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乾川眸光深了深,卻又想起她早就被人嘗過鮮了,一時又按下了不捨的情愫,“就這麼迫不及待?”

傅安安順勢點頭。

“是啊,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休妻另娶,女人自然不必從一而終,以我的身家,要什麼得不到。”

“只要離開你,這男人嘛,多的是。”

她含笑,眉眼彎彎,笑容清甜。

這些時日,她想清楚了。

少帥府上上下下侮辱她,吹捧喬曼,不就是因為傅家倒塌失去權勢,而喬曼有軍功有權勢?

既然如此,她也要掌權。

如今戰火紛飛,比起大洋,只有權力靠得住。

朱乾川沒說話,陰翳地看著她離去。

就算沒有野男人,可她婚前失貞是真的。

他看著傅安安決絕遠去的背影,莫名感到心裡空落落的。

就好像失去了什麼珍貴的東西。

他下意識往前走兩步,薄唇動了動。

卻晚了一步。

那道纖細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路的盡頭。

……

倚梅樓。

傅安安了卻一樁大事,聽著曲,拉著春雀坐在餐桌邊,眯著眸,一口咖啡一口法式蛋糕,吃的愜意。

橘黃的電燈光,溫柔灑在傅安安身上,越發顯得她眉眼嬌豔,明媚漂亮。

也就少帥那個眼瞎的,薄情寡義拋棄這麼好的小姐。

春雀在心裡啐了口。

吃飽後,閒來無事,她又仔細端詳那塊玉佩。

突然想起了什麼,驚呼道,“小姐,我記起來了,這玉佩不是你的嫁妝。”

“是小姐你和少帥成婚前,有一天你和大少爺去海城靠北的森林中打獵,失蹤了。少帥將你找回來時,你身上就有這塊玉佩了。”

傅安安擰眉想了想,“是,那天我打了頭黑熊,回來時碰到了槍擊混戰,我被流彈擊中,受傷昏迷。朱乾川找到我,送我到法國醫院治療。醒來時,手邊就有這塊玉佩。”

玉佩是誰留下的?

傅安安若有所思。

“先收到嫁妝裡,以後再說。雀兒,等嫁妝清點好,我們就搬回傅公館。”

春雀歡呼。

“小姐,你的嫁妝我早就收拾好了,就等你這句話。桌椅櫃子,也全部搬走,一根針線也不留,不能便宜他們。”

她說搬就搬。

朱府各處大都是她的人手。

一聲令下,很多人都忙活開了。

春雀收拾完傅安安的首飾衣物,就趕去前院的庫房找傅安安。

房樑上裝了兩盞電燈,燈光橘黃幽深。

傅安安找了幾個膀大腰圓的小廝,正在把一抬抬嫁妝運送到朱府門口,忙忙碌碌中有條不紊。

白日裡老夫人貪得無厭的嘴臉,早就被那兩個老媽子四處傳開了。

“呸,堂堂少帥府老夫人,貪圖媳婦的嫁妝,真不要臉。”

“就是,我們小門小戶的,都幹不出這樣的事。”

這會兒,所有人都卯著勁為傅安安幹活,竟沒有一個人想著去給朱母和朱乾川通風報信。

傅安安笑吟吟,領了他們的好。

忙到大半夜,所有嫁妝和她的私人物品都整整齊齊規置在傅府寬闊的廳堂中,她讓春雀取了一大包大洋,全部分發下去。

春雀邊發大洋邊說道,“以後小姐是小姐,朱府是朱府,有願意棄暗投明的,傅公館,要人,商鋪店鋪,要人,軍隊官場也要人,只要你們來,隨時歡迎。”

一句話,說動了將近大半的人留下來。

傅安安看著這一幕,唇邊笑意更深。

從前隨她嫁人前,春雀在府裡也會管賬,管理下人,一張巧嘴能說會道,心思又大膽,行事又謹慎。

再沒有比春雀更好的助力了。

傅安安等眾人忙完,叫春雀給留下的人十塊大洋。

人人有份,往後也不生怨懟。

等忙完,她又匆匆帶上春雀去了祠堂。

祠堂裡擺放著父親母親和兄長的牌位。

點了香,燒了草紙,她跪在蒲團上重重磕頭,紅了眼圈。

“阿爸,姆媽,哥哥,原諒我這麼晚來打擾。明天我就跟朱乾川和離了,不是我不想過安穩的日子,而是朱乾川實非良配,朱府的水也太深,不值得我浪費一生。

“你們放心,我會給阿爸和哥哥正名,也會讓朱乾川止步青雲,欺我辱我的,我必還之。”

春雀也跪在旁邊燒祭品,撲簌簌流淚。

“嗚嗚,老爺,夫人,大少爺,您們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小姐好好的,少帥府,還有少帥,太欺負小姐了。”

一席哭訴,說得傅安安心裡也不好受。

“雀兒,走吧。”

傅安安拜祭完後,拉起春雀往外走。

出門時回頭再看了牌位一眼,眸色堅毅。

兩人回到了傅安安閨閣時居住的房間。

早就有老媽子鋪好床鋪,擺放整齊柔軟的棉被和枕頭。

累了大半宿,傅安安洗漱後倒在床上休息。

春雀睡在門口那張守夜的矮榻上。

傅安安叮囑,“雀兒,早點睡,明天要早起去辦事。”

話是這麼說的,傅安安卻後半夜一直輾轉難眠。

明天就要和離了。

四歲的時候,她還是個小胖丫,認識哥哥的玩伴,比她大兩歲的朱乾川。

小小少年眉眼清俊,長身玉立,被她驚為天人。

從此圍著他打轉,眼裡再無其他人。

他說娶她為妻,是他畢生夙願。

如今,他卻為了喬曼,逼得她跟他和離了。

冬日寒風吹得哪裡叮鐺響。

她望過去,是擺放在視窗的水晶風鈴。

他親手買了材料製作好送給她的。

“安安,你喊我乾川哥的時候,和這風鈴聲一樣動聽。等我們結婚了,我再送你一副風鈴,夜闌人靜,一邊聽鈴聲,一邊聽你聲聲喊我乾川哥。”

“乾川哥,你壞。”

想到這裡,傅安安神色恍惚,心底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滋味。

她走過去摘下風鈴,毫不猶豫的砸在地上。

碎了一地。

她長長的舒了口氣。

翌日一大早,傅安安起床洗漱完畢,穿了件嶄新的紅色夾棉旗袍,繡銀色雪片蓮,象徵新生,肩頭套貂皮披肩,遮風抵寒。

冬日清晨的陽光照射下,襯得一張小臉美豔絕倫。

春雀看得眼前一亮,“小姐,就該這麼打扮。”

傅安安微微笑道,“走吧。”

家裡的汽車三年沒加柴油,想開也開不了。

傅安安在傅府門口,叫了兩輛黃包車,和春雀一起去了海城最大的報社——明公報社。

據說是一位姓明的海外華僑人士創辦的,品目繁多。

各種時政報道,明星花邊緋聞,還有招聘求職欄目,武俠愛情連載,應有盡有。

傅安安抵達的時候,報社剛剛開門,幾個工人忙碌著。

接待人員是個年輕女郎,聽了傅安安的要求,有點為難。

“小姐,你要登報和離,可以,但報紙需要排版,明天才能刊登出來。”

傅安安呼吸一滯。

徹底和少帥府做切割,她已經等了幾日,再也不想等。

遲恐生變。

傅安安拎包的手緊了緊,面上依舊平淡,只語氣急了幾分,“我出十倍登報費,麻煩加急。”

“抱歉。”女郎搖頭。

“撤下明星緋聞,馬上刊登傅小姐的。”

門外,一道磁醇的男聲,清晰又堅定地傳來。

身材昂藏高大的男人沉步跨了進來,清峻的面龐,五官俊美,鼻樑高挺,冷唇削薄,容貌精緻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