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7【黑山賊精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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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楨問道:“後方可有援兵?”
探子如實答道:“並無援兵!”
聞言,韓楨雙眼一亮,又問:“西軍輜重多否,行軍速度幾何?”
“輜重車隊約莫百輛,民夫三萬人,並無爬犁等工具,因此行軍緩慢,一日約莫三十里。”探子估算道。
“西軍斥候範圍幾何?”
“五里!”
“再探再報!”
吩咐一句後,韓楨命人叫聶東、魏大等人喚來。
將西軍之事說了一遍後,眾人一個個雙眼發亮,躍躍欲試。
劉錡迫不及待道:“縣長,西軍孤軍深入,乃是天賜良機啊!末將可遣騎兵營,百里突襲!”
“劉營長不可冒進。”
聶東趕忙勸道:“西軍有步人甲,有神臂弩,且應對騎兵極為熟練,若列成戰陣,縱使能拿下,也會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韓楨拍板道:“獅子搏兔有盡全力,再者這乃是我青州軍首戰,不但要拿下,還得打的漂亮。”
這段時日,青州的百姓以及官吏們,應當無比煎熬。
韓楨需要一場漂亮的首勝,安定民心。
其次,此前他們並未與西軍交過手,對方到底有幾斤幾兩,根本無從得知。
所以,出於上述兩項思慮,韓楨選擇更穩妥的方式。
取出輿圖展開,聶東指著一處大山說道:“末將以為章丘山多水密,西軍輜重糧草繁多,只能走官道。我等可輕裝上路,先一步趕到胡山,以逸待勞,阻擊西軍!”
胡山位於章丘城外約三十里處,他們如今的位置,距離胡山不過六十里而已,完全能夠搶在西軍之前達到。
魏大盯著地圖沉思良久,點頭道:“末將附議。”
劉錡也贊同道:“此計可行,我軍有爬犁在手,放棄輜重糧草,可日行八十里。胡山正好有大片平原山谷,可供騎兵衝鋒。”
韓楨思量片刻,朗聲道:“好,全軍即刻出擊!”
“得令!”
聶東等人面色興奮,齊齊抱拳應道。
一時間,整支大軍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戰前準備。
每名士兵除軍械、火器、醫療包之外,均只攜帶兩日干糧,輔軍與輜重糧草部隊原地紮營。
負責運送輜重糧草的爬犁和牛馬,則用來運送士兵。
兵貴神速!
一個時辰後,一萬一千名步卒,外加四千五百重甲騎兵,直奔西軍而去。
騎兵依舊是一人四馬,急行軍的同時,最大限度儲存騎兵與戰馬的體力。
而步卒則乘坐爬犁,賓士在雪地中。
如今,原本地面兩尺厚的積雪,只餘下薄薄的三五寸,但卻被凍的無比堅硬,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響。
這種雪地,正適合爬犁行進。
爬犁是個好東西,一經推出後,立刻便得到聶東等人的一致好評。
此刻,爬犁的用處再次彰顯。
三匹馱馬或兩頭牛,便能輕鬆拉動二十名士兵,且行進速度比平裡日更快,更省力。
當然,大軍並沒有這麼多牛馬與爬犁,不過卻難不倒韓楨。
步卒分成兩撥,輪流換乘即可。
既保證了行軍速度,又能節省士兵體力。
……
爬犁在雪上滑動,發出一陣陣悉悉索索的摩擦聲。
寒風呼嘯,但士兵內心卻一片火熱。
辛苦操練了這麼久,終於到建功立業的時候了。
莫要以為,青州軍只操練了三五個月,戰力就不行。
事實上,古代士兵的操練強度,是與飲食直接掛鉤的。
就以西軍舉例,每日七分飽,肉食油水幾乎見不著,補充蛋白質全靠大豆與豆腐,這種情況下,一天能操練幾個時辰?
操練強度幾何?
反觀青州軍,一日三頓乾飯,三日一頓肉食,並且不吃肉食的時候,飯菜中也會保證有一定的油水,以及大量豆腐。
每日操練足有五個時辰,且強度極高。
很簡單的道理,吃不飽,哪來的力氣操練?
能維持正常身體機能運轉就不錯了,還操練。
至於體能訓練,就更別提了。
青州軍這三五個月的操練效果,都能抵得上西軍操練三五年了!
韓楨坐在爬犁上,與聶東等人商議阻擊的具體細節。
斥候營的探子,每隔一個時辰,便會傳遞迴西軍的動向。
那支西軍的一舉一動,徹底暴露在了韓楨的眼中。
當初韓楨花費了大量精力,組建斥候營,甚至連前世當兵時的各種訓練方法,都給整出來了。
聶東等人起初還不理解,在他們看來,斥候而已,湊合用就行,沒必要投入這麼多的精力。
然而經過上次討伐張萬仙,他們終於明白斥候營的重要性了。
在資訊傳遞方式落後的時代,一支精銳的斥候營,能讓敵軍變成瞎子,同時讓自己如同開了全圖掛一般。
傍晚時分,韓楨率軍成功先一步趕往胡山。
剛剛吩咐士兵紮營,便有斥候來報。
“報,西軍距離我軍二十里,於程家莊紮營。”
“再探再報!”
韓楨說罷,帶上聶東與魏大等人,開始緊鑼密鼓的戰前籌備。
……
……
夜晚。
熊熊篝火燃燒,驅散了一絲寒意。
在冰天雪地中趕路了一天,西軍們身心俱疲,此刻縮在篝火前,脫下靴子,將凍僵的腳湊到篝火邊。
一棟青磚紅瓦的宅子裡,劉光世端坐在大堂內,披著熊皮皮裘,正享用著肉粥。
三個火爐散發出陣陣熱浪,屋外寒風呼嘯,屋內卻春暖如春。
劉家乃是党項蕃官,保安軍劉氏。
雖祖上為党項人,但到了劉光世已經是第四代,徹底被漢化。
此刻哪怕行軍打仗,都還用著金碗銀筷,盡顯奢華。
出身將門,劉光世以蔭補入官,累升領防禦使,郎延路兵馬都監。
宣和三年,跟隨父親劉延慶鎮壓方臘起義,憑藉戰功升領耀州觀察使、鄜延路兵馬鈐轄。
去歲徵遼之際,升領奉國軍承宣使。
這個職務可不低,實打實的進入了高階武官的行列。
結果在突襲遼國南京城時,劉光世畏戰違約,導致郭藥師兵敗,連帶著導致北征失敗。
宋徽宗大怒之下,將其貶官。
因此,這一次平定叛亂,劉光世格外重視,想盡一切辦法撈軍功,企圖翻身。
攻打章丘,便是他從一眾將領手中搶來的。
章丘城內駐紮的反賊只有兩三千人,幾乎是白撿的功勞,誰不想拿?
有鎮壓張迪之功打底,外加平定黑山賊等一系列軍功,想來應該可以官復原職,說不得還能更進一步。
念及此處,劉光世心情不由好了些。
用完晚飯,交代了一番事宜後,他回到後宅裡屋,美美的睡了一覺。
翌日。
在程家莊休整了一夜的西軍再度啟程出發。
今日天氣不錯,太陽高掛。
只是陽光照射在身上,卻絲毫感覺不到暖意,寒風如同長了腳一般,直往鎧甲的縫隙裡鑽。
趙葫緊了緊身上的衣袖,只覺得整個人快被凍僵了,有心想要生一堆篝火暖暖手腳,卻又擔心暴露自己。
就在他猶豫不定時,不遠處傳來一聲提議:“葫蘆,咱們點個火暖一暖罷。”
西軍探子向來三人一組,如此即便一人遭遇不測,另外兩人也能及時傳回訊息。
說話的人叫拓跋狗蛋,是党項人。
拓跋乃是党項大姓,姓拓跋的沒有十萬,也有八萬。
比如劉光世的祖上也是姓拓跋,漢化之後,改姓為劉。
聞言,趙葫一陣意動,嘴上卻推脫道:“生火的煙霧容易暴露。”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個鬼影都沒有,暴露個屁。”
另外一人搓著手,凍的直吸涼氣。
拓拔狗蛋催促道:“就是,趕緊撿些柴火生火。”
趙葫嘟囔道:“若是都頭怪罪,俺可不管。”
“若都頭怪罪,俺一人擔著,總行了罷?”另外一人不耐煩的說道。
“這可是你說的啊!”
趙葫心頭一喜,屁顛屁顛的去撿柴火了。
他們所在的位置,位於一處小山的半山腰,此地視野開闊,加之今日天氣晴朗,可俯視周圍三五里的範圍。
叢林中陽光照射不到,所以積雪很厚,一腳踩下去,直沒大腿。
趙葫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地上,四下尋找枯枝。
冬日裡不缺枯枝,掰下來就能燒。
不多時,趙葫便收集了一大捆。
“這些應當夠燒兩個時辰了。”
估摸著差不多了,趙葫轉身準備回去。
就在他轉身之時,腦後忽然傳來一道勁風。
厚厚的積雪下,忽然竄出一道黑影,朝他撲去。
……
等了片刻,不見趙葫回來,拓拔狗蛋哈著白霧道:“這廝怎地還沒回來,難不成掉坑裡了?”
林中雪厚,且地勢複雜,你壓根不知道積雪下是土地還是坑洞。
“俺去看看。”
另外一名斥候說罷,沿著趙葫留下的腳印走進林中。
半盞茶後,拓拔狗蛋眉頭不由微微皺起,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老五,老五?”
錚!
回應他的,是三聲布帛撕裂聲。
不好!
拓拔狗蛋面色一變,不待他反應,三根箭矢激射而來。
其中兩根被胸甲擋住,第三根箭矢精準的射中喉嚨,帶起一噴血霧,透體而出。
砰!
拓拔狗蛋的屍體仰面躺下,發出沉悶的聲響。
下一刻,三道身穿純白披風的青州軍斥候,從林中緩緩走出。
為首的一人沉聲道:“老三回去稟報縣長,老五與俺留守此地。”
“是!”
身後一人抱拳應道,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下了山,斥候從藏匿處牽出馬,騎上馬一路賓士回胡山。
“稟縣長,西軍外圍探子已全部清理乾淨。”
“幹得不錯!”
韓楨微微一笑,轉頭吩咐道:“劉錡,率騎兵營埋伏于山谷外圍兩側。”
“末將領命!”
劉錡神色興奮的高聲應道。
有聶東這些曾經的百戰西軍透底,外加這幾日的觀察,西軍斥候的規律,已經徹底被他們摸清。
眼下這支西軍,行軍途中會設三道斥候。
每隔兩裡一設,最遠一道距大軍五里,潛藏於各方位的制高點,可觀察十里範圍內的動向。
斥候每三人一組,每隔三個時辰,就需向上一層傳遞訊息。
也就是說,青州軍在接下來兩三個時辰內的大規模軍隊調動,對方完全不知曉。
目視劉錡離去的背影,魏大忍不住感嘆道:“不曾想一個小小的斥候,竟有如此大用。”
聞言,韓楨笑而不語。
資訊對於戰爭的重要性,早在楚漢相爭時,兵仙韓信就已經給出過答案了。
世人皆知韓楨戰無不勝,卻很少知道,他戰無不勝的法寶,就是對斥候的完美運用。
每一戰之前,韓信都會派出大量斥候與密探,對敵軍從上到下進行監視。
如何調兵,糧草輜重如何供應,士兵士氣何如……等等,皆都瞭如指掌。
敵軍在韓信面前,猶如脫光了衣服一般,沒有絲毫秘密可言。
如此,方才能做到,戰必勝,攻必克!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時值下午,羅井策馬狂奔而來。
“稟縣長,西軍已至八里外,傍晚之前便會趕到胡山。”
聞言,韓楨微微眯起眼睛,下令道:“全軍備戰!”
“得令!”
聶東與魏大抱拳應道,轉身便開始最後的戰前準備。
……
……
夕陽西斜。
劉光世騎在馬上,面色凝重。
就在剛剛,斥候來報,設於最外圍的斥候,並未按照約定時間來奏報。
若只是一個兩個便也罷了,關鍵是章丘方向的五波探子,均都如此。
一旁的偏將王德提醒道:“都統,事出反常必有蹊蹺,不可不防。”
此人乃良家子,自願從軍,報效國家。
起初任職於姚古部下,因作戰彪悍,勇似夜叉,因此得了個王夜叉的諢號。
此前平定張迪時,為劉光世擋過流矢。
劉光世見他驃勇兇悍,又感念救命之恩,便將其招到自己手下,做了一名偏將。
“如今黑山賊主力被圍困在歷城與新市鎮之中,章丘城內反賊不過三千之數,如何敢主動出擊?”
副都統陳渙略微頓了頓,遲疑道:“會不會是遭了山中匪寇襲擊?”
“山東多匪寇,倒是有這個可能。”
劉光世沉吟道:“派遣斥候去胡山探查一番,大軍繼續前進,待進了山谷,再尋地方紮營過夜。”
事實上,他不認為有什麼蹊蹺。
即便真有黑山賊埋伏,等於白給他送軍功,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多時,大軍繼續前行。
與此同時,一隊斥候架馬衝出大軍,直奔前方的胡山而去。
若從上方看,胡山山脈類似一個喇叭。
朝著西軍的一方,是喇叭口,寬而闊。
再往裡,則慢慢收緊。
一萬一千青州軍步卒,此刻位於山谷腹部,擺出陣型。
劉錡率領的重甲騎兵,則埋伏在喇叭口的兩側山中。
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疾馳而來。
羅井站在半山腰上,目視著十幾名西軍斥候,直奔山谷而去。
見狀,一名斥候皺眉道:“營長,俺們不用攔截麼?”
羅井反問道:“為何要攔?”
斥候答道:“大軍于山谷列陣,若被西軍斥候發現,西軍逃走怎麼辦?”
聞言,羅井不由搖頭失笑道:“且不說西軍會不會逃,就算想逃,一萬士卒,外加三萬戰俘民夫,能逃得了麼?”
如今的羅井,經過戰火的洗禮,已不在是曾經懵懂無知的農家小子。
總計四萬人的大軍,相距不過數里地,怎麼逃?
軍械糧草輜重都不要了,撒丫子就跑?
若真是如此,那不需步卒動手,只需劉營長率騎兵營追擊,便可將四萬人屠戮殆盡。
沒了軍械的步卒,在騎兵眼中,與羔羊無異。
可若是帶上軍械輜重,那就跑不快,一定會被追上。
雙方大軍相距二十里,彼此之間才有迴旋的餘地。
二十里內,避無可避!
“原道是這樣啊。”
那斥候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
眨眼間,十幾名西軍斥候已縱馬進入山谷。
進入山谷的瞬間,這些斥候瞳孔猛地一縮,齊齊愣住馬韁,一個個面色驚恐。
只見山谷腹地,一萬餘玄甲軍擺出戰陣,嚴陣以待。
清一色的黑漆山紋甲,在夕陽的映照下,反射出攝人的寒光。
整齊的盾牆後方,一杆杆長槍斜指向天。
彪悍的氣息撲面而來,讓這些斥候呼吸一滯。
一杆大纛,矗立與軍陣之中,玄色旗面上書一個碩大的韓字!
“快,回去稟報都統!”
短暫的失神過後,十幾名斥候立刻調轉馬頭,策馬狂奔。
此時,劉光世率領大軍距離山谷已經不足五里。
“急報!!!”
為首的斥候一邊高聲大吼,一邊架馬奔向中軍。
急報?
劉光世心中一凜,沉聲問道:“何事急報?”
斥候急忙稟報道:“稟都統,山谷中有一萬反賊伏兵,列陣備戰,疑似黑山賊精銳。”
劉光世先是一愣,旋即皺眉道:“黑山賊精銳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斥候如實答道:“這……卑下不知,這些反賊軍械精良,氣息驃勇,不似尋常反賊,實乃精銳!”
一萬人,軍械精良,氣息驃勇?
這他孃的是反賊?
劉光世不由轉過頭,與王德等人對視一眼,面色茫然。
國內的反賊什麼樣,他們還能不清楚麼?
那就是一群扛著朴刀與鋤頭的農民。
強如方臘,麾下也不過數千幅鐵甲,餘者皆是皮甲和竹甲。
然而,這斥候竟然用了精良二字形容。
陳渙忍不住問道:“有多精良?”
“萬餘人,皆著玄甲,比之俺西軍只強不弱!”
回想起方才所見的那一幕,斥候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啊?
這下子,劉光世等人更懵了。
真他孃的見鬼了,這大宋還有比他們西軍軍械更精良的軍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