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金到手的霍浪沒有拖拉什麼,第一時間讓人從知海閣的賭場裡把周赦靈給喊到了靖遠船行。

錢也讓周赦靈當面驗明點清了。

拿了錢的周赦靈立馬就要走人,卻被霍浪喊住了,“慢著。”

拎著錢箱子的周赦靈轉身問道:“怎麼了,想反悔不成?”

霍浪:“這麼大一筆錢,就這樣紅口白牙的拿走,你覺得合適嗎?”

周赦靈:“那你還想怎樣?”

霍浪:“寫個欠條吧,你若做不到守口如瓶,讓訊息外洩了,這欠條就會找上你、找上你們五鼎山收債。周兄弟,不寫欠條的話,這錢你是拿不走的。”偏頭示意了一下。

一旁的紅姬笑吟吟推出了筆墨紙硯,伸手請用。

周赦靈那大眼睛滴熘熘轉了幾圈,最終還是在商擬後寫下了一張欠條,之後才提著錢箱子出了門。

霍浪拿著欠條對著墨跡吹了吹,“派人盯著,別讓他把錢帶進了賭場,一旦是進賭場,立刻把人攔下。這筆錢真要是被他給輸掉了,咱們連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紅姬愕然道:“這麼一大筆錢,不至於這麼瘋吧?”

霍浪:“你還沒看出來嗎?連宗門的一百顆廣靈丹都敢騙,賭鬼什麼事情幹不出來?記住了,以後類似的事情萬不可找賭鬼。”

想想也是,紅姬立刻快步離去,將吩咐傳達了下去。

出了靖遠船行大門的周赦靈直接上了一輛車,密閉的車窗內有一面無表情的漢子坐等。

車輛拉動後,周赦靈將錢箱交給了對方,並將事情出了意外,自己留下了欠條的事告知了對方。

那漢子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開啟了箱子默默清點著銀票。

見狀,周赦靈暗暗嘆息無語,也不敢有什麼意見,對方是知海閣的人,在靖遠船行的人來賭場找自己過去之前,知海閣的人就過來賭場旁暗中提醒了他,說霍浪已經準備好了錢,馬上會過來找他,先一步交代了該怎麼做。

他已經沒了任何選擇的餘地,只能是照做,謀殺朝陽公主的事一出,連宗門那邊也沒得選擇。

驗明錢款無誤,那漢子俯身從桌椅下拿出了一個同款的錢箱子,交給了他。

周赦靈狐疑,不知幾個意思,開啟錢箱子一看,頓無語,一堆白紙,大概也知道了是什麼意思,默默合上了箱子,老老實實擱在了自己腿上抱著。

車到了連線副島的棧橋旁便停下了,周赦靈下了馬車,快步過了棧橋,到了副島那片長杆林立,無數緞帶飄舞的地方,人鑽入了其中便不見了蹤影。

兩名暗中跟來的人立刻衝入了其中尋找,後抬頭看向了空中的動靜,只見周赦靈已經提著錢箱子搭乘著大鳥騰空而去,還有幾名五鼎山的人員陪同。

兩名跟蹤人員頓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們只防著目標進賭場,沒想到會來這一出。

提著一箱假錢的周赦靈回頭看向那副島,心情是惆悵而惶恐的,知道這一走,也只是知海閣遵守承諾放過了他、放過了五鼎山而已,那三十億是他本人和宗門交給知海閣的買命錢,並不意味著宗門會放過他。

一百顆廣靈丹,可不是小損失,哪怕對五鼎山來說,也同樣是損失慘重,就算他父親是掌門,不給宗門一個滿意的交代也是不行的,這次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輕易放過他。

身邊的護送人員,全部是宗門派來的執法人員,其實就是武力押送。

兩名跟蹤人員從棧橋跑回時,已不見了那輛運送周赦靈的車,也沒對那車有什麼多想,兩人火速跑回了靖遠船行,將情況做了緊急稟報。

“什麼?跑了?知不知道跑哪去了?”霍浪有些急了。

一名跟蹤人員道:“陪同人員的穿著都是五鼎山的服飾,看樣子是回五鼎山了。”

霍浪難以置信,“你們看到他拎著錢箱子走了?”

“是,出了這裡後,沒去任何地方,直接拎著錢箱子去了副島走人。”

霍浪傻眼在原地,不知道周赦靈玩的是哪一齣。

紅姬揮手示意跟蹤人員退下後,方對霍浪道:“五鼎山的人這是擺明了在那等著周赦靈來拿錢,錢一到手立馬就走人,這像是五鼎山針對我們設的套啊!”

霍浪咬牙道:“看來五鼎山已經知道了這事,咽不下那個損失,設套從我們身上找補來了。”

紅姬:“還好你有先見之明,留了一手,讓他寫了欠條。”

霍浪滿臉陰霾,欠條在事情沒外洩的情況下對周赦靈的威脅才是最大的,現在五鼎山知情了,還把錢拿走了,搞不回錢,抵押的船行到期後怎麼辦?現在他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現在也意識到自己幹了件蠢事。

其實從周赦靈找上門威脅他開始,他就已經沒了選擇,除了籌錢別無他法。

知海閣內,提著錢箱子的大漢將箱子放在了相海花面前,“閣主,剛好三十億整,不過事情出了點意外,周赦靈說霍浪逼他寫下了欠條掣肘他,以防他食言走漏風聲。”

一旁的白皙富態婦人遲疑道:“如此一來,五鼎山怕是會有點麻煩了。”

相海花波瀾不驚道:“五鼎山的麻煩是五鼎山的,和我們有關嗎?”

言下之意是,錢是她的,麻煩是五鼎山的。

白皙而又富態的婦人噗嗤一笑,“也是,不關我們的事,是五鼎山自己對門徒管教不嚴自找的,我們這樣放過,已經算是高抬貴手放五鼎山一馬,何況霍浪也未必敢用那欠條撕破臉。”

邊說話邊開啟錢箱子當場驗證,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而是辦事應有的流程,能給上下雙方都省去後患。

確認數目無誤後,她讓那漢子退下了。

沒了外人在旁,將銀票裝了一半回箱子後,她又問道:“要拿一半給探花郎嗎?”

相海花反問:“我有答應給他一半嗎?”

富態婦人想了想,“是沒答應,不過辦法是他出的,他提出了獲利後一人一半,您當時也沒反對的。”

相海花:“就算探花郎不出這主意,五鼎山搞出這種事,你以為五鼎山不破財上面能放過他?上面一旦開口,只怕三十個億未必夠。探花郎是那樣說了沒錯,可我沒答應,當然,我也沒有不答應,不過這可是十五個億,他若有本事,自然有辦法拿走,沒本事拿走如何能白給?這種錢,又涉及到這麼大數目的現金,我也不好輕易做主的。”

她很清楚,上面支撐著那麼大的勢力,要花錢的地方很多,某種程度上也是掰著手指頭過日子的,李澄虎手下修士大軍所需物資,那可不是朝廷從苦哈哈凡人身上徵點稅能養得起的,不廣納修行界的財源是撐不住的。

他們相氏父女能被放在這裡,既是給了一塊巨大的利益給他們,同樣也承擔著上面的一條財路,他們可以發財,但不能獨吞,也不敢獨吞,否則就是找死。

“錢的事好商量,人的事難辦,不行,我得躲一下,你去跟公主和探花郎那邊說,就說我爹臨時有事招了我去辦,今晚的宴請取消。”

相海花唉聲嘆氣,探花郎那邊好打發,關鍵是公主那邊有點任性,她也得罪不起,不敢反悔,只能是躲了。

富態婦人點了點頭,又提醒道:“閣主,問題是公主那邊怕是會主動去找探花郎。”

“只能是能湖弄一時算一時了,你通知公主身邊的護衛,就說可能有人會對公主不利,讓他們看住公主,暫時不要讓公主亂跑。”

“好,也只能是這樣了。”

接到宴請取消的庾慶雖有些意外,但也沒太當回事,不過還是過問了一下霍浪那筆錢的事,他手下也有一堆人,也有人盯著霍浪那錢箱子的,他自己出的主意,自然知道這邊錢已經到手了。

富態婦人就一句話,等閣主回來了再說。

既然是人家有事,庾慶也沒強勢的資格,只能是耐心等著。

華燈漸暗,整個殷國京城的喧囂也漸漸落幕。

王府總管老沉步履匆匆地來到書房門口時,剛好遇見了端著羹湯的孫瓶,遂放慢了步調,耐著性子陪同著入內。

屋內,桉後的李澄虎正在處理一堆公務。

孫瓶走到桉前,恭敬道:“王爺,這是王妃親手為您熬製的羹湯,趁熱喝吧。”

陪同的老沉面帶微笑,他很清楚王府內的大小事務,知道王妃身邊的這位伺候王爺比王妃還上心,只要王爺在王府,每晚必有打著王妃名義熬煮的羹湯奉上,為了維護王爺和王妃之間的感情也算是盡心盡力了。

李澄虎抬眼看了眼托盤裡的東西,他也心知肚明,不過還是微笑道:“放這吧。”

托盤放下後,孫瓶又恭敬道:“王爺,不要操勞太晚了,王妃讓您早點休息。”

“好,本王知道了。”李澄虎笑著點頭。

待孫瓶告退後,他又看向了自家總管,多年在一起的人,有時一個臉色或一個眼神就能看出有沒有事。

老沉拿出了檢查過的密件奉上,“王爺,相羅策那邊來信了,琥珀村那邊,您的心血沒有白費,您等候多年的人終於出現了,人找到了。”

山崩地裂亦能面不改色的端親王,此時卻是亂了方寸般,一把搶過了密件,快速開啟了檢視其中內容。

信中內容令其神色變幻不定,呼吸紊亂了,越看越不澹定,胸脯急促起伏著,最後又皺了眉頭,“桃花居的小夥計,林龍,怎麼會是他?王妃應該也是認識熟悉的,能確定嗎?”

老沉:“桃花居相應人員的大致情況,我們這裡都是有底細的,接到這密信後,我立刻翻看了這個林龍的存檔,他原本是沒有名字的,只有一個類似‘狗子’的叫名,叫做‘蟲兒’,是一個叫做許沸的書童,與阿士衡是在趕考途中結緣相識的。

根據存檔上的記載,蟲兒入許家做書童時的年紀,和琥珀族公主走失時的年紀是吻合上了的,加之樣貌長相,還會‘牝牡功’,王爺,琥珀族中在押的會‘牝牡功’的倖存者,您當時下令全部斬殺了。

種種情況來看,應該是她回來了,王爺的佈局奏效了,應該是不會有錯的。

她流浪在外多年,也是受了苦的,據許家的印象說法,她當年投靠許家時是瘦成了皮包骨的,不成人樣的。”

李澄虎一雙虎目中已是噙著淚光,“我記得阿士衡趕考途中還出了場大事吧?”

之所以清楚記得這事,是因為鐵妙青所言,鐵妙青當年之所以認識探花郎,也是那次落難的因緣際會。

老沉略加思索後頷首道:“沒錯,差點丟了性命,真可謂福大命大死裡逃生,說來還是被探花郎救了。”

仰天緩緩閉目的李澄虎口中喃喃,“伺候人的書童…從來都是別人伺候她,她哪裡會伺候人吶,這得是遭了多大的罪…”

兩道淚光突然滾落面龐,他又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句道:“嚴查有無虐待,若有,滅許家三族!”

話裡透著殺伐決斷的血腥氣。

“是。”老沉欠身領命。

李澄虎又睜開了眼,“準備一下,即刻擺駕琥珀海!”

老沉抬頭,沒有答應,反而勸阻道:“王爺三思,這大晚上的不方便是一回事,您突然離京,帶來的動靜不會小,恐會惹來方方面面的驚疑,一旦被有心人察覺,這對她未必是好事。要去,還是要先安排好手頭上的事再去才可,這麼多年都等了,不急於一時的。還有,目前最要緊的恐怕是這個,相羅策難以決斷,在等王爺的回覆。”

他手指向了李澄虎手上密件的最後一段內容,上面寫著庾慶和蟲兒摟摟抱抱關係親密的事,然後相羅策暫停了朝陽公主的事,問這邊是否要繼續。

李澄虎低頭重新一看,才意識到自己是關心則亂,相羅策那隱晦的意思實則表達的很清楚了。

正因為看懂了,盯著庾慶和蟲兒摟摟抱抱的內容,他眼珠子要跳出來一般,腦門上的青筋在撲稜,腮幫子蠕動,牙都呲出來了,要咬人似的,怒不可遏的氣色似乎快要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