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塵拄著柺棍,一步步走進趙鐵匠曾經的院子裡,裡面有人聽見動靜,立馬走了出來用警惕的目光看著方塵:

“這裡有人住,不是乞丐該來的地方,你沒地方就去城隍廟。”

“趙石趙玉,是你什麼人。”

方塵輕聲道。

“你認得我爺爺?趙石是我爺爺,趙玉是我姑奶奶。”

“他們人呢?”

“都死了。”

“你爹媽呢。”

“也死了。”

對方盯著方塵看了一會兒,當她瞧見方塵瞳孔呈現灰白色時,彷彿想起了什麼,驚呼道:

“你,你是不是我爺爺當初說的那個瞎子爺爺。”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趙吉祥。”

一個時辰後,方塵洗漱完畢,趙吉祥給他拿了趙石的舊衣服,雖然也很破,最起碼乾淨。

“瞎子爺爺,當初我爺爺說……太爺爺的仇是您親自報的?”

趙吉祥小心翼翼望著方塵,眼前這位老者看起來半隻腳都跨進了棺材,怎麼看也不像是她爺爺當初口裡所說的大英雄。

憑藉一根木棍,就殺了二三十人!

“不像嗎。”

方塵笑了笑:“你今年多大了。”

“我?應該是七歲了吧……”

趙吉祥沉思了一會兒,道。

“跟我說說,你爺爺他們是怎麼死的,你爹孃又是怎麼死的。”

方塵輕聲道。

趙吉祥目光頓時黯淡了幾分,眼裡閃過一抹仇恨:“他們是被黑家逼死的。”

“黑家?”

方塵想起了一個人,算算時間,當年那位已經三四十,如今過去了六十餘年,想來也斷氣了。

“他們說太爺爺當初在江湖裡給一位大人物辦事,得了賞賜,賞賜的寶貝一定藏在我們家,要我們交出來。

爺爺交不出寶貝,就被活生生打死了。”

趙吉祥咬牙切齒。

大概過了盞茶功夫,方塵已經篤定趙吉祥口中的黑家就是黑三爺傳下來的。

“有沒有吃的,這些年我吃的不好,身子骨也不硬朗了。”

方塵突然道。

趙吉祥臉色微微一紅,有些侷促的捏著衣角:“瞎子爺爺,我剛剛已經吃完了……如果您餓了,我去城外河裡撈幾條魚,這個我最拿手。”

“唔,是得吃好一些,這樣才能養一點氣力出來。”

方塵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趙吉祥總會牽著棍子,帶著方塵前往城外河邊撈魚。

撈到了就地烤了吃,或者燉湯,閒暇時方塵也會讓趙吉祥拿著一根木棍,教她練練劍法。

週而復始,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三年。

三年,方塵老態盡顯,而趙吉祥的個頭卻是狠狠竄了竄,雖然只有十歲,可看起來卻跟十二三歲的無異。

這一天,趙吉祥如往常一樣下水,方塵守在岸邊。

突然就來了一群家丁打扮的人,為首的是一名神色陰沉的貴公子。

他瞧了瞧方塵,臉上露出嫌棄之色,自顧自的朝身邊人問道:

“那個野丫頭天天來這裡撈魚?”

“是啊少爺,這個老瞎子跟她一起的。”

一名家丁神色恭謹的道。

貴公子頓時看向方塵,“老瞎子,那野丫頭呢?喊她出來。”

“你們要做什麼!”

河裡突然傳來一聲怒斥,趙吉祥抓著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死死盯著貴公子。

“喲呵。”

貴公子眼睛一亮:“你這野丫頭這幾年倒是長開了。”

趙吉祥快速游到岸邊,撿起一根木棍死死盯著貴公子:

“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見趙吉祥這幅模樣,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貴公子笑道:“你想用這木棍打我啊?來來來,你朝我這裡打。”

他把腦袋伸了過去。

趙吉祥冷聲道:“說,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做什麼?當初那位大人物給你爹的寶貝你要是不交出來,我就把你爹他們的墳給掘了,不過麼……如果你願意當我的小老婆,或許我會再考慮考慮。”

貴公子笑道。

趙吉祥這才認出對方是黑家的人,頓時氣的咬牙切齒,緊緊捏著手中的木棍。

“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明天你自己上門,別讓我親自去請你。”

貴公子獰笑一聲,便帶人轉身離去,臨走時還踢翻了趙吉祥事先準備好的鐵鍋。

“小丫頭,忍不住了?”

方塵突然笑道。

趙吉祥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下,“爺爺,我剛剛恨不得打死他。”

“把魚烤了,明天我們去黑家,可能會死,但想來你也不怕。”

方塵微笑道。

趙吉祥眼裡露出一抹擔憂,卻不是為自己,她低聲道:

“爺爺,您的身子骨……”

“養了三年,雖然人還是老了不少,可是氣力回來了一些,差不多夠了。”

“那……”

“不要廢話,烤魚,我肚子餓了。”

“是……”

翌日,趙吉祥用剪刀把自己的頭髮剪短,對著水盆照了一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假小子。

“爺爺,為什麼要剪短頭髮,看起來好難看啊。”

趙吉祥問道。

方塵笑了笑,“頭髮太長要是被人抓住,豈不是成了你的破綻,你如今氣力還小,能少點破綻便少一些吧。”

“對哦……”

趙吉祥似懂非懂。

隨後她牽著柺棍帶著方塵朝黑家走去,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方塵腳步突然一頓,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爺爺,您怎麼了?”

“沒什麼,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猜測,如今卻是印證了。”

方塵淡笑道。

不遠處,站著六道身影,這六人一動不動站在最熱鬧的十字街口,隨後沒多久便朝隔壁茶樓走去。

趙吉祥不懂方塵在說什麼,見方塵閉嘴不語,便繼續帶著他朝前方走去。

“老瞎子,瞎了眼就別出來亂走,想出來訛錢啊!?小心大爺打死你!”

有路人不小心撞了方塵一下,結果卻破口大罵。

趙吉祥連忙出言賠禮,那路人才悻悻離去。

不多時,兩人來到一座氣派的宅院前。

“吉祥,你相信世上有輪迴嗎。”

方塵突然道。

“輪迴?會有嗎?”

趙吉祥愣了一下。

“我希望是有,這樣……或許爺爺以後還能再見到你。”

方塵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隨後便用手中柺杖敲響大門。

“誰啊?哦,是你這野丫頭,還帶個老瞎子作甚,讓他趕緊滾!”

一名凶神惡煞的家丁一開大門,看清兩人模樣後便罵罵咧咧。

噗!

一根木棍戳穿了他的喉嚨,家丁不敢置信的瞪著方塵,嘴巴張了張便斷了氣。

趙吉祥呆呆的看著這一幕。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一直以來十分慈祥的瞎子爺爺,竟真掌握著雷霆手段。

兩人緩緩走進宅院,訊息很快便傳了開去。

“老爺,老祖宗,不好啦不好啦,有人在我們府裡殺人啊!”

“咋咋呼呼的幹什麼?別驚了老祖宗。”

黑家如今的家主冷哼一聲,隨後望向身旁坐在搖椅上的老者。

老者已經十分蒼老,聽到動靜也沒有抬起眼皮,只是輕聲問道:

“是誰來我們黑家殺人。”

“是,是一個瞎子,他手裡的木棍很可怕,戳一下就要一條命!”

“瞎子!?”

老祖宗身旁站著一名貴公子,聽到這話頓時大怒,可是不等他開口,老祖宗卻霍然睜開眼睛,渾濁的目光中閃爍著一絲驚疑不定:

“瞎子?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