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相處

海瑟不是真的只有二十歲，被撞破沒有讓她覺得不好意思，詹姆斯更沒有了，他甚至很自然的跟海瑟的姨媽打招呼：“晚安，海瑟的……媽媽？還是姐姐？”

他的幽默多多少少緩解了尷尬，海瑟不慌不忙的從沙發爬起來，臉容平靜的向他們介紹。

“這是我的姨媽奧莉維亞，這是詹姆斯——我不知道你今天回來。”

俗語說得好，只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四十多但風韻猶存的美麗女性嘴巴張得老大，半晌才合上。

“剛下的飛機……呃，需要我回避一下嗎？”

“不用了。”海瑟的興致已經被壞了，她理了理頭髮，對詹姆斯說，“我送你出去吧。”

男人起身的同時卻不忘給她一個譴責的眼神。

——要知道憋著對身體不好，萬一憋壞了怎麼辦？

海瑟安撫性的掃他一眼，來到玄關立即脾氣很好的道歉：“抱歉，我不知道她會突然回來。”

詹姆斯倒是沒有生氣，反而笑得有點壞：“起碼我知道一件事，從你姨媽的反應看來你並不常把男人帶回家。”

那雙藍眼睛的視線在海瑟臉上游走，他的意識也開始跑偏——除了口紅被蹭出界以外，她看起來非常完美，沒有一點失態。

不禁讓人聯想翩翩，她在關燈的時候是不是也能維持著這副完美的姿態。

雖然兩人已經做過一次，但那時他們都很醉，感覺都不太清晰；可是剛剛在黑暗裡，感官被放大，感覺變得異常深刻——嘴唇的觸感、香水的味道、粗重的呼吸……男人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下。

海瑟笑得更壞：“你不知道的是她經常出差，家裡長期只有我一個人。”

詹姆斯佯裝心碎：“我相信你會補償我的，對嗎？”

“看情況吧。”海瑟挑眉。

即使覺得有點對不起詹姆斯，她也不是隨便會給別人承諾的人。

詹姆斯開始習慣她模稜兩可的回答，靠在門邊肆無忌憚的向她索求：“至少一個goodbyekiss？”

海瑟二話不說就扯著他的襯衫將他拉向自己，勾著嘴角的親上去，順帶不懷好意的咬了下，然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把他推出門。

上一秒才得到香吻，下一秒卻看見大門在面前毫不留情地關上的詹姆斯：“……”

海瑟回到客廳的時候奧莉維亞剛泡好了茶，用眼神示意她坐下。

她的姨媽奧莉維亞是一位事業型的女強人，在一家新興的資訊科技企業工作，一年裡面有八個月時間都不在美國。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過去幾次約會都不歡而散，所以目前未婚，把海瑟視作自己半個女兒，原主跟她比跟自己的親生母親還要親近。

奧莉維亞遞給她一杯茶：“你已經長大了，我不會對你說教，但至少看一下我的訊息？”

海瑟沉默了，抱歉她是個不熟習科技的老古董，沒有看訊息的習慣。

“是我看漏了。”她說，“這次你會留下來嗎？還是馬上就要離開了？”

“會留上一個月左右。”奧莉維亞饒有興致的看她，“所以，詹姆斯是你的男友？我覺得他有點眼熟是正常的嗎？”

“朋友而已。”海瑟淡定的喝了口茶，“他是演員。”

奧莉維亞意味深長的哼了聲：“他看起來是那種會讓女孩心碎的男孩，可不要忘記跟明星交往給你帶來了多少壓力。”

她不是生氣，年輕人擁有健康且活躍的性/生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她都這把年紀了不至於大驚小怪。

她是擔心感情方面的問題，畢竟海瑟兩年前的那段感情結束得不是太高興。

就算是自己的親姐姐，她也得說海瑟的媽媽不是一名好母親，她的重心都放在新家庭上，一定程度的忽視了跟隨她來到美國的海瑟，甚至把女兒扔給妹妹照顧。

她知道海瑟對自己的工作不太上心，喜好玩樂，但在長期缺乏父愛母愛的環境下成長，她沒有走歪已經很好了，所以她從來沒有說過海瑟什麼。

海瑟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奧莉維亞的後句大概在指那位巨星前男友。

跟巨星交往的好處顯而易見——曝光率、話題、成為人人羨慕的物件……同時壞處亦無法忽視。

作為巨星的女友，你的缺點會被放大，你的私生活會被窺探，對方總是很忙，能好好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那段期間原主承受了不少壓力，兩人又沒有足夠的溝通，導致這段戀情僅維持了兩個月。

哪怕是分手之後，那段陰影依然揮之不去，人們會好奇分手的原因，熟或不熟的人都來“關心”你，媒體也會拿你跟他的現女友比較來製造話題。

那種對原主的心理折磨，海瑟都知道。

然而她只是不在意的笑笑：“我有分寸的。”

……

海瑟的作息極規律，不論當日有沒有工作，她都會在早上七點起床然後晚上十一點前上床，這樣才不會浪費了一天；而奧莉維亞的作息極不規律，經常工作到半夜在中午才醒來，所以她和海瑟的進食時間基本上都會錯開，這讓她更容易控制飲食。

“你真的不來一片吐司？”頂著鳥窩頭開啟包裝袋的奧莉維亞問她，“白吐司也是可以吃的吧？”

海瑟一邊看報紙一邊剝雞蛋殼，沒有抬頭：“謝謝，我吃這個就可以了。”

碳水化合物可是熱量炸/彈。

奧莉維亞看了眼她的水煮蛋沙拉，不帶醬汁的那種，默默把用來塗吐司的黃油放回冰箱裡。

這孩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養成了看報紙的習慣，看的還是社會時事版，明明以前是手機不離身的。

事實上，海瑟對時事沒有多大的興趣，她只是在未雨綢繆。即使她擁有原主的記憶，足以讓她在這個陌生的社會上生存下去，但當她接觸到精英階層時這點知識水平還是不夠用的。

要融入一個群體，必須參與到他們的話題，海瑟大半輩子都在應酬，談笑風生對她不成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她的知識庫能不能跟上。

你可以不知道泰勒·斯威夫特跟肯伊·威斯特之間的過節，人們只會當你是不太愛看八卦，可如果你不瞭解下屆眾議院的選舉形勢，那就是井底之蛙了，這種跟生活息息相關的議題極有可能在各種聚會上被人拉出來高談闊，美國人還挺熱愛討論時事的。

如果時間允許她還會每天看一部電影，任何型別的都看，唯一的共通點就是都拿過獎項。

她對電影的瞭解還停留在五十年代，經過了五十年的發展，電影的題材、拍攝手法、剪輯風格、運鏡利用乃至演員演戲的方法都有巨大的轉變，而原主看過的大多是商業片，不夠全面，她得狠狠的惡補一下。

海瑟三兩下就把沙拉解決，減肥說到底是七分靠飲食三分靠運動，必須嚴格控制熱量的涉取，飲食以蔬果及優質蛋白質為主，加上大量的水，以及每天上一次健身房——在這個年代，女性上健身房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了，她很喜歡這一點。

控制飲食需要強大的意志力，在剛開始的時候總是最難的，然而海瑟在過去十幾年的生活都是這麼過的，清淡的飲食已經成了她刻在骨子裡的習慣，面對令人垂涎的美食也絲毫不動搖，心理素質遠比一般人強大。

只不過畢竟是新的身體，有時候她內心能壓住慾望，身體的反應卻不是她可以控制的，這時候她會把煙拿出來叼著，這個動作出乎意料能夠帶來平靜。

在短短的一週間，體型當然不會有很明顯的變化，減肥從來都是持之以恆才會見效，然而面板狀態和氣息卻是肉眼可見地變好，別人也許說不出哪裡有變化，就是看起來精神許多。

期間貝倫還為她接了一份平面拍攝的工作，金主是美國本土的休閒運動品牌，有一定的知名度，報酬還不錯。

海瑟以前是個花起錢來毫不手軟的人，這種拮据的日子她大概在很長時間內都無法適應。

她和詹姆斯也開始固定的見面，通常是在詹姆斯的地方，如果隔天沒有特別的事情，他們會一起過夜，看部電影喝些紅酒，她在早上再離開。

當海瑟說她想看《慧星美人》時，詹姆斯露出驚訝的表情。

“老實說，我以為你會想看《暮光之城》之類的。”

“我就不能喜歡老電影？”海瑟揚眉。

“當女生說老電影時，一般都是指熱舞17，或者泰坦尼克號。”

隨即詹姆斯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聲音戛然而止。

不過海瑟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她在專心的選電影，似乎沒聽見他的話。

詹姆斯注視著她的側面，她看起來總是那麼的冷靜自恃，不會被外界所動搖，他看不透她的想法，像有層薄紗隔在兩人之間。

但是他愛極了這種感覺，就像在解一道讓人慾罷不能的謎題，連咬著煙但不抽的奇怪習慣都在勾人。

詹姆斯見她笨拙地跟遙控器糾纏，笑著接過了。

“《慧星美人》——很舊的那套嗎？”

“對，有貝蒂·戴維斯和瑪麗蓮·夢露的那套。”

《慧星美人》是一部雙女主的電影，海瑟的角色是女主角伊芙，另一位女主角是貝蒂·戴維斯，兩次奧斯卡影后的得主。不過這個世界沒有“索菲亞·米歇爾”，演伊芙的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叫安妮·巴克斯特的女演員。

她想看看這個版本的《慧星美人》。

至於家傳戶曉的瑪麗蓮·夢露當時才剛出道沒多久，她在裡面戲份不重，海瑟跟她沒有太多的交流，依稀記得是個挺樂天的姑娘，得知她後來過世的原因後，海瑟感到難以置信。

“後天有個劇組聚會，慶祝《X戰警》正式開機。”等待電影載入時，詹姆斯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好時機開口，“我還缺個女伴，如果你有空。”

“劇組嗎？”海瑟馬上抬眼，頗感興趣的傾著腦袋，“你打算怎麼介紹我？”

“嗯……這是個好問題。”詹姆斯沉思片刻，突然露出笑容，低頭湊在海瑟耳邊說了一句。

海瑟用不贊同的目光看他：“他們會把我當成奇怪的女人。”

對於他喜歡時不時就開黃腔這點，海瑟倒不討厭，大概是因為人長得好看。

“開玩笑的。”詹姆斯輕笑，“這不是正式的聚會，也就二十多人，你不用那麼緊張。”

海瑟想了下：“如果我的拍攝能順利完成再告訴你吧。”

後天正好要拍紀梵希的廣告。

“好。”詹姆斯應了聲便沒有再過問，之後電影就開始了。

這種沒有束縛也沒有承諾的相處方式讓海瑟感到舒服，在以前的年代男女需要正式的告白才能在一起，當然，婚外情很常見，但那始終是不見得光的，而現在她可以跟詹姆斯牽手出現在公眾場合，人們問他們是否在一起時能光明正大的說不是。

海瑟不知道詹姆斯是怎麼想的，她不曾問過，一來她不想給對方壓力，二來她自己亦沒有心思去考慮這種事情，她目前需要關心的只有自己的前途。

也許在骨子裡她是個壞女人。

彼此的陪伴就像是生活中的調節劑，增加一點趣味，卻僅是如此。她喜歡他的隨性，喜歡他的活在當下，喜歡他在輕挑裡帶著穩重。

可是一旦跨越了那條線，那種吸引力就會消失。

他們心裡都清楚，誰先動情誰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