找那個史刀問問,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孫連星迴道:“那個史刀確實是身負重傷,之前這邊悄悄幫他醫治過,只是沒想到他連招都沒過就扛不住了。”

是這樣嗎?秦傅君皺了眉頭,扭頭看向了庾慶,不知怎的,她總感覺這事出現在那猥瑣小鬍子身上就沒那麼簡單,她感覺兩人在場上的對話可能有什麼問題,於是她還是飛身而去,飛去了看臺上,找到了史刀,問:“怎麼回事?”

史刀怔了怔,他自己都很意外道:“按規則認輸了,有什麼問題嗎?”

秦傅君:“如果是有什麼其它原因,你可以告訴我,譬如遭遇了脅迫之類的,總之我保證昆靈山會為你做主。”

脅迫?史刀苦笑道:“就是受重傷所累,自認不是他的對手,難道認輸也不行嗎?”

因遲遲不宣佈結果,全場的目光也在此時集中了過來,不知怎麼回事。

場中等著的庾慶心裡也膩味了,不知道這女人幾個意思,有點故意找茬的感覺。

好在秦傅君並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只能接受了這個結果,回到了臺上。

之後,武天順理成章地宣佈了庾慶的勝出。

而看臺上的向蘭萱也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盯著上臺的庾慶笑了一聲,“也算是不虛此行。”

話畢轉身而去,什麼第二場比試之類的,她連看的興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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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堅持兩更。感謝“飛翔321”的大紅花捧場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