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貞依舊對這妖道口中的話半信半疑,後來還問起了那位先生的來歷,又問起了此人的相貌。

玄天將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說了出來,最終實在沒得說了,他便一個勁的求襄王饒命。

玄天本以為自己能逃過一劫,但當趙貞聽完這一切後,只是微微點頭,道了一句:“拖下去吧。”

“王上,王上……”

玄天有些茫然,他不明白為什麼。

趙貞卻是什麼都不答,只是擺了擺手,甚至都懶得看一眼玄天。

護衛上前來,將玄天朝外面拖去。

“為何啊!!王上!為何要殺貧道,貧道不曾說謊啊王上……”

玄天的嘶喊聲不斷遠去,直到那大殿之中再也聽不到半點聲響。

儘管玄天將他知道都說了,但這一樣改變不了他將死的命運。

趙貞從想起這個所謂的司天監監正時,便已經動了殺心,所以不管玄天說的再多,最終他也不會收回旨意的。

該死的一樣要死。

這位在位十餘年的司天監監正最終被吊死在了上京城東市,並且還被割了舌頭,似乎是因為他的嘶吼太過吵鬧,故而才被割去了舌頭。

玄天被吊死在了東市,依照王上旨意,暴屍三日,同時在那東市佈告上還張貼了玄天的罪行,毒丹之道,矇騙帝王,妖道亂國。

“妖道該死!”

“殺的好!”

然而看到這一幕的卻只有北襄人士,如今大襄方立,各地還有許多亂事需要處理。

趙貞雖說滅了大景,但他的想法還是以招安為主,順服的便以景人的身份活在大襄,至於那些大景遺留下的百姓,則需處理完如今的爛攤子後再作打算。

趙貞後來仔細想過玄天的話,為此還特意派人去了一趟秋月坊,打聽那位陳姓先生。

但到頭來,卻是什麼都沒問出來,而玄天說的道觀,則是早已人去樓空,唯餘一棵桃樹矗立在那道觀之中。

那天夜裡,趙貞的目光看著一旁放著的書簡。

他心中仍舊對那長生仙人之事感到好奇。

前有書簡,後有一位陳姓先生。

這不禁動搖了趙貞一直以來的想法。

“這世上莫非真有長生仙……”趙貞呢喃了一聲。

但他思索良久之後,最後卻是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些事情。

想想早已有了燕洵的前車之鑑,他既為王上,便不該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那滾滾洪流之中,因‘長生’二字而死的君王還少嗎?

趙貞便是明白這個道理,才沒有去糾結這長生仙的事情。

在這一點上,他比燕洵強上千倍萬倍。

……

如今的上京大獄之中關押著大景遺留下的戰犯與官員,如今國破家亡,他們卻只能被稱作為大景餘孽。

關押在大獄中的有那戰前的將領,亦有大景曾經的官員,甚至連翰林院的學子亦在其中,加起來足有三百餘人。

他們即將面臨的東西可想而知。

趙貞雖能赦免百姓,但對於這些靠近中央的官員戰將而言,他是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在那潮溼陰暗的大獄之中。

童知喚穿著囚服坐在角落,他的頭髮凌亂不堪,他的手中捏著一塊桃木牌,始終一語不發。

“這木牌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童知喚聞聲朝身旁看去。

只見身旁之人面色蒼白,赤裸著上身,在他的胸膛之上似乎有一道刀傷,纏著布條如今還未痊癒。

險些就死了,若是那敵軍的長刀再偏一點,如今他就不是在大獄之中了。

“嗯。”童知喚答應了一聲。

身旁的人看了他一眼,說道:“莫非是心上人送的?”

童知喚聽後無奈說道:“常少卿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問這些嗎?”

常山平靜說道:“我們這些人最終都是難逃一死,仔細想想,倒不活的暢快些。”

雖沒死在戰場上,但如今進了大獄最終的結果也是肯定的。

王朝更替,註定要死很多人。

童知喚問道:“常少卿難道沒有惦記的人嗎?”

常山想了一下,說道:“有。”

童知喚不解道:“那你還想的這麼開?”

常山說道:“再想不開又能如何呢?”

他轉頭看向童知喚,接著說道。

“明日便是行刑之日了,今夜註定難眠。”

在那戰場之上,幾次彌留於生死之間,如今他也看淡了許多。

“不說這些了。”

常山擺了擺手,轉頭看向他道:“說說你這個木牌。”

童知喚回過神來,低下頭道:“我之前答應過一位姑娘,要時常回去看她的,臨走之時,她送了我這塊木牌,結果我一去數年,便不曾再回去過。”

“的確是心上人。”常山說道。

“也不算吧……”

童知喚想了一下,他也不知該怎麼形容,從始至終他都說不清自己與桃兒姑娘之間是怎樣的關係。

“什麼叫做不算?”

常山立起身子,胸膛處卻是忽的傳來一陣劇痛。

“嘶……”

童知喚連忙將其扶著躺下,說道:“你最好還是別亂動,傷口崩開的太嚴重的話,說不定今晚就死在大獄裡了。”

常山卻只是擺了擺手,並不在意,他接著說道:“你不會都想不明白自己喜不喜歡人家吧?”

童知喚愣了一下,接著沉默了下來。

常山見他沉默,隨即便明白了過來,他伸手輕輕拍了拍童知喚,便不再多說什麼。

他並不理解這世間的情與愛,所以在說起這樣的事情時,他便選擇了不再說些什麼。

誰料片刻之後。

坐在一旁的童知喚卻是忽的開口道:“我……”

“嗯?”

常山看向他,見他欲言又止。

童知喚開口道:“應當是喜歡的。”

“應當是?”常山問道。

童知喚頓了一下,隨即改口道:“是喜歡的。”

常山聽後說道:“童醫師似乎有些木訥。”

童知喚低頭看向了那木牌,他自嘲一笑,說道:“其實我本身是清醒的,但是當我說起她的時候,總是會變的愚鈍,以前我不明白是為什麼,直到後來的時候,我才慢慢想清楚這件事。”

他低著頭呢喃道:“喜歡一位姑娘,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常山聽後頓了一下,問道:“天經地義?為何這樣說?”

童知喚搖了搖頭,卻沒有解釋。

他收起了木牌,攥在了手心裡,不敢放手。

這是支撐著他活到如今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