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盛事,匯聚於此。三教九流,魚貫其中。

山中氣候多變。

山腰處有一四角石亭,丹漆圓柱,高懸的匾額上攥寫“待風亭”三個古樸大字。亭內三個醉酒漢子成犄角之勢,圍困一對老夫妻。

為首的醉漢嘟囔著老夫妻不僅佔了他休息的地方,還偷了兄弟的錢包,要求搜身檢查,並讓他們賠禮道歉,不然就打斷他們的腿腳。老夫妻中的男子,戴著金色邊框的眼鏡,穩坐石凳,面容微怒,但也只是靜靜地盯著醉漢。旁邊的黑包女子則是略顯慌張,緊抓著男子衣袖,四處瞅著有沒有路人可以求救。

醉漢眼見對方不服軟,便索性掂起手中的酒瓶,砸向石柱,“砰”的一聲,酒瓶炸碎。醉漢舉著碎酒瓶指向老夫妻,進一步威脅。

眼見著局勢進一步升級,忽然聽聞一聲高喊:“壯士,且慢!”

李承影縱身從林蔭後跳出來,馬尾辮一甩,叉腰喊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你們仨個地痞無賴,居然還敢傷人?有什麼事衝我來!”。

空氣中瀰漫著雨絲,王有仙一臉尷尬,瞅著承影高挑的身姿,對這女人今天的酷勁很是無語。身後的素袍少女淡然地看著,像是在思量些事情。

醉漢回頭,看著對面一男兩女,氣勢不減,手中的碎酒瓶指向李承影,讓其滾開。李承影大長腿踢中腳邊碎石,碎石爆射向醉漢臉部,一擊命中,血流不止。

醉漢被激怒,忍著疼痛,欲撲向李承影。

就在此刻,山道上又出現了兩男一女。居中的男子,面容滄桑,一身名貴得體的雙排扣西裝,顯得氣宇不凡。旁邊的女子豐腴成熟,牽著一個手拿撥浪鼓,長相精緻的女孩。撥浪鼓咚咚的響聲,驚醒所有人。女孩單純地看著亭子間的眾人,尤其是對那個面部流血,手操碎酒瓶的兇狠男子,既好奇又害怕。

西裝男子踱步到亭前,抬頭看著石亭對聯。

“少時聽雨不識人間其中味,老來持劍難斬身後意中人”。

“‘待風亭’,好一個待風停。”

一陣讚歎後,雨勢漸大,西裝男子抱起小女孩,快步走進亭下躲雨。

李承影摸了摸鼻子,悻悻地收回姿勢,回首往後,小嘴一撅,也跟著進入涼亭。

此刻的涼亭略顯擁擠。

老年夫妻獨坐中間一排,王有仙和素袍少女坐左排,西裝男子懷抱著小女孩坐右排。李承影一腳踩著長凳上,橫眉瞪著亭子入口的三個醉漢,一副要用眼睛殺光他們的樣子。

三個醉漢面面相覷,也不敢輕舉妄動。為首醉漢強裝叫嚷道:“你們是誰?別多管閒事。”手中的碎酒瓶左右揮舞著。

西裝男子也不在意他們,抬頭看向王有仙,主動示意道:“山高水闊,風雨際會,能在此處與諸位相遇,是趙某緣分吶。”

王有仙舉手示意,微笑道:“萍水相逢,皆是他鄉之客。”

西裝男子又道:“我來青城山多次,上次來是在三年前臘月天,那時漫山大雪,林深似海,山川如畫。可惜當時手上沒有酒,若是能痛飲一杯,也是景美人醉無遺憾了。”

隨即,西裝男子又示意老夫妻倆莫要緊張。不等兩人有所反應,大手一揮,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高大風衣男子,徑直走到亭子中間,面向三個醉漢。

風衣男子活動了一下手腕,雙手搭在為首的醉漢肩頭,猛地一提,百多斤重的醉漢被舉過頭頂。男子腰部一擰,順勢直接將醉漢扔出了亭外。

醉漢被摔得一臉泥水,狼狽不堪。其餘兩個醉酒漢子,眼見自己人被欺負了,直接惡膽暴起,爭先撲向風衣男子,四人糾打在一起。

雨勢越來越大。

亭外,風衣男子在大雨中,單挑三人,絲毫不落下風。

亭內,豐腴的女子已然把小女孩緊抱在懷中,面色柔和,輕聲安慰著,用柔軟溫熱的身體為她遮風擋雨。

可說時遲那時快,獨坐在中間一排的老夫妻,驟然暴起,先是金色眼鏡男子從腰間抽出一把鋒利短刃,閃電般刺向端坐著的西裝男子脖頸。同時,黑包女子一改緊張面色,目光兇惡,徑直撲向豐腴女子懷中的女孩。

千鈞一髮,西裝男子顧不得受傷,右手成爪,抓向金色眼鏡男子刺來的短刃,左手成拳,轟向黑包女子。可金色眼鏡男子並不想給他這個挽救機會,抱著必死的決心,刃鋒一轉,勢必要斬斷他的拳頭。

西裝男子怒目相視,眼見冒著手臂斷裂的危險,也無法保護身後的小女孩,可恨自己沒有及時發現這人的狼子野心。

在這絕望之際,一道身影,飛踢而來,直接將黑包女子踹飛出去,撞擊到山石壁上,昏死過去。

西裝男子見狀,毫不猶豫,驟然發力,一拳擊飛金色眼鏡男子的短刃,前臂彎曲,手肘猛烈捶擊其胸口。金色眼鏡男子胸部凹陷,口吐鮮血,身體倒飛出去。

王有仙立身於豐腴女子面前,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擦乾她眼角的淚水,笑道:“不哭哈,哥哥來保護你。”

精緻小女孩粉嫩的臉蛋上盡是淚痕,烏黑分明的大眼睛注視著面前的人,喃喃道:“謝謝大哥哥,我不怕的,我......”話還沒說完,眉心處隱約浮現出一種狀若秋水海棠的紋路,隨即面色發赤,昏睡過去。

王有仙見狀,思忖著在哪裡見過這種紋路。

“小女名叫真真,我可憐的孩子,自小就患此病,一遇到突發狀況,身體就會陷入某種自我保護狀態。短則幾小時,長則幾天,才能甦醒。之前多方求醫問藥,也無法弄清其原理。今日上青城山,拜訪老仙師,希望這孩子能得解脫。”

西裝男子整了整衣袖,關切地看著昏睡的小女孩,然後向王有仙抱拳,又道:“鄙人趙東閣,今日搭救小女恩情,銘記於心。還望小哥報上名諱,日後必當湧泉相報。”

“我叫王有仙。趙叔不必客氣,若非事發突然,憑趙叔的能力,肯定會沒事的。這兩人看似是被三個混混欺負,實則是相互配合演了一出暗度陳倉的戲法,就為了伺機謀害你們,也不知是何緣故。”王有仙平靜道。

此時,亭外的風衣男子匆忙進來,守護在豐腴女子身旁。

趙東閣看著亭外四仰八躺的三個混混,慨嘆道:“看來家族內的某些人已經等不及動手了。”

“曲風,收拾乾淨後立刻通知律堂執法,開始行動!”

“是”

王有仙又看向昏睡的小女孩,心中一動,抬頭朝素袍少女挑了一下眉頭。

素袍少女見狀主動向前一步,對趙東閣說道:“家師張道陽,日前在山中主持盛會。各位如果方便的話,我來向師傅引薦。”

趙東閣急忙道:“有勞姑娘了,唐突之處,還望見諒。”

李承影右手摩挲著下巴,看著素袍少女,嘴上小聲嘀咕著方便方便,心裡卻在猜測這素袍之下是一具什麼樣的身姿。

稍許,雨勢漸停,山霧褪去,地朗天清。