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還是趕緊完成工作回海城，見不到故人就不會想這麼多了。

京郊別墅的廚房裡，陸匪仔細的將地上散落的檽米粉收拾乾淨，

各種形狀的糕點模型在他手裡更顯得精緻可愛。

他是很冷感的長相，與這廚房格格不入，動作卻出奇的熟練，好像練習了許多次。

旁邊有幾個做好的糕點，竟與此時此刻季薇吃的那盒糕點一樣。

不一樣的是，紫檀木盒裡的糕點形狀好看，飽滿，而這裡的每一個都或多或少有些瑕疵。

他挑了最好的，認真裝在盒子裡，給了想給的人。

剩下的，便沒有什麼用了。

上次來的時候還是一年前，除了阿姨定期來打掃，這座房子已經很久沒有住人，乾淨的沒有一點生活痕跡。

葉昭昭養的秋海棠長勢很好，細小的花苞隱約可見。

陸匪一遍一遍看著這座房子，三年時間，很多物是人非，只有這座房子，像是被遺忘在回憶裡，

還保留著葉昭昭住在這裡時的模樣，沒有一點變化。

唯一的變化是，葉昭昭不在了。

他不常回京郊別墅，這裡有關他的東西很少，大多數都是葉昭昭的。

大學的一些專業書，整整齊齊擺在落地窗前的數字油畫，沒有拼完的拼圖，窗臺上的秋海棠和薄荷，還有角落處被認真收藏的稻香村糕點盒子…………

他以前竟然會覺得葉昭昭單調，明明她那麼鮮活，豐富多彩。

陸匪伸手將歪了的數字油畫撫平，手指察覺到不一樣的觸感，

他翻過來看清數字油畫背面，瞳孔微縮，一個預感湧上心頭，他抬手將其他幾幅數字油畫全部翻轉過來，

冷漠淡然的表情出現裂紋————每一幅數字油畫的後面都是“他”

下車的，看檔案的，喝茶的，最多的還是背影，

他留給葉昭昭最多的便是背影。

原來，他每一次不耐煩的轉身離開，她都會默默注視著，他卻從來沒有發現。

為什麼？

他腦子裡像一團亂麻，想不到頭緒。

葉昭昭喜歡他？

可是她不是一直都有喜歡的人嗎？

陸匪親眼見過，葉昭昭上大學的時候住宿，放假了便住在陸家老宅裡，有一次她忘了帶專業書，

陸匪迫於陸老爺子的威力，不得不去送。

中文系還要往裡面走，路過一片枇杷樹，枝繁葉茂，枇杷樹下高大爽朗的男生手裡拿著一束火紅的玫瑰，而他對面的女孩陸匪再熟悉不過。

他站在原地，冷淡的看著樹下年輕的少男少女，男生帥氣高大，女孩明豔漂亮，很是登對。

男生臉色很紅，帶著明晃晃的愛意，不知道說了什麼，陸匪只看到他把玫瑰花遞向葉昭昭，

葉昭昭背對著他，陸匪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男生突然一臉驚喜，臉上的笑掩都掩不住。

陸匪冷冷的注視了一會兒，突然轉身離去。

快要走出校門口才發現還拿著專業書，直接放到校長辦公室，便沒再過問。

他一直覺得奇怪，葉昭昭既然已經有了喜歡的人，為什麼還非要嫁給他，

現在，他終於知道了，卻忽然覺得更加難過。

胸口處一陣又一陣的悶疼，讓他幾乎控制不住彎下腰來，死死盯著那幾張畫著他的數字油畫。

陸匪甚至以為葉昭昭是為了他的家世背景，也沒想過葉昭昭喜歡他。

那樣熱烈的喜歡，他從來沒有發現…………

他幾乎忍不住低聲笑了笑，笑裡滿是淒涼，

葉昭昭怎麼會不恨他呢？她被困在“陸太太”這個所謂的光輝下，不能做自己喜歡的，每時每刻都要壓抑自己，還要承受他的冷漠疏離。

三年的漠然敷衍，她恨陸匪娶了她卻不愛她，恨陸匪從頭到尾心裡都裝著別人，恨陸匪讓她看到春花曉月，又把她一個人留在黝黑寒冷的雪夜。

他的自負高傲，讓葉昭昭從不敢靠近，以至於到了今時今日，他也要嚐嚐這惡果。

陸匪到的時候，宋揚剛起來，頂著雞窩頭臭著一張臉去開門：“稀客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宋揚對他說話便總是這樣陰陽怪氣。

陸匪眉頭皺了皺，沒接話茬。

宋揚自顧自拿了片面包，坐在沙發上就啃，還不忘冷嘲熱諷：“陸大總裁來找我，就是為了叫我起床？”

他能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也是個人才，陸匪知道可能是藥的副作用。

陸匪不說話。

宋揚三下兩下吃完麵包，不耐煩的“嘖”了一聲，

他最討厭的就是陸匪這樣死人臉，你怎麼說他，怎麼擠兌他，人家就跟沒聽到似的，連個眼神都不給。

整天一副清高孤傲的模樣，仙兒的不得了，肆意糟蹋別人的喜歡，

等人不喜歡他了，離開他了，他又開始後悔了，裝出一副情深幾許的模樣給誰看。

“你到底有事沒事？”，他道：“我可不是鄭源，沒空在這猜你的心思，我也不閒得慌，你要是沒事，我繼續睡覺去。”

陸匪察覺到他馬上就要抓狂暴走了，才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什麼時候見到她的？”，陸匪開口道。

“你不是不信？”，宋揚皮笑肉不笑，

呵呵，當初他可是第一時間就告訴陸匪了，奈何人家把他當神經病。根本就不帶信的。

“………我見到她了。”

“你看錯了。”，宋揚絲毫不停頓。

陸匪自動忽略：“她不肯跟我回家。”，他皺了皺眉：“裝作不認識我。”

“………………”

宋揚腦子又開始疼了，他咬牙切齒：“你有病吧？”

“說了你認錯了，你遲來的深情是無處放了是吧？”

“不會。”，陸匪垂眸：“她是葉昭昭。”

我的葉昭昭。

宋揚深呼一口氣，道：“所以呢？”

所以？

陸匪沉默了一會兒：“……季家的小姐很喜歡你。”

“………………”

宋揚動作頓了一下，冷笑出聲：“你不會以為我是故意接近她的吧？”

“我人品雖然不高尚，但也沒有那麼低劣。”。宋揚盯著他，直言道：“我喜歡葉昭昭，但我不會透過接近她朋友的方式去接近她。”

宋揚喜歡葉昭昭，三年前陸匪就知道。宋揚不說，也沒有付出過行動，他也就默契的沒有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