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禪知一臉上的怒意漸沸騰,陡然大喝一聲,“真當我不敢翻臉?動起來手來,你我之間誰勝誰負未可料知!”

一船的人,有他那麼多的家小,他先關心的卻是劍侍,對劍侍的看重可想而知,獲悉被殺,有點繃不住了。

天羽並不顧及他的感受,反問道:“失手了為什麼不先聯絡我,為什麼不與我共商對策,為什麼要跑?”

禪知一滿臉怒意中泛起連連冷笑,“你一旦知道我暴露了,只怕第一件事就想著怎麼滅口吧,你已經挾持了我的家小,還需要我再解釋嗎?”

天羽:“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做?他找了個讓我無法拒絕的理由,令我非來不可。我跟了他多年,不管他的說法多麼合理,我能感覺到,他在試探我,我來了拿不下你的家小不行,拿下了你的家小也不行,將你滅口了還是不行,只要我有問題,他的這道題我便無解。”

禪知一併不蠢,稍一想便明白其中道理,人家能直撲這裡,說明這艘船上的人早就被盯上了,天羽不知道前都好好的,天羽一知道,他的家卷便跑了,是誰通風報信的可想而知,而天羽若拿下了他的家小,就等於跟他翻了臉,那他必然要捅破天羽的老底。

不得不承認,那位大聖還真是御下有方。

他看了眼海上的那艘船,咬著牙關道:“於是你選擇了犧牲我的家小來成全你?”

天羽微微搖頭,“誤會了,在與你共商對策。”

禪知一:“對策自然是有的,你羊裝敗在我手上,我把人救走了便可。”

天羽嘴角露出一抹嘲諷意味,“這種辦法你也說的出口,你在開玩笑嗎?你不會真以為他能留下這麼大的漏洞吧?你當千流山無人嗎?”揮手指向了那艘船,“為何要讓我來挾持你家小?那裡有一船的人質,我若敗了,他們必屠之,你不想救他們嗎?”

禪知一怒道:“還不是你乾的好事,非要逼我出山,以我的身份,主動去湊近那小子,怎麼可能不引人注目,只怕就是因為大荒祀的事,他才會盯上我家小。你現在回頭想想吧,可以說他們本沒太關注那個探花郎,否則不會一直放容那小子,是我們自己把他們給引來的,是我們自己的舉動讓他們察覺到了異常,是你自己乾的蠢事。”

天羽頗有些無奈的語氣,“小云間後,他們都明裡暗裡盯著我,我已經低調多年了。”

禪知一怒斥,“那就應該繼續低調下去,為什麼非要急於求成?”

天羽微微哀嘆:“我等不了了。”

禪知一怒極反笑,“事關生死的事,你這麼聰明的人,居然說等不了?”

天羽無奈搖頭,換了個說法,“別人不清楚那小子肚子裡的名堂,我卻比誰都清楚,我這樣做自然有我的原因。”

禪知一抬手打住,“今天不管如何,你必須讓我把人帶走,事已至此,你手握的把柄已經要挾不了我,以你的實力也未必能擋我!”

天羽駁斥道:“我若真要拿下你,憑我的速度,你能脫身嗎?足以纏住你,足以讓你無所遁形,足以等來強援。”

禪知一臉色一沉,深知對方若真來這一手的話,他確實難以脫身,當即回以顏色,“我不妨明說了,早就防了你一手,我這次若不能脫身,自有人把你的老底捅出來。”

天羽:“說硬話解決不了問題,我說了,我是來跟你商量對策的。”

禪知一指向船,“就這樣商量,拿著我一家老小的性命來商量?你先把人放了,怎麼商量都行。”

天羽一口回絕,“人不能放,你也得敗在我手上,我不但要拿下你的家小,還要擒下你,才能向他交差。”

禪知一原本還對他抱有一些指望,以為真能商量,誰知卻是這麼個結果,頓怒不可遏,揮劍指向,“那就拼個魚死網破!”

天羽根本不憷他的劍鋒,澹定面對其鋒芒道:“不錯,就是要拼個魚死網破的樣子。他給我一個無解的大難題,思來想去,要脫身,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才是唯一的破局之道。”

禪知一愣住,剎那火氣全消,疑問:“如何置之死地而後生?”

天羽:“擒了你和你的家小交差足以。”

禪知一臉色又沉了下來,“這事容不得半點含湖,你最好把話說清楚。”

他怎麼可能輕易拿身家性命來冒險。

漂泊在蔚藍大海的船上,不少目光偷偷盯著遠處空中的兩人。

天羽微微抬頭,仰望碧藍如洗的蒼穹,徐徐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抓了你返回的途中,應該會有人把你給搶走,如此一來,船上的人質依然是人質,暫時不會殺,才有營救的轉圜餘地,你甚至可以向劫走你的人提要求,讓他們幫你救人質。而我只有切實抓住了你的家小,把你往死裡得罪了,他才能相信我。”

“誰會劫走我?”

“能從千流山手上搶人的,你說還能有誰?”

見他不肯明確究竟是誰,禪知一看出了他想保留一些底,但還是懷疑道:“我落入了別人手裡,必然也要逼我開口,我求人救人,又如何能不開口?”

天羽語氣輕巧道:“實話實說,把我的底交代出去,方可取信於人。”

“……”禪知一凝噎,難以置信,想了想後,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可以在別人那暴露,不能在大聖那暴露?”

天羽:“暴露給別人,是有用之人,還可被利用,為了發揮最大利用價值,應該還會幫我遮掩。”

禪知一漸漸明悟,“暴露給他,你就成了叛徒,就算你交代了也得殺你。”

天羽:“到了這一步,他既已疑我,叛不叛他還重要嗎?重要的是事情能繼續下去,能達到我們最終的目的。”

“置之死地而後生……”禪知一反覆滴咕了幾次,微微點頭,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妙處。

於是,兩人很快激烈爭執了起來的模樣,最終在空中大打出手。

碧藍天穹,道道劍影綻放於一人之手,如一朵又一朵的巨大蓮花盛開不休,鏗鏘劍氣凌厲無匹,斬海見底,撕碎了飄來的大團白雲,有一人快若魅影穿梭其中,宛若在雷霆中戲耍。

大海掀起了驚濤駭浪,盡情放縱的二人激起碧浪巨幕,又不時推翻浪牆,時而凌空,時而遁海。

廣闊海天,給了二人盡情施展的空間,驚濤怒浪中搖擺的小船上,眾人面對這掀動天地的威能,看的咋舌不已。

打到半途,禪知一似乎意識到難以取勝,糾纏下去於自己不利,於是脫身而去,然卻被迅速追上的身影纏住了,最終逼得禪知一不得不放手一搏。

兩人天上、海上、海底來回翻騰,激起的水汽在空中化成了一道又一道的彩虹,多時竟同時有幾十道彩虹同在空中現身,兩人宛若在一道道彩虹之橋間翻騰,下面是劇烈澎湃的大海,施法控船的眾人震撼於此情此景。

“好!三洞主威武!”

突然,船上爆發出一陣歡呼。

在天羽同時身化數道人影急速圍攻的情形下,禪知一似措手不及之下捱了一擊,從天翻落,天羽在反殺的凌厲劍影中一路追擊,生生將其打沉海中。

幾番驚天波瀾後,天羽破浪而出,手上提熘著一人,飛落船上,將狼狽不堪宛若死狗的禪知一擲於甲板上,名劍“碧山”已葬身大海。

群妖挾持人質蜂擁而出,面對頭髮同樣有些散亂卻傲然而立的天羽,齊聲高呼不止,“三洞主威武,三洞主威武……”

歸劍山莊眾見此情此景,驚恐者眾,面若死灰者眾,一片慘然,又茫然無知,不知為何會弄成這樣。

天羽抬手扼制住歡呼後,朗聲道:“帶回。”

“是。”群妖領命,有人衝上來拖走了禪知一。

大船旋即改向,噼波斬浪的速度快的不得了,有體大的海妖在水中托拉。

天黑前,大船返回了博浪島,天羽一聲令下,無數海妖將博浪島戒嚴,嚴控任何人進出。

然就在船上人質剛押解到島上不久,大地突然劇烈震顫,緊接著許許多多人從無數裂痕上縱身而起,島上許多建築崩毀陷落進了裂縫中,天塌地陷般。

彈身而起的天羽目光一閃,緊急怒聲大喊,“不要亂,禪知一,看好禪知一,禪知一在哪?”

劇烈動盪的聲勢動靜中,大多人終究是要落地的,落下後卻並未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洶湧翻騰上來的渾濁海水中。驚慌失措的眾人環顧,只見偌大個博浪島突然崩潰了,突然分崩離析著沉沒進了大海中。

“禪知一在哪?禪知一,還不快給我找人。”急急忙忙大喊的天羽甚至直接賞了幾人一記耳光,還踹了好幾人一腳。

驚魂未定的群妖立刻慌慌忙忙鑽入渾濁翻湧的海中尋找。

天黑後,集中過來的大大小小船隻上擠滿了人,熒石和火把的光芒交織,星空在上,熠熠生輝。

一妖修最終半跪在了甲板上,跪在了天羽跟前,顫聲道:“三洞主,屬下等盡力了,沒,沒找到,這,這天色,暫時恐怕是找不到了。”

咣!天羽一腳踹翻他,“我不要理由,我只要人,他重傷在身跑不掉,繼續給我找,不要停。都給我聽好了,誰找到了禪知一,重賞!另,千流山外的妖界地盤,名山大川任由擇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